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瞬间,屋檐上的弓弩手已准备好了弩箭,再次蓄势待发。
“放!”宋袁骥像是被怒气攻了心,可顾不得云川在不在那射程之中,一呼令下。
“噌噌!”一片箭雨又袭。云川这次没有挡,他提吸一气,运力于掌,剑尖直指眼前的一片密集的箭,发力而出。“嗡————”一道低沉的像是鸟鸣一般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倒也不是尖锐,是深沉而冗长,明明听上去很轻,余音却拖了很长。携音而出的巨大的内力将一片弩箭纷纷震落到地上,凤鸣剑的声音还在继续,只要云川的力不收,那凤鸣的声音就不会停。
沐夜始终站在云川的身后,内力波及不到她,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那声音很刺耳,吵得她心神不宁连身上的气血也不甚通畅,更不用说云川身前的那些个侍卫了。
几个内力较好的侍卫秉着呼吸冲了上来,欲阻止云川制造的剑鸣声,还有几个趁云川发力欲绕过云川偷袭沐夜的。云川眸光一闪,持剑挥出一道疾风,那利刃再次鸣叫出一声,这次的声音不似前面的低沉,而是尖锐了许多。
“咚。”冲在最前方的侍卫终抵不住云川巨大的内力,倒在地上,口中含血,耳朵边也流出两道血迹。
众人的攻势一停,云川亦迅速的收回手中的剑,嗡鸣声在剑入鞘的一瞬间戛然停止,云川落回树上,看着沐夜那微皱起的眉头,问道:“可以走吗?”
沐夜摇了摇脑袋,总觉得耳间还有些许回声,可摇也摇不出去。她恍恍然地点了点头:“能走。”
云川看着她,扬起一笑。她指了指沐夜身上的承恩,沐夜迅速摇了摇头:“我背着!”云川没有再提,隔袖握着她的手腕,脚踮在一棵枝桠上,头也不回的,纵向了墙外。树身晃荡了几下,簌簌叶落。
“云川——!”宋袁骥捂着胸口,长唤了一声。刚刚云川凤鸣长啸,他也在那圈里,自然也受了不少的内伤。此时他心一急,急火又攻心,宋袁骥直觉胸前一痛,口间泛上一股热,接着,他用手一擦,嘴角边流出来的,竟是血。
血口微启,声音略显的模糊:“第一次,第一次出手伤我啊……”
“圣上!”几个侍卫自觉护主不力,咚咚跪倒在地。
“给我去查!”宋袁骥紧攥着双手,鲜血染红了他的牙齿,血齿间,他冷冷地声音说道:“去给我查这个女的,查她和沐承恩的关系,查他和云川的关系!查她的家她的一切,把她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给我翻出来——!”
…… ……
沐承恩突然觉得身上有一股力在涌入,徐徐的,缓缓的,体内进来的那股力像是飘在空中的一朵朵云,温婉而又舒畅。
他微微抬了下眼睛,云川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云川在他渐渐清朗的眸光中看到悬空中的一轮明月,探到他渐渐回复的吐息,终于收回手中的内力,接着对沐夜说道:“疼一会儿就能止住,到了客栈,就为他接骨。正好,我们现在有一个擅长的人在。”
沐夜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云川,你那会儿肋骨断开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吗?你怎么还能挥剑,还能跑?”
云川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他伤的重,而且,那时我的伤已愈合的差不多了。”
沐夜抿了抿嘴,稳了稳身上的承恩,接着又道:“我不信你了……”
云川噙着笑低回头,两人间又静了一会儿。
“来时随……日月,去、去后……任西东。”沐承恩在迷迷糊糊中,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
“承恩,你说什么?”沐夜侧头,细细听了听。沐承恩眨了几下眼,目光一直凝在一旁云川的身上,动也不动,又道:“作伴云和水,为邻虚与空。一灵真性在,不与众人同。”沐夜愣了下,侧头看看云川:“他在说什么?”
