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看到那人死在眼前,不觉发出一声尖叫。
听到房里有女人的叫声。院子里的人互看一眼,都一个心思,外面有大批府丁包围着,也不见得冲得出去,不如冲进正房杀了岑三娘。几乎全朝着正房提刀就冲来。
“从后窗走!”黑七扭头吼了声,挡在了门口。
阿秋和夏初慌乱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朝着后窗奔去。
“夏初,快点!”阿秋翻了出去,急得直叫。
夏初扭头一看,黑七一个人挥着长剑在门口抵挡着。
外面的府丁也冲进了院子,一时间冲不到正房门口,场面乱成了一团。
“你躲好!”她看到地上扔着的弩箭,一咬牙又跑了回去,拿起弩箭扣响了板机。
黑七听到身后弩箭的机括声,吓了一跳,头一低,弩箭从身边飞过去射进了门口来人的胸口。他扭头一看是夏初,气得大骂:“我以为后面来贼了呢!添什么乱!你会使么?”
“会!”黑七的弩是二尺长的大弩。后座力直接将夏初推到了地上。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爬起来从箭囊里抽出箭往弩机上放,一边喊道:“少夫人教过的!”
“杜夫人在这里!”有人看到夏初挺起的肚子喊了声,外面分了一半的人与府丁们抵抗,一半的人前赴后继的冲向正房。
“窗户!”黑七站在门口挡着,忙里偷闲喊了一嗓子。
夏初抱起弩朝着窗户扣响了机括,一声惨叫响起,她又是害怕又是兴奋:“我,我,我射中了一个。”
“好样的!继续!”黑七头也没回,仗着门口窄,一口长剑舞得银光闪闪。
“放箭!”外头传来李尚之的喝声。
黑七一脚踹出,顺手将竹门狠狠关了过去。转身打了个滚,夺走了夏初手里的弩,拖着她躲到了柜子后面。
箭矢射到竹舍墙上门上发出夺夺的声响。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此起伏伏。
黑七一只手将夏初的脑袋按下去,一手抬着弩朝着外面。
后窗下传来阿秋的哭声:“夏初,黑爷,你们还在不在啊?”
“躲好!别出来!”黑七扭头喊了一嗓子,将夏初牢牢护在了身下。
感觉到黑七身上散发的气息,夏初眼一闭,小心的靠在了他身上,一颗心咚咚跳着,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三处精舍隔得并不远,声音传来时,方妈妈正陪着岑三娘坐在静白师太的禅房里。
“少夫人,会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这里只有奴婢和静白师太啊。您何必一定要露面冒险呢。”方妈妈担忧得不行。
“我不露脸,让他们瞧清楚我进了水月庵,又怎么会跳进陷井?”岑三娘望着门口,平静的说道:“狡兔三窟。这不正好三处院子么。竹舍中了埋伏,漏网之鱼会想我在哪里。每一处都有埋伏,等有人想到我不在三间院子里时,已没时间来找我了。”
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方妈妈吓得霍的站了起来,伸手挡在了岑三娘身前:“谁?”
淡淡的光线下,来人全身笼在了黑衣里,蒙着头脸,冷冷笑道:“我家主子所料不差,既然有所准备,你自然不会以身为铒住进三处房舍里。杜少夫人,可惜,你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静白师太唱了个佛号:“施主,此乃清修之地。放下屠刀吧!”
那人呵呵笑了起来。
岑三娘在方妈妈身后轻声问道:“你家主子是谁?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那人冷冷一笑:“你去问阎王吧!”
挥剑就砍了过来。
他的手高高扬起,惊得方妈妈张大了嘴,惧怕得连喊叫都没能发出来。这时他身体僵硬,竟倒了下去。
“哎哟,你们早点出手呀,吓死老娘了。”方妈妈揉着胸,挡在岑三娘面前,“少夫人,您千万别看啊!”
“我不怕的呢。”岑三娘笑道。
门口站出两个人来,拖着那刺客的尸体出去了。
门口却又走进来一人,穿着黑色的箭袖长袍,戴了顶帷帽。
方妈妈一惊:“你是谁?少夫人,他不是咱们府里的侍卫!”
岑三娘听着探出头去看,只见那人轻轻的掀起了面纱,露出滕王深遂英俊的脸来。
岑三娘呆了呆:“我府里的侍卫呢?”
滕王负手站着,嘴角轻轻往上勾起:“怎么,本王来得及时救了你,你就不先谢过本王?”
“阿弥陀佛。”静白师太念了声佛号,起身就往外走。
方妈妈急了,一把扯住她:“你什么意思?”
岑三娘叹了口气道:“方妈妈,你去外间侯着吧。顺便看看府里的侍卫怎样了。王爷,恕妾身不便行礼,您请坐吧。”
方妈妈看了眼滕王,大声说道:“少夫人,奴婢就在门口,有事您招呼一声。”
她狠狠的瞪了静白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佛灯如豆,岑三娘半倚坐在榻上,手轻轻搭在腹部。晕黄的光线映得她眉眼越发柔和。
滕王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目光渐渐移到她的腹部,声音冷了下来:“你就不怕我也是要你腹中孩儿性命的人?”
