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神医把自己跟前的茶一饮而尽,顺便的抹了把自己的胡子,“说起来我这也不算是违背天机,若非是见到王爷和那位小兄弟,我到现在还是被蒙在鼓里了!——毕竟我药庐世家百年的名声总也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是不是?”
主持低垂眉眼,仍是静静的喝着自己手里的茶盏。
只是终还是被某双眼睛盯得不自在,主持叹了声,
“清者自清,强辩者实乃虚!”
白发神医的嘴角狠狠一抽。
“你个老和尚!”
……………………
山下,快马疾驰而归。
马背上,南耀泽的面孔低沉,嘴角狠狠的抿成一道直线。
那个白发神医说的清楚——她终会回来。
她已经躺了一年,无声无息。
虽有奇药撑着,可她又是如何醒来?
醒来之后,看到眼前那一切又是要如何应对?
他担心着她,可她早已经不需要他的担心!
因为她是皇后!
而他顶不济不过是亲王!
早在她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和他无关了!
——“难怪……原来竟是天命如此!”
在主持的禅房院落门口,那个白发神医脱口而出,已然道明了原委。
而他竟是直到现在才明悟过来。
那个人,早早的就已经找到了他。
他终也是平白的多费了心神,多余而已!
南耀泽眼中似有薄雾笼罩。
下一刻,他飞扬起手里的长鞭,抬手一甩。
“啪——”
清脆声响。
马儿吃痛,脚下蹄蹄生风。
转瞬便是远去,徒留下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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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凤仪宫。
厚重的帘帐内,美丽的人儿犹如秋水海棠,睡的香甜。
床头,一个锦衣华服的周岁孩童眨着乌黑幽亮的眼睛,静静的瞧着。
好像瞧了许久,孩童咿呀的说了什么,然后伸出手。
旁边传来低呼,很快,再度屏息,唯恐惊了那个孩童。
孩童不曾察觉,肉肉的手指头碰在柔滑的肌肤上,浅浅的留下几丝痕迹。
很快,痕迹散去,又是娇柔白皙。
孩童的眼珠子转了转。
低头在美人儿的脸上吹了吹。
旁边,似有呜咽传出。
孩童不觉,又伸手摸过去。
口中喃喃,似乎有音节溢出。
“……母……后……”
…………
沉睡的美人儿仍是寂静不动。
露在外面的手指,
似有若无的微微一动。
禄(五)
似是梦,又似是真。
又或者自己本就是虚无飘渺仿。
就好像是剥去了腿的美人鱼化作的泡沫靥。
只要阳光一照,就被化作蒸汽,连个痕迹也看不到。
可耳边懵懂而过,又好像是隔着千重万山而来的声音又是什么?
当中有男子的声音,也有女子的声音。
有年长者声音,有孩童的声音,更甚是还有咿呀学语的娃娃声响。
所以,她这是在哪里?
……她,又是谁?
似乎是在梦里的迷雾当中,莫测诡异的片段一段段的划过。
有会跑带着轮子的盒子,有几乎直通云霄的钢铁……
有马蹄声声帘帐轻垂,有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大门围墙……
有穿着清凉的衣衫,也有穿着长袖长袍,直接拖到地上的绣品真琅……
错落,混乱……
说不清的纠葛。
只是她纠结了好久,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因为眼前的那层薄雾挡着,什么都看不清楚。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反正她这样,也很好!
可是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觉得自己身上某个地方一阵阵的泛苦,更还有些抽筋的疼痛。
耳边,似有若无的声音也在回转。
“……浅……”
声声,痛着她的心扉。
腰腹更是抽痛。
脑中仍是茫然,可这痛意还是让她明白了什么。
她死死的盯着那些片段,即便看不清楚,也不想放过丝毫方寸。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又或者过了很久很久。
突的,“蓬——”一声。
好像震天巨响。又好像脚下地脉震动。
眼前模糊的那些诡异片段景象竟是神奇的清晰起来。
而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些片段中曾最让她留恋不去的某个模糊的身影。
……乌发黑眸,五官精致绝美的轮廓,清冷淡若。
……美的惊心动魄的面容妖娆尽显,紧抿的嘴角犹如樱花绽放,笔直雪白的鼻梁优美无比,那双墨色的眸子更好似璨亮的星辰熠熠发光。
……眉目含光,隐隐流露温情,本就俊美的面容犹如薄纱轻雾迷迭。
这个人,这个人——
猛然间,混乱的片段纷杂成团,耳边,那些她曾以为混乱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轰——”
犹如破堤的江水,轰鸣而来。
几乎同时,巨大的亮芒破目而入。
——金黄色的帘帐,绣着凤凰于飞的图案,熟悉的檀香似有若无的萦绕鼻端。
即便眼前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可她也隐约的知道她身边应该是有人的……
她开口。