云川轻声道:“这长春真人葆元堂的四句《遗世颂》。”沐夜不懂,又问:“什么意思?”云川侧头,只见面色惨白的沐承恩还在凝着他看,云川摇着头,浅笑而道:“这四句诗……是描写神仙的。”
沐夜愣了下,稍稍抖了下肩膀,似在探承恩是否还醒着。此时的沐承恩连呼吸都疼,更何况是开口说话,可他还是忍着疼凑在沐夜的耳边,以极小的声音,吐出一句:“姐,这等超凡神人,一定、务必,定、定当……要……留在身边。”说罢,浅浅吐出一息,合目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引用的【长春真人葆元堂的四句《遗世颂》】,呃,没错,就是全真师祖丘处机的诗,阿弥陀佛,随便一用,望各位无深究啊。
、倾诉·秘密
白泥端着一盆子热水,急急忙忙的奔向客栈二楼的东一号房。“噶”一声,屋门开了,白泥蹿进屋里,盆子里的水溅落了一地。
白泥跑进寝间的时候,木头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静静的躺在床上,胡太医在查看他胸前的伤口,没拨几下就沾了一手的血。围在床边的还有云川、师叔,和沐夜。众人面上都有些担忧,其中,就数沐夜的脸色最差。
白泥看看胡太医那一手的血,猛地想起木头那个妖孽师父曾说过的话“我徒弟倘若少一根头发,我必断你一截肠”。一想到这句话,白泥猛紧了一下肚子,有种即将要“肝肠寸断”的感觉。
“水来了。”白泥放下手中的水盆,凑近木头的床头,仔细探了探他的气息。还好,弱虽弱了些,还是有的。
“老头,你,你可一定要把他治好。他、他他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我,定要一辈子与你没完!”白泥咬牙切齿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一圈人对她惊讶的目光。
“不是多重的伤,断了几根肋骨而已,不过,有一根错了位,我要将它正回来,这一下,可能会有些痛,现在看不出断骨入的深浅,所以,还有些危险。”
“危险?”白泥猛吸一口气,“什么危险?有危险的话,就不要正了。”
“不正更危险!一根断骨扎在肉里,也不知伤了什么起别器官,这是万万不能拖的。”胡太医转头看了看云川,似在等他的意思,云川侧目看向了沐夜,沐夜正要开口说话,一旁的白泥又提声喊道:“别等了,赶紧正吧!死马要当活马医啊。”
沐夜到了嘴边的话,怔了一下,替代的是深沉的一个点头,云川收回目光,无奈的对着一旁的白泥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动手吧。”
“好。”说着,胡太医的手已浸在了白泥刚端来的那盆温水里,洗净了手上的血迹,擦干手,接着用手附在了沐承恩的胸前,他摸到那根微凸出来的肋骨,手指按在那凸起上,轻声又说了一句:“孩子啊,你要是能听见的话,你先屏住气,不要吸气,忍过去这一下,就没事了。”
沐承恩朦朦胧胧的听到这么一句,恍然地点了点头。胡太医也深吸了口气,一手按在侧骨上,一手捏着那凸起,接着,就听“咔吧”一声。沐承恩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瞬地半个身子,死咬着唇角没有喊出声,随着身子的下落,“噗”的一口,喷出一道鲜血。承恩倒回床上,晕厥而去。
“无碍的,骨接的很顺利。”胡太医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沐承恩喷出的血,笑呵呵的说道。
云川担忧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沐夜,却见她脸色虽有些白,却也算镇定,他正要开口向一旁的胡太医道谢,忽闻身边传来一道低泣声:
“呜、呜呜。”
云川循声看去,只见身旁的白泥,一双眼睛瞪成了大葡萄,眼眶腥红的吓人,里面满溢的泪水,她一只手死揪着胸口,一手紧捂着肚子,好似刚刚那一声‘咔吧’掰的是她的骨头。那一脸的心疼,竟胜过了云川另一旁的沐夜!
“谁随我去开个方子,去医馆里抓两服药。”胡太医说着,白泥一步上前就举起了手,“我去我去。”
胡太医捋着长须点点头,然后领着白泥一同出了屋子。
白萧萧问道:“云川,白泥和这小子何时认识的,为何以前我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从小到大,除了对你,白泥还从未如此紧张过一个人。他是什么人?”
沐夜看了看云川,云川似是有些顾忌,沐夜替他说道:“他是我弟弟,叫沐承恩。白泥以前与他应该是不相识的,是这几天里才认识的,详细的,我也不清楚,等我弟弟醒了再问他吧。”
白萧萧愣了一下,惊道:“你弟弟?亲弟?”
“是。”
白萧萧摇了摇头,浅叹出一气:“缘分这事,可真奇妙。”
…… ……
屋子里的人散尽后,沐夜在承恩的床头上点了一枝香,看他的脸睡的很沉,沐夜瞧到承恩耳旁的那个淡淡的伤口,于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
那是云川给他的“丹宁重生膏”,沐夜一直用的很仔细,可如今剩的也不多了,沐夜沾出一些药,涂在承恩的脸上,一层、两层,又涂了一层。
“姐、姐……”承恩的声音又轻又浅,像是从他梦中唤出来的。沐夜的手指一怔,凝着他,眼眶泛了红。
“承恩,姐姐在这里。”沐夜握着他的手,细细的端详着他的睡脸。
夜深了,沐夜收起承恩手上的帕子,在盆中洗了洗,水有些浑了,沐夜起身去屋外打水。
夜色静谧,沐夜刚走出门便看见几个黑色的身影跃过水井口,走进了云川的房间。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而云川屋子里的灯还亮着,那几个黑衣刚走进去,他们的身影就在窗户上透出一个个深色的人形……
“公子,请公子下令。两千羽卫军今夜若再不回荆南城,恐危矣。”
云川的声音很轻,轻淡到,门外根本听不到他一丝的声音。
“公子,不能再等了,如此实在太冒险了。不能因为这一个病人,置所有人于危难之中,沐家军已在荆北二十里外,明天黄昏前我们再不走,荆南必失!”
沐夜上前了几步,人已站在了云川的门外,可是,还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甚至,连那一屋子的黑衣人也不再说话了。
“是。”只听黑衣人最后回了这么一字,接着,一群人开门又走了出来。
那时沐夜后退了几步,与她擦身而过的几个黑衣中,最后一个出来的那人抬了下头,与沐夜对视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深,沐夜看错了,那人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