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浅走出内殿,殿外唐嫣然的眼睛里一片通红,在看到她过来,几步就赶了过去,“姐姐可陪妹妹一起回府?”
“嗯!”唐浅浅点头。
桃红桃香退了出去。
而早就已经准备妥当的队伍,很快就从府里出发。
…………………………
唐府的大门依旧厚重,只是不过一日便已经铺上了一片缟素。
唐夫人虽已经不是一品诰命的身份,可毕竟是唐相正妻,过世礼仪也堪比不凡。
始下车马,唐嫣然就低泣出声,府中的奴婢家丁腰身上这会儿也都别着白色的麻布。
入耳低低呜咽传来,便是让唐浅浅也咬住了唇角。
这样的一幕,怎么似曾见过?
唐府正中的大堂已经改成了灵堂,此刻宽厚的棺木厚重在上。四周都是丰厚的白色布幔,白烛挥动火光,香炉的香气沸腾入肺。
“太子妃,良媛到——”
唐府的管家喊着。
屋内呜咽的哭泣一缓,两人走了出来,唐相一身素衣,一头的白发银丝,儒雅的面容比起昨日更又苍白了几分。旁边一身缟素的唐少聪双目含泪的看着她们,几乎下一刻就好像要扑身而来。只是此刻,唐浅浅是君下之妇,他们只是臣子。
“臣等见过太子妃,良媛——”
“快起来——”
唐浅浅匆匆上前把他们扶起来。
唐相轻叹起身,唐少聪则是抓着唐浅浅的衣袖松不开手。
唐浅浅不忍,轻声相劝,“少聪……”
只是她这话好像直接戳破了唐少聪最后的一点儿坚强,下一刻,他扑到唐浅浅的肩膀上,嚎嚎大哭起来。
少年的泪水沿着她的衣襟滑落,虽隔着衣衫,却好像灼热的滚烫到她的身上。
唐浅浅的身子一僵,反手揽住了唐少聪的腰身。
轻拍安抚。
此刻,她也只能这样安慰。
“姐姐,然儿想换缟素,可否?”旁边的唐嫣然呜咽低语。
唐浅浅点头。拍着唐少聪的肩膀,“去吧,帮帮嫣然!”
“嗯!”
唐少聪抽噎着,转身和唐嫣然去了后面的偏殿。
一身的素白衣袍之下,相依的背影渐渐隐在屋檐之下。
只是莫名的,唐浅浅的眼前好像浮现出另外一个画面——
依旧是好像眼前的这样肃穆低沉,依旧是好似耳边这样的呜咽声声。只是那身白衣缟素变成了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儿,那般的眉清目秀,漂亮清纯,却俨然是她并不陌生的面孔,正是小时候的她,唐浅碧。
只是此刻唐浅碧的脸上虽有浓浓的悲切,可眼底却是清楚的闪过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暗光——那道暗光她看得清楚,是恨意。
她在恨谁?
唐浅浅的视线转移,就在三岁的唐浅碧面前不远,正站着一娇柔动人的女子。
虽面带有凄凄,眼角的泪水滑落动人,可那双幽亮的眼睛里闪动的明明就是一抹清楚意见的得意。
而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女子转头,娇柔的面容整个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一如她先前所料,正是曾经年轻的唐夫人。
唐浅浅心下陡然一跳。
纷乱纠纷,乱了她的心湖。
——“碧儿——”
突的,熟悉的低喃在耳边回转,唐浅浅转头,身侧已然面带疲惫的唐相拉住她的手腕,重重一握。“……无需介怀!”
唐浅浅咬唇,再抬眸看向那架厚厚的棺木,却是突然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饶是唐夫人如此的爱慕唐相,唐相心灰意冷,对她再无恩情。她也没有福气可言。犯下的错事,太子已然知晓,按照太子的秉性,也不会轻饶。最重要的是,她为了自己的子女,定不容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公布世人面前。
昨儿她进到书房,看到唐夫人的神情就预料到最后结果也不过今日看到的……她说的那番话,也只是让她早做决定。
而唐相即便先前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在后来她去探望唐相的时候,也坦白说了。因为她知道,恐怕唐相也是这个意思。
当年,她逼死唐浅碧的生母,如今,唐浅碧也算是逼死了她。
所谓恩怨,也应该放下了。
只是她真的不用介怀吗?
衣衫窸窣声起,已经换下了一身缟素的唐嫣然走了出来,和唐少聪几乎一样的面容,几乎金童玉女的跪在一起。
而就是在这会儿,络绎的官员过来,唐相转身应酬。侍奉在侧的唐府管家也给唐浅浅拿来了绢素花朵。
唐浅浅如今是太子妃,也就是皇家的人,一身缟素是不能穿的。
唐浅浅把绢素花朵戴在头上,抬步往灵堂内走去。
厚重的蒲团在地,她徐徐跪倒。
看着棺木前面明晃晃写着“之妻”两个字之后,唐浅浅叩首跪拜。
……作恶不少,临了还能配上这两个字,也算是没有痴心那位唐相父亲多年了。
唐嫣然埋头哭着,眼角看到唐浅浅躬身叩首的模样,眼中闪到一道不易察觉的恨光。
…………………………
下朝之后,南耀羽也过了来,代表皇帝淑妃,更是代表整个耀国王朝,稽首算是礼节。更也还带了不少的圣赐之物,唐相应诺接受,又是一阵的叩谢皇恩。
而按照耀国的规矩,丧者子女是要守灵三日,唐浅浅并非是已经死去的唐夫人膝下亲女,可也是唐家子女,本应该也是要留下守灵的,只是因为腹中怀有龙嗣,太子又在旁,所以最后就应诺每日里来一个时辰恭守,尚算守灵。
日暮西陲,唐浅浅告别的府中上下,随同南耀羽的车驾一同回府。
唐嫣然送到门口,“妾身恭送太子殿下!”
