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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子宸叹息，越发说不出话来。能说什么呢？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有条不紊的发生了，可这安静之中究竟蕴含了多少足以令风云变色的力量，又有谁能知道呢？所有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而已。会牺牲的，绝不仅仅是陌九如。
“九儿，跟我走吧，或者可以逃开……”
“走？去哪里？”她睁不开眼，只觉得有睡意昏昏，似乎下一秒便要失了气力，只能笑，浅浅的笑，“咱们——还能去哪里呢？”
悦子宸微微愣在了那里，许久才抱紧了九如呢喃说了一句话。他说，“是啊，逃得开世事，逃不开这一颗心，又有什么用呢？”
九如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她倚在榻边，无声看着蒙蒙昧昧的天渐渐的转亮，直到艳阳四射。
她习惯的揉揉额角微笑，忽然觉得整个人就像被熬空了一只袋子，苍白而虚浮——原来，自己是真的不像想象中的坚强。
“九姑娘起身了吗？夫人传您过去。”清嫣清澈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九如裹了衣裳起身，慢慢推门而出，她心里很清楚，沐云炀定然在燕寝凝香，陈若香定然是想示威的。
雪后的艳阳天，有着令人迷蒙的奇异的美。淡淡晨雾，被渲浸得像一片展开的透明的红纱，几乎是静止的，经久也不飘散。新雪将那高墙轮廓勾勒出一条柔和耀眼的曲线，树木都变成了巨大或玲珑的银珊瑚。四处银光闪闪，皎皎动人，美极了。
她就轻轻地站在了那一片皎洁里，只穿一身浅红宫装，拖着乌黑秀发，一动不动的盈盈的站着，四下里白雪无声，更趁着她美得动人心魄。
燕寝凝香的殿门敞开着，两侧宫女规矩的站着，依次捧着这样那样的器具，华丽丽的静默。
沐云炀双手平端，昂首站着，陈若香则一脸娇笑，低眉敛目的为他整理衣裳。
那么美好的画卷啊。阳光折射出一层层光圈，将那两个人一起笼罩起来，分外的不真实。
忽然，沐云炀伸手撩起陈若香鬓角长发，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那人不依的轻笑出声，羞答答、俏生生，分外灵动。
九如静静看着，唇角微扬，慢慢露了璀璨的微笑。
就在那个瞬间，沐云炀抬起了头。
九如唇边的笑意更加深沉，屈膝盈盈施礼，人就站在当处。
沐云炀愣住了。眉目间的笑意凝结。
倒是陈若香转身奔了出来，伸手一把握住九如冰凉的指尖，“九儿！怎的站在这里？”
九如视线在她面上扫过，低头退出两步，“夫人，宫中礼仪众多，莫让王爷笑话了。”
闻言，陈若香回头冲着沐云炀展出无比娇俏的笑，仍旧回身牵住她的手，伏在了他的耳边，“九儿，谢谢你！”
九如愣了一愣，不由后退一步看住了陈若香的脸。
陈若香便笑了，脸上亦泛起些微红晕，“你的法子好极了！他果真来了不是？他说，他只要我，旁的人，一概不要！”
九如不动声色的看他，便觉她喜悦中隐约带了一丝得色，“九儿恭喜夫人，这都是夫人的福泽。”
“嗯！”陈若香轻笑，视线却不甚热络，“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
说话间，沐云炀已经走来，伸手将陈若香整个的圈在怀里，他唇边漾出清浅的笑意，一双桃花眼慢慢眯起来，淡淡的落在了九如面上。
“外间冷，香儿还是回去。本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陈若香炖了一顿，乖巧的行礼应是，“王爷，香儿不许你再带九儿走了，她——”陈若香转眼一飘而过，顿了顿，撒娇道，“她是我的九儿呢！”
沐云炀眼中柔情几乎要流淌出来，只是抿着唇笑。伸手，他轻轻点在陈若香的鼻尖，“好你个小东西，这般小气！九儿跟着你便是了！只有一件事，本王耀再说一遍，不许再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耍小聪明，这才新婚燕尔的你便要为本王娶妃，足见你心里没有本王！”
陈若香羞红了脸，伸手抚开沐云炀的手，声音跟娇柔起来，“王爷——你欺负人！”
沐云炀转头哈哈大笑，“你回吧，让九儿跟本王回去收拾东西，以后跟着你就是了。”
九儿不说话，从始至终，始终保持着完美微笑。
可待到陈若香转头走了，她无声看着那人背影，忽然笑不出来。
一个巧笑嫣然，一个深情款款——
多优美的画面！
方出了院子，沐云炀却忽然回头扯住了九如的手臂，也不说话，只是看她。九如也不躲，笑意盈盈看上他的眼，沐云炀略微一怔，眼神里竟漫出无数潮湿。
☆、第十五章 相思了无益5 vip （2261字）
许久，他的手顺着她纤细的手臂滑下去，握住她冰凉的手，“冷么？”
九如笑着，眉目弯弯，美好如画，抬手慢慢扣在心口，“冷，王爷，这里冷。”
那一瞬，她一双眼莹上浅浅泪意，仿似落满了雪，晶莹透亮，却冰凉入心。
沐云炀不由便松开了她的手，脸上认真散尽，满脸狂放不羁，他略微转身，慢慢将九如逼到了墙边，倾身附在她身上，“本王为你暖暖，可好？”
“好。”九如一丝闪躲都没有，只是迎着他的目光娇笑，“只是王爷，您要怎样，才能暖了这颗心呢？”
当一个人自以为是的伪装被轻而易举地撕碎，那种感觉，便只有挫败。挫败。