“听您语气,有很多人都不想看着他出世。是想让国公爷分了心,打败仗么?”岑三娘淡淡的说道。
滕王蓦然发了火:“你知道还敢以身涉险?若不是本王没走,又恰巧是这间水月庵,你以为你躲在静白的禅房里就没有人知道?你以为布下了陷井,等人上勾。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你哪怕请得李尚之调动三百府丁,你以为就能一网打尽?来的可都是死士!你以为就崔家一家吗?”
岑三娘沉默了会道:“外头十名侍卫死了几个?”
“没死,怕弄出动静来叫你给跑了,全用药迷晕了。”
岑三娘松了口气,腹部一抽,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踢还是在挥胳膊,疼得她抽搐了下,眉紧紧蹙在了一起。
“怎么了?”滕王吓了一跳,走近了几步,手就伸了过去。
岑三娘下意识的护着肚子往后缩了缩。
滕王的手僵在空中,缓缓伸了回去。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伤感:“本王可以告诉你。你住的院子,国公府的地形图都是小青画出来的。她过目不忘,去你府上,就是为了绘出国公府地图。你防着我,倒是防对了。从前我对静白有恩,你不必为难她。”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
干脆利落,再无更多的解释。
他前脚出门,方妈妈后脚就跟了进来:“少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了。外头的事交给二舅舅和黑七,应该不会有事了。我就在这里歇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岑三娘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让方妈妈扶着她躺了下去。
离了水月庵两道街,滕王闪身进了间院子,脱下了帷帽。
“王爷,计划了这么久,您突然……”身边的侍卫低声嘟囔了句。
滕王冷冷说道:“本王行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那些世家大族,最是狡猾不过。连个不到二十的女人都算计不了,何以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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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
水月庵折腾了一宵,等滕王沐浴后换过衣裳,已隐隐能听到四周人家已有下人起身的动静。。。木门开阖间发出吱呀的摩擦声,水井汲水倒入水缸的声音。青石板路上车轱辘沉沉轧过,摆早点摊的小贩们已经拉着板车出门了。
滕王把一方滚烫的帕子捂在了脸上,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掩住他紧紧蹙着的眉。
只有他心里明白,什么对世家大族的鄙夷,通通都是谎言。他加入其中,也曾想过要岑三娘滑了胎。通过静心,他知晓了她的安排。他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从密道进了水月庵,冷静的看着那刺客迷晕了国公府的侍卫,他都没想过要出手帮她。
他藏在禅房外,静静的看着,不屑着她的安排,嘲笑着她的天真。然而那一瞬间,他看到刺客冲她扬起了剑……那人是要杀了她呀,他想都没想一箭就射了过去。
所有的计划倾刻间化为虚无。他一点懊恼都没有,只庆幸着,自己走了这么一遭。
她半倚在榻上,腹部高高隆起,怕是有五个多月了。这时候落胎,会要了她的命。他放弃了原来的计划。
像一只无形的手拂乱了他眼前的棋局,一子落错,满盘皆错。这乱了的棋,要多么艰辛才能走回它原来的布局?滕王感觉到额角突突的跳动着。
“王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做?”屏风外传来徐夫人冷静温和的声音。
滕王拿开了盖在脸上的面巾,早晨清洌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的头脑清醒了些。他不过是与那些老臣,那些世家们达成了默契,提供一些情报。就算他杀了那刺客,让这场行动功亏一篑,他们又不知道他在长安,还去过水月庵。更不会知道水月庵主受过他的大恩,建了条密道供他自由出入。
“回隆州吧。她既然点了杜燕绥的将,就该护着他的妻儿。她没这本事,就乖乖的做个听话的皇后。本王何必要跳入局中,坐山观虎斗,等着鹬蚌相争!”关心则乱四个字跳进了滕王脑中,他冷冷的说道,想用这冰冷的语气摔掉那不该出现在他心里的四个字。
徐夫人暗暗松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是。妾身这就去安排。”
滕王又问了句:“小青和素白如何了?”
徐夫人轻声说道:“皇上罚了她们去浣衣局,腿已经被杜老夫人打废了。活着也是受罪。落在她手里将来难免对王爷不利。妾身作主送她们去了。没有一点痛苦。”
等了很久,没听到滕王说话。徐夫人迟疑了下问道:“杜少夫人那边……”
滕王静静的说道:“你亲自安排稳婆和医女。让她平安生下来吧。杜燕绥有个万一,本王给杜家留点血脉。”
徐夫人看着屏风那头滕王模糊的身影,心情复杂。这一刻她也看不懂滕王了。他究竟是为了给杜家留后还是舍不得岑三娘一尸两命?既然和杜燕绥是不死不休的局,为何又要护着她。护着岑三娘就等于给杜燕绥留出一条活路,又哪里是他原先的计划?
可主子的心思瞬息万变,她从来都猜不透。徐夫人想起很多年前太极宫里的滕王,心里怜惜着,他已经过得很苦了,由着性子也没什么不好。
徐夫人恭顺的答道:“妾身知道了。”
岑三娘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了。
外面隐隐传来如滚珠般的诵经声。女尼们的声音悠悠荡荡的飘在空中,像半山的云雾,飘渺空灵。
“少夫人醒了?昨儿可睡得好?”阿秋和夏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