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慕婉垂首应声,李正言又安慰了慕婉几句,便和二哥一道离去。
李慕婉送走两位叔父,抬起头来,眸中寒光一闪而过,攥紧了手中的绢帕,二叔父所指的章程,就是过继一事吧!这是你们图谋产业的第一步,而且,只怕你们图的还不止是家产。
沈氏也睡不安稳,稍作休息便起身去了荣宣堂。李慕婉留下守着爹的灵位。
灵堂内,黑白肃穆,长明灯冉冉,香烟袅绕。
前来吊唁之人三三两两,同宗的亲戚据说前几日都来过了,如今来的大都是李氏一族的故交以及爹生前的同门旧友,李慕婉一个深闺女子,并不识得几人,都是他们自报家门才得以知之。李慕婉一一跪拜答谢。
李慕仁跪了没一会儿就厌烦了,找了个借口溜走,慕丰不敢溜,苦着个脸,一个劲的在那揉腿。慕丰这人倒不坏,只是先天不足,从小药当饭吃。慕婉便道:“堂兄,你若累了便先去歇息,心意到了就好了。”
慕丰踟蹰着,他是想陪妹妹来着,可惜身子不争气,才跪了没多久,两腿就跟针扎似的疼,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抱歉道:“那我先去歇会儿,待会儿再过来陪妹妹。”
两位堂兄都走了,慕婉落得清静,须臾,听得外头唱报:“封老爷到……”
慕婉心意微转,封伯父可是爹爹生前最好的朋友,以前爹在京中任职时,两家走的很近。
封子腾进得灵堂,先祭拜了故友,礼毕,见慕婉娇小的身躯裹在一身粗麻孝服中,小脸苍白,眼眶青黑,显得那么孱弱可怜,忍不住唏嘘感叹。他和正道兄原本约好了过年两家人好好聚一聚,结果他一回京就听闻如此噩耗。正道兄只留下这一个女儿,嫂子又是个文弱女子,李家的情形他门儿清,这孤儿寡母的守着偌大一份家业,只怕要面对的艰难更甚。
“婉儿,伯父年后就要去抚州上任,以后你和你娘若遇到什么难处,只管去找你封伯母。”封子腾怜惜道,故友已逝,他能做的唯有尽力照顾好慕婉和嫂子,可惜他远在抚州也是鞭长莫及,不过他相信妻子容氏能代他尽心尽力。
今日听了不少安慰的话语,但封伯父的安慰让李慕婉特别感动,因为旁人的安慰大多是客套与敷衍,而封伯父是真心实意的。娘是个很自量的人,能不麻烦别人就不愿麻烦别人,前世里,诸事都有两位叔父照应,娘就从未去找过封伯母,倒是封伯母来过几趟,见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渐渐的也就不来了,两家的关系也慢慢的淡了。
李慕婉红着眼眶,哽咽道:“多谢封伯父关怀,以后总少不得要麻烦伯父伯母了。”
做人过分自量,只有自己吃亏,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和自己过不去,该求人的时候就得求。
封子腾听慕婉这么说,倒是放心了些,他就怕嫂子面皮薄,有事也放在肚子里不肯说。
“傻孩子,你爹不在了,伯父就是你爹,千万莫说麻烦不麻烦的话,伯父照顾你们是应该的。”封子腾也是眼眶发热,心头堵的难受,可惜了,当初若是跟正道兄定下这门亲事,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照顾她们母女,如今,要想议亲,起码要等三年后了。
听封伯父如此说,李慕婉差点忍不住要把心中的疑惑告诉他,可是封伯父不过是
六品通判,又不在京中任职,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有可能让伯父陷入危机之中,便硬生生忍住没说。
送走了封伯父,李慕婉看看天色,问若兰什么时辰了,若兰说巳正三刻了。李慕婉不禁担忧,娘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未回还,恐怕荣宣堂那边今儿个不逼娘点头是不放人了。按说讨论这样的大事,她一个晚辈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她怕娘顶不住,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出去,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李慕婉想着这会儿应该没人会来吊唁,稍作犹豫,便要去荣宣堂看个究竟。
正要准备起身,又听见外头唱报:永宁侯世子户部左曹侍郎景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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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猜中了
李慕婉心中一凛,此人的名头前世她曾听说过,永宁侯世子景伯冉,文武双全,颇有智谋,深得皇上器重,年方二十已经官拜户部左曹侍郎,其妻乃魏国公之女,不过,其妻命薄,生下一子便撒手人寰了。
他怎么来了?前世他也来过么?户部掌管一国钱粮,尤其是左曹,分管户籍、税赋、土贡、征榷等事宜,说起来,爹爹掌管扬州盐课,跟左曹有很大的联系,爹的死会不会和他有关?
李慕婉连忙在蒲团上跪好,深垂臻首,等待景大人到来。
听着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白底黑绒面的皂靴出现在李慕婉眼前,李慕婉目光微微上移,只看到月白锦袍的一角就不敢再抬头了。此人身份特殊,是敌是友尚难预料,她得拿出十二分的谨慎来对待。
“上香……”
“哀悼……”
“起……”
于管事已经在此唱报了四日,依旧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礼毕,李慕婉朝景大人深深一拜,以示感谢。
却见他的皂靴靴尖转向她,他在看她?
