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记忆瞬间涌进她脑中,刚刚自己发狂时的一举一动历历在目,沐夜的脸变得惨白,她涩涩的咽下一口,发现口中还有些腥甜的味道,心中又是一惊,想到这应该是云川的血的余味。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胡媚娘在她耳边的低语似乎还未散去,她那时的恐惧也还残留在心中,可是,怎么就变成云川被袭击了呢?
沐夜惊是惊,惊完了,便不再犹豫不决扭捏不定了。她一把拍在床沿上,起身走到门外,大步一迈,院子里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来时,她十分干脆的说了一句:“云川呢?”
…… ……
云川握着手中的信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是从荆南城加急送来的信件,沐麟围城,军事告急。他抬头看看荆北的月亮,明亮洁白,却也不是无暇,月上有斑斑乌色,就像萦绕在他心头的心事,挥之不去。
夜晚,小巷里鲜有人迹,云川的步子不急却也不缓,他将信筒收进袖中,再抬起头时,正看见巷子尽头处停在那里的一抹白衣。
渐行渐近,颀长的白衣变得清晰,沐夜仰头站在那里看月亮,却也不知远处的云川正看她。明亮的月光将她的侧脸映成柔和的颜色,眸中洒着点点珠光,她的唇角微抿着,长长的睫毛,起起落落。雪白的长衣,及腰的长发,她侧脸看来时,那一幕,就像是一个即将奔月而去的仙子,在侧目留恋人间的最后一眼。
“云川。”她唤出他的名字。
云川脚下的步子乱了一步,惊眸定了一下,走到她身前时,笑着点了下头。
沐夜眼中明了又暗,忽闪了几下,她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拎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说道:“云川,你咬我一下吧,狠一些。”
云川脸上的神情愣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
“你不咬,我以后很难安心。”沐夜的脸色微红,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云川看着她几欲闪躲的目光,缓缓伸出手。沐夜眼都不闭,甚至将手伸的更往前了,接着,就被云川一只大手握在了手心。
云川笑着拉起她的手往回走,沐夜还未回神,云川温润的声音说道:“给我炒一盆野菜吧,想吃了。”
沐夜目不转睛的看着云川的侧脸,小步子踉跄了几下,跟在他的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姐弟·厚薄
红木高榻紫纱帐,汝窑白瓷铁观音,白泥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是从荆北城最豪华的客栈最上等的房间内醒来的,这种感觉,美好的让她几乎要流泪。
丰盛美味的早餐结束,小师弟安芦的一句话,却让她从飘飘欲仙的状态中彻底惊醒。
“师父和师叔盼了十几年,这次终于能盼到你出嫁了。”
白泥一口带着浓郁香气的茶水喷出口,瞪着一双大眼,惊声问道:“出、出出出出出什么嫁?谁说我要出嫁了?”
安芦笑着抿了口茶,又道:“以前师父给你定了那么多门亲事,他们死的死逃的逃,还真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呢,原来,缘分老天早给你定好了。”
“定、定定你个头啊!”白泥的舌头像被人打了结。
安芦侧头向着门外点了两下,又道:“沐姑娘的那个弟弟,模样俊俏,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他可比师父给你找的那些樵夫屠户好多了呀!昨晚他受伤,你瞧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就莫在我这里装了,师姐。”
“你你,我我,那是因为我救过他的命,他要死了,那我不白忙活了。”
“你们经历过生死,你又救过他的命,那更好,叫他以身相许报答你吧!”安芦说的十分的轻松。
“相许个头!”白泥的小脸突然变得绯红,她低着头摇摇晃晃,又道:“我、我以前说过的,以后我不当女娃了,我是男娃,我不嫁人的!”
安芦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白泥的头,疼惜的眼神瞧着她,又道:“你以前遇见的那些人,他们是瞎了眼,看不到师姐你的好。那些人跑掉了,因为他们都不是你要等的人,如今你等的人出现了,你还要放他走么?缘分这东西,到了就是到了,它可不等人的。”
白泥闪着光的眸子凝着安芦,两只手搅着袖子,噘起小嘴:“那你怎么知道,他想娶我呢?”
安芦的手怔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啊!得嘞!我现在就去问问他啊!”说罢,甚至都没给白泥回神的机会,夺门而去。
待白泥反应过来想去阻止他的时候,安芦的人已经进到沐承恩的房内了,要怪就怪这两人的房间挨得太近。
“嘎”一声,安芦背着身将屋门关上,脸上噙着一抹诡异的笑,走到内室,那时沐承恩正在床榻边穿鞋,瞧见安芦进来了,起身招呼道:“安先生,早。”
安芦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而且,越急的事他就越直,他对承恩点了两下头,说道:“沐公子,有件事我要问问你,昨天在地道里,我师姐刚被揪出来的时候,我见沐公子你十分的在意我师姐的安危,我师姐这人吧,看着机灵,实际上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我呢,就是来问公子一句,对我家师姐,是否有……”安芦说着,对承恩挤出个暧昧的眼神,承恩立刻心领神会,苍白的小脸染上了两团红晕。
“白泥她……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承恩垂着脸,不敢看安芦的脸,低声回道。
“咚。”屋门外传来弱弱地一声,那时的承恩只顾着面红燥热并没有发觉,倒是安芦若有似无的向后看了一眼,随即脸上的笑扬的更高了。
“咳咳,沐公子,我见你也是个不扭捏的爽快人,我便直说了吧,要你娶我师姐,你可愿意?”