“桃红——”
…………………………………………
皇宫。
瑶华殿。
耀国皇帝大宴群臣之地。
此时,殿内丝竹声声,歌舞升平。
百官聚在下首。
当中湘王南耀泽,统领唐少聪,还有司徒空,南宫诀等人尽数在列。
左右纷列,隔着珠帘屏风,皇帝的妃嫔们纷纷就坐于后。
正中主位,皇帝南耀羽
tang稳坐在龙椅之上。
酒香徐徐。
皇帝唇角含笑,举杯和在场的一众朝臣,后宫妃嫔们一一欢庆。
盘桓在他腿上的周岁孩童咿呀的挥舞着手臂,更显热闹。
可,深墨色的龙袍却是徒显寂寥孤寂。
但见龙椅侧,凤位……空荡无人。
案首之下,南耀泽遥遥的看着,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杯中的酒酸甜苦辣咸,各滋味均在。
而今儿的酒却更是难熬。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要一醉方休。
因,今日,是她昏睡之日。
不远处,同样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的唐少聪,只寥寥几眼看向场上的歌舞,仅余便落在那帝王身侧的孩童身上,眸中若雾若尘。
另外一侧南宫诀和司徒空把某几位的神情看在眼里,相视一眼,各自举杯,与身边的群臣笑语殷殷。
………………
歌舞很快暂落。
后,妃嫔上场,为皇子生辰尽显技艺。
在后宫,各妃嫔均争相斗艳,今日在前朝各官员之前,关系自家颜面,更是不容有丝毫颓势。
先有几名美人儿奉上各自的书画绣品,皇帝欣然,并有赏赐。
而后,忽的一曲筝声,轻响。
场中空旷,一宫装美人儿犹如仕女出尘,手中芊柔,悠扬的曲调摇曳而出。
只是听着这筝曲,渐渐的在场的各位官员的脸色大多都变了些许,就是连低低的说话声也不约的停了下来。
最后,竟有些落针可闻。
宫装美人儿混若不觉,仍是弹的顿挫有致。
百官当中,湘王南耀泽的目光冷沉。
唐少聪静默不语。
司徒空和南宫诀两人眉头轻皱,相视之余看向高台上那位皇帝的神情。
皇帝的脸上并看不出什么来,可身在皇帝身边许久,两人都看到了皇帝眼中的波澜。
那位美人儿弹奏的不是旁的,正是皇后曾经的得意之作“梅花三弄”。
这首筝曲早已经流传耀国民间,几乎已经是坊间弹奏之人的经典之作,大约也知道出自宫中,虽百官当中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作的并不多,可知道内情的此刻差不多都在这瑶华殿上。
……即便民间百姓都知道皇后久病宫中,而这位美人儿竟敢在皇子生辰之时弹奏此曲,还真是,大胆!
一曲罢!
随着最后那声筝声渐渐消落。
殿内仍是寂静。
美人儿亭亭起身,面上虽笑意浅浅,可眼底已然有些微的惶恐,她盈盈跪拜其下。
“臣妾恭祝皇上万岁千秋,祝小皇子殿下身键神明!!”
美人儿淼淼声响在殿内回转,高台上,皇帝嘴角微抿,稍许没有说话。
……
百官不敢言语,美人儿只觉得腿脚都有些发软。
这时候,忽的似乎有笑声冒出来,几乎同时,清脆的巴掌声从皇帝身边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眼见着一直在皇帝身边坐着的小皇子正咯咯的笑着,两只手掌左右拍着,显得很是高兴。
南耀羽唇角似有若无的一勾。
伸手把小皇子殿下抱起来,
“福儿觉得好?”
福儿眨着黝黑的眼珠看着自己的父皇,点头,“好!”
囡囡的声音犹如天籁。
南耀羽唇角的笑意倏的绽放开。
“赏——”
“谢皇上!”
殿内跪着的美人儿明显的松了口气,俯身叩首。
百官们也都各自的转过目光。
各人都
知道皇上对福儿殿下的宠爱,今儿也是亲眼瞧见了。
…………
美人儿起身,抱着筝就要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只是堪堪回转过身子,就听着高台上皇帝的温和轻问。
“谢淑仪,今儿这筝曲,是谁要你弹的?”
谢淑仪的面上一白,仓皇的抬头看向高台上的皇帝。
皇帝正低头给福儿殿下剥着水果,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问话当回事儿,只是口中的话已然隐露杀机。
“……朕并不以为你有这个胆量敢弹奏皇后之曲!”
禄(六)
谢淑仪一颤,喉咙里一口气没有匀上来,膝盖就是一软。
而几乎同时,那位皇帝抬眸,清幽的目光直看向落座在另一旁的宫妃身上,
“清妃,以为呢?靥”
淡淡字句缭绕,屏风之后,珠帘之侧的美人儿俱是一讶仿。
而那位似乎事不关己的清妃早因为皇帝的那句“胆敢弹奏皇后之曲”已经面色微变,此刻,听及皇帝唤着自己的名号,从座位上起身,跪倒在地,
“臣妾只是说皇后娘娘曲筝无双,并无试图要谢淑仪如此……”
南耀羽微微一笑,“清妃的意思是谢淑仪自以为是?”
清妃面色一白,“臣妾不敢!还请皇上明鉴!”
说着,俯身在地。
在座的其他妃嫔也随之跪倒,口中几乎同声,“请皇上明鉴!”
在场的百官早先就知趣的闭上了嘴巴,所以虽也是盈盈细语,可在偌大的宫殿之中,仍是鲜明。
南耀羽瞧着那看似呼啦一下子跪倒在地的妃嫔,嘴角似有若无的一勾。
原来他的后宫里竟然已经有了这么许多的美人儿。
只是……
南耀羽转过目光,落在身边这个咿呀的小娃身上。
小娃好像一直在瞧着他,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就抬起小脑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