不知怎得,从此人进门后,李慕婉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威压逼迫着她,是她心理使然,还是……李慕婉心里不安,却依然眼观鼻,鼻观心的保持镇定的神色。
景伯冉是在打量眼前的孩子,廋廋小小的身子,视线从上往下,只看见她乌黑的头发,光洁的额头,顶多只有十来岁吧!听说李正道膝下只有一女,这么小的孩子,除了悲伤又能知道什么?他原以为今日会见到李夫人的,罢了罢了,那件事改日再问。
“请节哀顺变!”景伯冉叹息道。
他的声音醇厚温润,带着些许惋惜,李慕婉再次拜首:“谢谢大人来看我爹。”
这孩子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听着叫人格外怜惜,景伯冉踌躇片刻,说:“李大人是回京述职途中遭遇不测,算起来也是因公殉职,本官会上报朝廷,多加抚恤。”虽然李家家底颇丰,不在乎那点抚恤金,但朝廷的抚恤不是只有财物,若能求个诏书褒奖、追授或荫子什么的,对她们孤儿寡母也有益处。只是,来时却不曾有这个念头,许是见了这没了爹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吧!
一般官员病故或因公而故,朝廷都酌情给予一定的抚恤金,以示安慰,若是贡献特别大的官员,朝廷还会给予别的抚恤,譬如荫子、追授等等,但李慕婉记得,前世,朝廷只不过给了她们五百两银子的抚恤金。不知道前世里,这位景大人是否也来过?是否也对娘说过同样的话?给过这样的承诺?不管怎样,李慕婉都该对此表示感谢,于是,李慕婉又一次深深叩首:“多谢大人!”
景伯冉微微颔首,说了句:“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说罢,转身离去。
李慕婉这才抬起头来,目送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李慕婉隐约觉得,此人会是解开重重谜团的关键,她没有充分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大略只是一种直觉吧!
这一耽搁,李慕婉还没去荣宣堂,娘就回来了,眉宇间透着疲惫,那唇角紧抿着,似忍受着莫大的委屈。
俞妈直接将夫人搀进了暖房,李慕婉让若儿在外头守着,自己跟了进去。
“娘,祖母请您过去是不是商议过继之事?”李慕婉问的急切,这事太重要了,她不可能不着急。
沈氏坐下来,目光没有焦点的望着前方的空茫处,紧抿的唇角慢慢牵出一丝苦涩的笑,语速缓缓,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悲凉:“真叫你猜中了。”
猜中了?是猜中了过继之事?还是猜中了祖母和叔父的心思?李慕婉不安的望向俞妈。
俞妈一脸愤慨,气愤的说:“是商量过继一事不假,起先老太太说的挺好的,只要宗亲子弟,觉着合适都行,不过最好是过继个年幼的,从小带着,贴心,夫人原说会好好考虑,可二老爷说,时间紧迫,这事要尽快定下来,夫人拗不过,只好说,想过继个年长的,眼下就能派上用场,两位老爷的脸色当即就不太好看了。”
李慕婉了然,祖母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想娘过继慕文或是慕直。因为慕仁已经定亲,没资格过继,慕丰是个药罐子,娘肯定不会要,还有个慕怀堂弟,是庶出,更不行。娘这么一说,就等于把本家的子弟全部排除在外了,两位叔父自然要不高兴。
俞妈断断续续道:“二老爷把话挑明了,这份家业是老太爷挣下的,没道理便宜了旁支,这是不孝之举……又说娘是个妇道人家,做事欠思量,总之话说的很难听。”
李慕婉心底冷笑,不便宜旁支难道还便宜你啊?过继你的儿子,这份家业就名正言顺的落入你手,我们母女再逃不出你的掌控。同样的错,她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李慕婉挨着娘坐下,不忿道:“娘,爹在的时候,他们哪敢如此,不过是瞧着咱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好糊弄罢了,爹尸骨未寒,他们就这样迫不及待了,想想真叫人寒心。这份家业可是咱们母女安生立命的根本,断不能轻易叫人夺了去。”
沈氏的眼中渐渐有了凛然之意,之前她还觉得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两位叔叔也是能倚仗的,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婉儿说的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婉儿打算。
“这件事,娘自有主张,不会任由他们摆布的。”沈氏的口气硬冷起来。
“俞妈,你晚些去一趟三叔公家,把我的意思跟他们说说,再把老太太和两位老爷的意思也说与他们听。”沈氏吩咐道。
李慕婉安下心来,娘终于意识到了危机,燃起了她的斗志,不至于终日沉浸在悲伤中。娘的安排十分妥当,能够过继到爹的名下,这种好事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三叔公定不会拒绝,还欢喜的很呢!再把老太太的意思传递过去,不用她们着急,三叔公自己就会想办法联络宗室里的长辈把事办成了。
俞妈有些忧心道:“这样的话,只怕老太太和两位老爷要恨上夫人了。”
沈氏轻嗤一声:“顺了他们的意,他们是高兴了,可我们母女今后该怎么办?”
李慕婉插了一句:“难道为了让他们高兴,就弃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