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你听我说,当时在乐游原遇到你,我脑子里像塞了把草似的,都不知道怎么对你说话……我哪有给她烤鹿肉,见了你就跑?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杜燕绥急了,伸手去拉她。
岑三娘用力一挣,就是不肯转过身来:“我这个当嫂嫂的,借几件时新首饰给燕婉撑面子,有什么不对了?你要板着脸吼我?我好命苦啊!”
说完就抽了帕子趴在桌上捂了脸开嚎。
杜燕绥惊得手脚发颤,心酸得咬紧了牙。他用力将她抱了起来,紧紧的按在怀里:“我不好,是我不好……”
说着他眼里也酸涩起来,暗骂自己莫名其妙。
“嘿嘿。”
岑三娘听到他认错就抬起了脸,笑咪咪的搂住了他的脖子:“逗你的嘛!”
见她这模样,杜燕绥一口气憋得脸都红了。
岑三娘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亲亲就不生气了哦。”
杜燕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气又无奈,又拿她没辙,干脆把脸一转:“这边!”
岑三娘毫不犹豫吧唧又是一口。
“若不是瞧在你年纪尚小,我就……”杜燕绥威胁了句,又不好意思起来,下巴一点,“选首饰去!”
岑三娘见好就收,干脆坐在他身上摆弄起满桌的首饰。最终选了套八枝的金镶珍珠宝钿,用匣子装了。
“出嫁前熔了母亲的一套金头面打造的,小舅舅送了匣珍珠,我自己画的花样,长安城找不到重复的。燕婉要骑马来着,头上要简单又不累赘的。”岑三娘很满意。
她又想起来府里春装都没添置。成亲时燕婉穿了身新衣,估计也就做了那么一身,春游再穿出去被人瞧着就不合适了。
“添置下人,采买布匹给府里人做新衣,一共给了杜总管五百两银子。把这个月府里的花销除开,再留点余钱,咱们可以动用一千两银子。明天陪我去逛街,给燕婉买两身新衣。等府里有了绣娘,就不用买成衣了。”
杜燕绥不干了:“我呢?你答应给我做的荷包呢?”
岑三娘心虚的低下了头:“打算明天一并买。”
“我要你亲手做的!”
“我不会绣花么。不用绣花的荷包,我也会做啊!你要么?”
杜燕绥紧抿着嘴,半晌才道:“叫声好听的,我就将就用了。”
岑三娘甜甜一笑:“九哥!”
“不满意。换一个。”
“相公?夫君?老爷?”
哎呀妈呀,岑三娘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再换!”
这还换呀?岑三娘没招了:“你说吧,想让我叫你什么?”
杜燕绥宛尔一笑,眉眼含春:“我族里排行第九,你叫我声九郎好不好?”
岑三娘翻了个白眼。
杜燕绥低头在耳边轻声说道:“叫声好哥哥也行。”
岑三娘哆嗦着从他身上跳下来:“我困了,我先去洗漱了!”
杜燕绥哈哈大笑,心情愉快的躺上了床,胳膊闲闲的撑在脑后:“九郎听起来不错,好哥哥听着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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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一)
第二天,杜燕绥就带着岑三娘去了东市。
他骑着马,岑三娘带了阿秋和夏初坐马车。
路过方铭开的云裳制衣,岑三娘挑起帘子瞅了几眼。叫阿秋来看:“记住这家铺子了?”
阿秋认真的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
她和方铭的生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阿福在门房当着差,阿福爹赶马车。方铭有什么消息,可以通过阿福父子传进来。
岑三娘有意的在国公府里布置了一条完整的情报通道。
今天出门,她特意让阿福爹赶了车,走这条路。万一阿福父子离不开,阿秋也能找到这里。
国公府的事情渐渐理顺,她盘算着该腾出时间理理自己的私房了。
方家在长安开了店,会送自己一成干股,这事少不得要给杜燕绥过了明路。否则生了误会就不好了。
“三娘,这条街都是卖绸缎布匹成衣的,下车吧。”杜燕绥下了马,站在车旁说道。
岑三娘掀了帘子出来,没等阿福爹放好踏脚小凳子,杜燕绥就伸手接了她下车。
放眼望去,一整条大街人来人往,车马喧嚣,极为热闹。岑三娘兴奋起来:“总算可以自由自在的逛街购物了!”
杜燕绥不由失笑:“有这么高兴?”
“当然!”岑三娘眼睛不停的往两边的铺子里张望着,一边告诉他,“在隆州,我就没逛过街。到了外祖家,出门不外是赴宴请聚会。上回和小舅舅来了一趟,也没认真逛过。”
她抬头看他:“不准喊累,明白?”
杜燕绥笑道:“今日我可以陪着你逛一整天。累了,咱们就去酒楼吃饭。”
他指着前面一间商铺道:“那是长安城最大的成衣铺子,王爷在里面有份子,你还记得吗?”
岑三娘依言看过去,匾额上鎏金的三个大字:“织锦阁。”
她就想起来了。曾经滕王离开隆州后,城里新开了家织锦阁,把衣料送到府里来。那位低声告诉她,让她随意选衣料的徐妈妈。不知道那个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丫头小青如今跟在滕王身边,还是送到了京城的织锦阁。
往事,恍然如梦。
岑三娘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位熟知滕王事物的杜燕绥,便好奇的问他:“你知道王爷那么多事,他还肯放过你?”