沐云炀眼中笑意终沦丧成一抹忧伤，抬手，他轻轻捧住她的脸，低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陌九如，你究竟要本王怎样呢？”
九如依旧笑，“没什么，以后主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好了，奴婢定然拼死为主子效力。”
沐云炀有一瞬的怔忪，“你说什么？”
九如侧头，深深凝望住那一片皎洁的雪景，“奴婢卑微，没能力帮主子守土开疆，可但凡主子用得着，九儿万死不辞。”
沐云炀笑开，眼里竟闪出如释重负的愉悦，“九儿，你还是肯跟着我的，是吗？是吗？”
九如轻笑，“奴婢跟着主子并不是一日半日。当日，主子吧奴婢要了来，奴婢就答应过，从此后生死在您手上、爱恨在您手上，全由不得自己……以前……是奴婢失态……”
她说奴婢，她说主子。
她将一切都分得清楚明白。
可以为你效力，可以为你拼命，可以留在你身边，只不再继续爱你，永远不再爱你。
“为什么？”他恍惚觉得自己骤然自高处落下，竟只能咬牙。
“什么为什么？”她却依旧巧笑嫣然。
他便怒了，张狂挥动了手臂，“你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了你！”
九如浅笑，只是慢慢摇头，“可奴婢无才无德，担不得王爷喜欢。”
“担不得？什么叫担不得？”他大怒，伸手将她狠狠压在墙上，“陌九如，本王与你好言相待，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本王！”
“奴婢不敢。”九如低头，视线不动声色的移开。
“你——”沐云炀蹙眉，施力将她提到眼前，逼她直视自己。
是那么清明的一双眼啊。世事繁华或是沧桑，喜乐悲苦，都隐藏在那黑白分明之间，如水墨丹青的江南，只是清明。
他怔了一瞬，便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张牙舞爪的自己，像足了跳梁小丑——便忽然失去力气，茫然松开了双手。他开始觉得无奈，笑不出来、怒不出来，只觉脱力。“陌九如，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从来没有……”
九如心底狠狠痛了一下，却微微笑了，视线在他脸上停驻一瞬，她躬身行礼，“奴婢告退。”
她转身，那半个笑，便在空中划一个虚无的圈，闪烁如烟花凋残。
阳光太过于灿烂，眼前那身影便无限的飘渺起来。他本能伸手，想要握紧她的手，触手却只是一片冰冷。
他怒火中烧、气急败坏——陌九如，你便怎么可以、这样冷淡的待我？待我这一颗喜欢了你的心？
“陌九如！陌九如！”他胸腹间沸腾一片，将五脏六腑烫得生疼，恨不得将狠狠在心口揉碎，让她随着呼吸，融入骨血，停驻在内心最深沉的所在，再也，再也，不能离开，分毫。
他追过去，用力握她的手，迫她回身看自己，“陌九如，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嗯？”
“你凭什么——”他红了一双眼，有愤怒亦有委屈，孩子般动人。
却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放手。”
他怒极，回身狠狠踢在那人胫骨上，“悦子宸！关你什么事！给我滚！滚开！”
悦子宸却不躲，只放开他的手缓缓走到了九如身边，伸手与她十指交握，一本正经看住了沐云炀，“子宸斗胆，求王爷一事。”
沐云炀怔住，眉毛拧成一线，下意识深呼吸，“说。”
“子宸请王爷赐婚。”悦子宸将九如的手握得更紧，低头无限温存的注视她，“子宸要娶九如姑娘为妻。”
沐云炀愣了半天没反应，呆愣愣的表情挂在脸上许久，才化成了一个笑。他伸手指着九如，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落下泪来，“悦子宸，你再给本王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子宸请主子赐婚，子宸要娶九如姑娘为妻。”
“娶她？娶陌九如？”沐云炀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面说，一面禁不住笑，到最后，索性伸手撑在墙上弯身抚着肚子喘，竟大半天缓不过神。
长廊空寂，只白雪映衬着一片残红，越发寂寥。而那人张狂的笑，便在这样的空寂之中反复回荡，到最后，竟成了一片惊骇。
悦子宸却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九如的手，固执的将九如锁进了自己怀里。他的肩膀并不宽厚，却安全而可靠。
半天，沐云炀才止了笑，他缓步地向前，弯身贴近 悦子宸的耳边，一字一句，声音低矮，却掷地有声，“你成心想笑煞本王么？你，要娶陌九如？！”下一瞬，他狠狠扯住了悦子宸衣裳，咆哮道：“你凭什么娶她？！凭什么？”
悦子宸呵的一声笑，道：“凭什么？就凭一颗心吧，凭全心全意待她的一颗心，凭我能给她，您却给不了的一颗心。”
“本王给不了？！”
悦子宸笑出声，“您给得了吗？您的心，早就给了江山社稷！”
“哈哈！好，说得好！那你呢？你不也一样心怀天下吗？”
“是，一样。可没有她，我要这天下何用！”
剑拔弩张。
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