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仰起的脸有点发烫,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阳光晒的。他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话,丹华一言不发的打量让他觉得自己也有禁不住被人看的时候。
“你倒是说句话呀!行,我就备聘礼来。不行……”荆楚嚷嚷着,话峰一转,“不行,我就等着你点头再备聘礼来!”
丹华身边冒出了泡完药澡的荞面。显然他还没明白两个师傅在说什么,热情大方的扑到栏杆旁给荆楚打招呼:“荆师傅,你给麦面削的刀好棒,给我削一把成不?”
荆楚张大了嘴:“成啊,回头我就给大公子做一把。哎,丹华姑娘,你也是习武之人,给个痛快话成不?”
荞面又插嘴了:“荆楚傅你太好了。麦面教了我两招刀法,我比给你看哦。”
他站在平台上舞了几记:“我学得好不好啊?”
荆楚眼睛巴巴的望着丹华,压根没看荞面一眼。
荞面又委屈又生气:“荆师傅!”
“大公子,你喜欢荆师傅么?”丹华突然问荞面。
荞面大声说道:“不喜欢!”
丹华牵着他的手转身进了屋。
这,这就是她的回答?荆楚张大了嘴巴,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转身走了。
“大哥说不喜欢,所以丹师傅就不理师傅了?那给大哥做把精致的刀,他不就喜欢了?”麦面眨巴着眼睛,有点嫌弃自家师傅笨。
荆楚想说不是这样。好像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于是没两天,荞面得了把精致的竹刀。用楠竹削成的,磨得一点毛刺都没有。刀柄缠着麻线和绸子。还系着块带穗子的玉坠。
荆楚望着站在丹华身边的荞面,很大声的问他:“”大公子,你喜欢荆师傅么?”
荞面威风的挥着小竹刀,响亮的回答:“喜欢!”
荆楚眼巴巴的看向丹华。意思是这次的回答不一样了。
这回丹华也不牵荞面的手了,径自转过身,回了房。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荆楚又开始抓头发。
丹华骑着马奔上了山坡,马跑的畅快,连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她下了马,随意坐在向阳的山石上,望着青翠的山谷出神。
山道上黑七带着米糕慢慢行来。米糕额头上冒出汗水,望着还很高很高的山峰停了下来:“师傅,今天上不去啦。”
黑七嗯了声,看到了丹华:“我们去和丹师傅一起晒晒太阳可好?”
“好!”米糕脆生生的答应。
两人走到丹华身边坐了。
丹华心疼的把米糕拉过来,用手绢给他擦汗:“跟着师傅爬山累不累?”
米糕摇头:“不累。上个月能走到山脚啦。下个月……下下月我就能走到峰顶。爹说峰顶有马兰花,蓝莹莹的,娘很喜欢。等我上了峰顶就给娘折回去。”
“三公子真孝顺。”丹华听得心都酥了。
黑七望着阳坡下自己的院落,院子背后是夏初的墓:“如果我媳妇还在,我也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丹华微怔:“您别太难过。”
“我从前一直觉得我不会喜欢哪个姑娘。国公府一直不太平。哪有心思想那些。”黑七唇边噙着一丝笑容,温暖又悲伤,“世事不是一成不变的。这里又安宁又美好。等我能分出心思来时,夏初已经回不来了。”
他说完站起身,对米糕说道:“咱们还得走回去呢。三公子,你还有力气么?”
米糕跳了起来:“有的呀。快些回家,许奶奶要做栗子粉糕呢。”
一大一小慢慢的走下山。
黑七是说给自己听的。丹华叹了口气,骑着马下山。
麦面找到了岑三娘:“娘,要怎么做才能叫丹师傅喜欢我师傅?”
岑三娘对四岁的儿子当媒人乐不可吱。
这事杜燕绥不方便出马,她不介意帮荆楚呀。
“你告诉荆师傅,只要做到水滴石穿就可以啦。”
岑三娘说这话的时候,只想着荆楚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使出水磨工夫来。没想到麦面听进去了。转身教了荞面。
荞面在院子里找了块大青石,照着麦面说的办法,拿起装满水的葫芦挂在榕树上,扎了个眼,葫芦上的水滴落在石头上。
丹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师傅。二弟说的,只要水把这块石头滴穿了。荆师傅就会喜欢我,想学什么刀法,荆师傅都会教我。”
不用他费多大的劲,葫芦里的水滴完了,再装一葫芦。荞面觉得又轻松又方便。
丹华忍不住扑哧笑了,想了想告诉荞面:“二公子不是很想学我配药么?你告诉他,用柴禾和水来换。”
荞面认真负责的转达给麦面。
麦面认真的告诉荆楚:“我喜欢跟丹师傅学配药。丹师傅明知道我砍不了柴也挑不了水。她是想让师傅你去。”
荆楚激动的将他高高举起,狠亲了几口:“我的二公子哎,你怎么办到的?”