杜燕绥低声说道:“男人的秘密。”
装神弄鬼!岑三娘白了他一眼,带着两个丫头走了进去。
织锦阁不愧是城里最大的成衣铺。各式衣料,制成的衣裳琳琅满目。
女子都爱新衣裙,岑三娘也不例外,挨个的翻看衣料。
“哎,让让,让让!”旁边突然跳出个伙计,救火似的扑了上来,挡在了岑三娘面前。
岑三娘吓了一跳:“怎么了?”
那伙计拿着根油光水滑的鸡毛掸子,轻柔的拂过岑三娘摸过的布匹,漫不经心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将鸡毛掸子往腰后一插,神色异常恭敬:“这位姑娘,可是看中了这匹綀子?”
“什么?”岑三娘没听清楚。
伙计满脸堆笑:“难不成姑娘以为这是普通的苎麻?”
岑三娘听懂了:“你是说最好最贵的那种苎麻是吧?”
伙计的嗓门蓦然提高,尖声说道:“十两金子一匹,手按上去都会留印儿的,懂不?”
他个头瘦,伸长了脖子,像斗鸡似的。震得岑三娘主仆三人连退几步。
杜燕绥站在店铺门口闷笑出声。
怪就怪岑三娘主仆出门时都换了身半旧的家裳襦衣。白底小碎花配湖蓝色的高腰裙子。头发挽成了紧紧的螺髻,只插了两枚金钿子。手腕上也只戴了双空心的金镯。简单的像普通的平民女子。
阿秋和夏初早得了她的吩咐,也是一身简单的绵布衣裙,梳了偏髻,用了两根银簪子。
岑三娘还得意洋洋的解释给他听:“穿得太华丽,准被人当肥羊宰。进铺子你离我们远点,别拖累我砍价。”
他当时忍着笑连声应下。进了织锦阁就站在门口候着。果然被他瞧到了这一幕。
夏初稳重些,上前一步挡在岑三娘面前,对伙计说道:“我家主子是杜国公府的少夫人。”
那伙计瞅了她一眼,嘿嘿冷笑:“说的可是东市对面平康坊的杜国公府?杜公子小的也见过,身边陪着的可是韦家的大小姐。告诉你们,韦家小姐正在里间试衣,识相的就赶紧走。长得花骨朵似的,我猴三儿能说这番话是可怜你们别被正主儿逮着下不了台。”
岑三娘大怒,回头瞧到杜燕绥抱着双臂笑得正欢。她一巴掌拍在那匹雪白的苎麻綀子上,大声说道:“我摸了怎么着?我偏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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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二)
平滑如雪的綀子上压出了一个浅浅的掌痕。
“你你……哎哟!十两金子一匹哟……”猴三儿心疼的取了鸡毛掸子小心的抚平那个掌痕。他自己不敢伸手去摸,掌痕又抚不平,猴三冷笑一声,“告诉你,我家店里就这么一匹綀子!瞧这掌印儿,你不买也得花五两银子赔我!”
织匹綀子需花上一年时间。真正的豪人家做件衣裳穿出去,也能显摆下。来这店里的人非富即贵。猴三只需要摆张苦瓜脸,叫声可怜小的。别说五两银子,没准儿就掏十两金子买下这匹布了。猴三也会从中抽得几两银子花花。
只不过,今天猴三对岑三娘存了轻视之心。见她年幼,穿着简单,不打同情牌,反而想讹诈几两银子。
知道滕王有份子,杜燕绥对织锦阁似乎也极熟悉,岑三娘心里有了倚仗。她存心要惹着韦小婉出来看热闹,昂着头抄着胳膊冲猴三翻白眼:“我没钱!”
猴三油嘴滑舌,说话有趣儿,常得些打赏。遇到没眼力的人进来看看,听着猴三儿报出的价,也会羞惭而去。岑三娘的无赖行径刺激得猴三蹦了起来:“没钱你来做什么?织锦阁是你这种人也能进来的么?”
这时看到内堂帘子一挑,韦小婉和韦小青带着丫头走了出来。
岑三娘眼睛一亮,迅速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织锦阁店堂大,卖布料的在一旁,成衣挂在另一端。岑三娘背转了身,韦氏姐妹一出内堂没有看见她。
杜燕绥站在门口,正想进来替岑三娘解围,迎头和韦小婉打了个照面。
“杜九哥!”韦小婉惊喜的喊了他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韦小青暗暗叹了口气,也朝杜燕绥福了福:“杜九哥。”
杜燕绥只得停住脚步,朝两人拱手一揖:“韦姑娘。”
他眼睛朝里面瞟着,见岑三娘躲在夏初和阿秋身后朝自己吐舌头,心里苦笑:“失陪了。”
“杜九哥!”韦小婉急切的喊了他一声,手下意识的勾住了他的衣袖,满脸热切,“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也不肯多说几句话便要走么……”
岑三娘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娇柔的喊了声:“相公!”
这声相公叫得杜燕绥机灵灵打了个寒战,甩开了韦小婉。他一时心急,用力过猛,韦小婉竟被他甩了个趔趄,幸好被韦小青及时扶住。她脸色苍白,看到岑三娘奔到杜燕绥身旁,羞愤的不知所措。
当我面和杜燕绥拉拉扯扯,还让店里伙计误会你俩是一对,岑三娘心里冷笑,冲韦小婉甜甜一笑:“韦姑娘,好久不见!”
韦小婉咬着唇,勉强的喊了声:“三娘,你也在啊。”
作者题外话:先安客;我慢慢更着
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