南耀羽把唐嫣然扶起来,看似怜爱,“这阵子就有劳你了!~”
“是!妾身明白!”
“嗯!~”
南耀羽点头,转身坐上车马。
当车马缓缓驶离,唐嫣然一直立在门口,呆呆的看着离去的方向。
车厢里,唐浅浅看到车马后面唐嫣然的身影,并没说什么,只是把头依靠到了南耀羽的肩膀上。
南耀羽伸手揽住她,“哪里不舒服?”
唐浅浅动了动嘴角,最后还是摇头,“只要臣妾靠一会儿就好!”
南耀羽心思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当即揽着唐浅浅微微用力。
佳人在北
过了会儿,南耀羽开口,“浅浅可是后悔?”
后悔?
她从没有害死过人,所以觉得不安心,可要是说后悔……
唐浅浅眼前再度闪过在灵堂上看到的那诡异的一幕,抿紧了唇角。“不后悔!”唐浅浅道。
“嗯,那就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南耀羽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又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压过去。
身后暖和熟悉的气息传过来,好像一下子就让她安心。
唐浅浅闭上了眼睛。
揽着这个男人的手臂也紧了紧。
前行的车马终于停靠到太子府门口,南耀羽先下车,唐浅浅其次,可也就是车帘刚落下,唐浅浅的脸色就一阵发白,从胸口上蔓延上来的呕意让她当即就是一阵发呕。
“浅浅——”
“太子妃——”
南耀羽横抱起唐浅浅就往太子府内奔进去,身后桐梓赶紧的喊着,“快,宣太医——”
整个太子府立马忙乱成一团。
**************************************************************
唐府。
白色的烛火在风中摆动,静谧的灵堂也显得阴气飘荡。
灵堂旁,半掩着的偏殿内,唐嫣然刻意压低的怒吼声冒出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一身缟素的唐嫣然和唐少聪脚下,一名同样缟素的侍婢浑身颤栗的跪倒在地上,小脸上全是被惊吓到的恐慌,说话更是结结巴巴,
“奴婢,奴婢……”
见状,唐嫣然几乎就要冲过去把那个侍婢打一顿。唐少聪忙拉住她,转头看向那名侍婢,“你侍奉在母亲身边多年,我自是信你。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直言无妨!”
唐少聪的声音还算是温和,再加上唐少聪在府里一直没有什么架子,下人们也都是尊敬,那名侍婢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缓过来,“昨儿夫人和往日里一样,先是在园子里转了转,又上街买了些东西。本说着是下午的时候亲手做汤羹给老爷吃。后来老爷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爷一回来就去了书房,夫人担心,便请老爷用午膳……”
“后来呢?”唐少聪眉心一凛。
侍婢咬牙,“……后来夫人和老爷在书房里说了些话儿,奴婢离得远,不知道说了什么。”
“还有呢?”唐嫣然冷喝,“不是说昨儿太子妃也来了!”
“是!”
侍婢一个激灵,“老爷刚从书房里出来,太子妃就到了。奴婢看老爷的脸色不太好,太子妃也吩咐了人要老爷回去休息,再后来……再后来太子妃又进去书房和夫人说了些话。”
说道这里,侍婢整个人叩首在地,颤颤不语。
唐嫣然面色一沉,霍得站起来,一脚就要踹到侍婢的身上,“说——”
“啊——”
侍婢不敢躲闪,唐少聪眼明手快的拉住唐嫣然,转头看向侍婢的脸上也骤然肃穆,“说下去——”
“是,是!”
侍婢连连叩首,“先老爷和夫人说话的时候,奴婢隐约的还听到夫人的声音,后来太子妃和夫人说话的时候,奴婢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奴婢担心夫人,等太子妃离开之后,奴婢就去了书房。奴婢发现夫人,夫人颜面狼狈,似乎是哭过了……奴婢不敢问,伺候了夫人梳洗,就陪夫人回去了房间。”
“夫人回去之后,也和往日无恙,只是夫人和奴婢说了些奴婢家里的事情,还送给了奴婢一包银子,说是奴婢伺候夫人这么多年的奖赏。奴婢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只以为是夫人慈悲。再后来,再后来奴婢伺候夫人时夜,直到天亮,奴婢给夫人伺候更衣梳洗的时候才发现……奴婢有罪,请小姐公子恕罪。”
侍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更是呜咽的哭爬在地上。
唐嫣然的脸色铁青,脑袋里只听着跪倒在身前的那个侍婢说的“太子妃”“太子妃”。
“是她,一定是她!”
唐嫣然反手抓住唐少聪,一双美目狠狠的盯向他,“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姐姐,她生生的逼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