麦面得意的直笑:“荞面太蠢,我太聪明呀。”
荆楚足足给丹华砍了三年柴,担了三年水。风雨无阻,从没有一天中断过。
榕树下的大青石被荞面滴出一个极浅的水窝。荆楚在自己院里教荞面和麦面刀法。丹华在药田里给麦面划了块地。
三小子七岁这年,丹华终于点头,嫁给了荆楚。
明天继续呀
、珍珠一
三小子五岁时,岑三娘生了个儿子。
这次生产极为顺利。吃过午饭时发作,掌灯时分,小四就落了地。
两口子盼着是女儿,取了一大堆女儿家适用的小名大名。没想到还是个儿子。
“是女儿就好了。”岑三娘极其失望。如果生的是女儿,她这辈子就不用再生了。
从怀孕到落地,杜燕绥全程参与。虽然遗憾不是女儿,却没有岑三娘那么失望。他抱着小四安慰岑三娘:“咱们还年轻……”
意思是他还可以再努力,岑三娘还能继续生。
岑三娘气结:“你怎么不怀一个生来试试?”
怀胎十月有那么轻松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别说是在古代,就放在现代,能当两孩子的妈就累得够呛了,她可是有四个儿子!岑三娘也想明白了:“反正生个闺女,大了也要嫁人。我再也不生了!让他们大了给我娶四个闺女回来!”
杜燕绥当没听见。他挑了挑眉,理智的不和岑三娘争。心想这事由得了你么?我种了块上等田。风调雨顺的,撒下种子,总会发芽。
又贼又阴险的微笑让岑三娘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暗盘算着,不懂科学的男人就是蠢。她算着排卵期,想怀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三小子轮流瞅了眼包成小枕头的弟弟,齐齐叹了口气:“哎!”
五岁的小孩做出大人的模样,逗得岑三娘和杜燕绥直乐:“叹什么气呀!”
荞面直爽:“又是个臭小子,将来不知道听不听我的话呢。”
麦面轻声说道:“像大哥就麻烦了。”
荞面不懂:“什么叫像我就麻烦了?”
麦面不理他,转身走了。让荞面充分发挥想象力去。
米糕对岑三娘说道:“娘,我没有叹气,我是高兴。终于有人管我叫哥了。”
也不知道是岑三娘算计准确还是别的原因,生了小四后,一直没怀上。一晃十年过去。三小子由小竹笋长成了婷婷青竹。小四也十岁了。
十年发生了很多事。
武后成了天后,与高宗并列二圣。转眼间高宗病逝,太子弘登基。改天换地的消息遥遥的传到了偏僻的岭南青溪村。
这样的大事,只让大人们发出了几声感慨。该下田仍下田,该进山狩猎照旧。生活依然平静。
可是儿子们大了,不仅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对姑娘们也充满了好奇。
长安邹家来了信。杜燕婉希望杜燕绥能让一子回长安,继承杜家三房的香火。
时间早冲淡了杜燕绥对长安的记忆。加上岑三娘根本不希望自己儿子和未来的武氏朝廷有牵连。两口子都犯了难。
宗族还好说。杜燕婉却不好应付。她提到了杜老夫人和爹娘。她无法看到杜家三房从宗族过继一个儿子继承香火。
于情于理好像是说不过去。毕竟当初杜燕绥也答应过的。
“你瞧着吧,天后娘娘可不会甘心让儿子亲政。”隔了这么多年,岑三娘终于透露出口风来。铁口神判的高人模样让杜燕绥更加犹豫。
杜燕绥对现状很满意。回想当初自己的经历,实在不想放一个儿子回去认祖归宗,继而让全家又卷进朝堂之事。
反正岭南离长安远,拖着吧。
两人忘了杜燕婉的脾气。
三个月后,青溪村来人了。
“少爷,前面两里的路口有个茶寮!”前头探路的伙计骑着马走到马车旁禀道。
邹珍珠掀起帘子,吩咐道:“先去前面照应着,避过午时歇歇再走。”
伙计自去安排。
她缩回马车里,拿起折扇不停的扇:“这地方怎么这么热呀!骑马晒得头晕,坐马车又闷得慌!”
穿着小厮衣裳的丫头银子拿着大蒲扇卖力的给她扇着风,安慰她道:“应该快到了。”
茶寮离青溪村口有十里路。是杜家设在这里望风的。三小子大了,杜燕绥让他们轮流值岗。今天轮着老大荞面。
荞面穿了身小二的服饰。岭南的阳光把肌肤晒成了小麦色。没有半分养尊处优的少爷模样。擦桌送水也做了好些日子,动作熟练,扮成小二看不出半分破绽。
守茶寮的是原先府里的一名老侍卫。经验比荞面多。一见打头来了四个伙计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个管事。看肤色就知道是常在外面跑着的,给荞面使了个警醒着的眼色,迎了过去:“客人请坐,要喝什么茶?”
管事是邹雄杰从前的贴身小厮五两。如今做了管事,陪着大小姐来寻亲,五两知道此事非比寻常。往四周看了眼,茶寮里只有一个老板,一个年轻的小伙计。再看煮茶的灶头,墙面。烟熏火燎的痕迹很重。先前又看过地形,处在两条道的交汇处,是个开茶铺子的地方。知道定开了很长时间,不会是黑店。
“把凉茶备好。我家少爷马上就到。借贵店歇脚,避避午后的日头。侍侯好了,赏钱少不得把你。”五两算着自家的人数,摸出了半钱银子放在桌上。
先听他口气,又是少爷,又是赏钱的。没想到只掏了半钱银子。荞面转过身拿茶碗,忍不住偷笑。
三小子来这里干伙计的活。主要是让他们学察言观色,待人接物。顺便懂得庶务。
不多时,邹家的五辆马车和随行的伙计在茶寮外停了下来。
荞面大声呦喝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