也不知是安芦这话说的太过直白,还是沐承恩没做好准备,安芦的话刚出口,沐承恩脸上的红色瞬间褪去,褪的一丝红豆没留下,甚至比之前还要惨还要白。
“怎么了?”安芦察觉到他的异样,蹙眉问道。
沐承恩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向安芦的脸上,他的脸上除了苍白还有挣扎之色,许久之后,承恩用发涩的声音说道:“我、我不能娶她。”
安芦愣了一下,提声问道:“为什么啊?你不喜欢我师姐?”
沐承恩赶紧摆着手,回道:“白泥她天真无邪,人见人爱,我沐承恩何德何能,是我高攀不上她,是,是我……”说着,他两只手攥到一起,右手紧握着左手的袖口。
安芦看到他明明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欲言又止,他不知沐承恩的顾虑是何,正要再问,又听到门外传来的微弱的声音,他心中一紧,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转身向门外走去。
大门一开,外面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安芦握着木栏跳到花园中,飞速跑了一段,一把握住白泥的手臂,脸上满是担忧,提声唤道:“白泥……”
白泥扭过头,一脸的倔强,可是她一双葡萄大眼里滚动不止的泪水又出卖了她,白泥使劲吸了一下鼻子,一把甩开安芦的手,字字铿锵地说道:“以后你们谁再跟我提成亲,我就挥刀自宫,我就去做男人去——!”说罢,头也不回的奔向园子外。
安芦的脸上有些哭笑不得,待那最后一丝笑褪尽了,面上又满是遗憾之色。
承恩的屋子里,只剩他一人,他拉起袖子,手腕间的那朵莲花含苞欲放,瓣瓣粉红剔透,却又透着一股叫人生畏的寒气。“莲花……”他狠狠地咬着唇角,终掩住那一抹红色,不再看它。
苏子鹤正躺在承恩房顶的屋檐上,朝阳照亮他一半的侧脸,另一个却是夜里残留的阴沉之色。苏子鹤长叹出一口气,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纵身跃下……
…… ……
云川收回手中的力,运气调息,然后将沐夜颈边的牛毫针取出,他的额上有一层薄汗,云川也未去擦,他又凝着沐夜的睡脸看了一会儿,额上的汗干了,他才起身离开。
云川刚走到正厅,屋门被推开了,苏子鹤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屋子。苏子鹤的面色不太好,他侧头看了眼床上的沐夜,沉声问道:“昨晚她出门寻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受寒了?”
云川摇了摇头:“似乎,不是受了寒。她体内的气血混乱,体热多汗,表象来看是得了风寒,内里却又不是风寒之症。我给她配了祛热的药,以内力改变她体内混乱的气息,此时已无大碍。”
“是不是昨天你拿回来的解药有问题?”苏子鹤面色一暗,愤然道:“那个高晗生心机多深,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把解药给你了?”
“解药我也吃了,应该不是药的事。”云川说着有低头看了眼沐夜,只见她面色发红,口中呼吸急乱,眼睛半合半开,似乎意识还在混沌之中。
苏子鹤走到床边,从被中掏出沐夜的一只手,探了一会儿她的脉象,接着又将目光落在了沐夜的手腕间,只见她右手手腕处的那朵莲花图案变成鲜红的颜色,花瓣也比之前开的更大了,苏子鹤手指一抖,面色一沉。
“看这莲花的样子,像是要毒发了……”他蹙眉想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她以往毒发并没有这样发热的症状。”
云川知道他所指的毒是“血灿莲花”,于是又对苏子鹤说道:“是否要提前备好药,可需要我下针为她止痛?”
苏子鹤摇了摇头:“这血灿莲花是百香一族特有的毒,绝了十几年了,沐夜和承恩都中了这种毒,而且,几乎月月都要发作一次,而且每年,还会经历一次毒血攻心,承恩不久之前就失了一次心,而今年,沐夜还没有被血毒侵过心,我是怕……”
“怕她此时毒血攻心?”
“嗯,莲花毒攻心时,她全身的血脉大通,经络全开,毒发的时候沐夜的功力差不多会是现在的数十倍,而且,一年强过一年,三年前,我就制不住失心的她了,那会儿她是在墓园,她再狂也就是一夜的时间,四周又无人,闹不大。可这是在县城啊,进进出出全是人,她要是这会儿毒血攻心,可就不好收拾了。”苏子鹤说着,眸光一转,看着云川,提升又道:“就怕万一,我们先出城吧。”
云川未语,苏子鹤见他面有难色,问道:“可是遇到什么事,有什么你就直说。”
云川如实回道:“沐麟调集兵马围在荆南城外,兵马粮草俱齐,他是冲着我来的,可城中上千百姓却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