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邹氏就不会送给张氏入药的老参,敢贸然登门提亲。
岑三娘对邹氏嘴里的邹雄杰有一些好感。但不意味着,她不反感邹家这种商人作派。
摆明了是场交换。邹家要国公府这门姻亲提升地位。没有爵位的国公府姑娘,空有架子,却没有钱。正是互利互惠。
岑三娘喜欢杜燕婉,希望她嫁的男人能够爱她。
然而,听到老夫人说邹家大郎心里仰慕燕婉,她真是不敢相信。
岑三娘抬头看向老夫人。
灯光下老夫人脸上掩饰不住的苍桑。
岑三娘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捏紧了。她瞬间明白,这门亲事,老夫人觉得是可行的。说邹家大郎喜欢燕婉,是老夫人努力想要说服自己,说服别人的话。
可是,燕婉呢?不问问她是否喜欢对方吗?邹雄杰长什么样啊?他纵有见识,脾气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怪癖隐疾?邹家有钱,他都二十二岁了,他身边会不会早就蓄养了大批的美姬?
“太医说,你母亲最迟拖不过年去。燕婉的亲事需得早早定了。年前就过门。不然,再拖上三年就更难了。”老夫人淡淡的又说了一句。
三年后,杜燕婉才二十一岁啊!
岑三娘低下了头,心在发抖。
“燕婉说她想嫁。燕绥当着差。只有你这个做嫂嫂的,仔细再打探下邹家大郎的情况。如有不妥,此事休再提起。”
岑三娘缓过一口气,毕竟老夫人还是替燕婉着想。
“祖母放心。我会仔细打探清楚。”岑三娘郑重的应承下来。
离开正气堂,她望向北面大明宫的方向,喃喃说道:“杜燕绥,我真想你回家啊。”
鼻子发酸,眼睛就湿润起来。
极品
只用了一夜,第二天阿秋就把院子里事理顺了。
安排了丫头们轮值,逢春和暖冬也排了进屋侍候的差事。
岑三娘看到阿秋忐忑不安,想着在李家和阿秋的谈话,微笑着对她说道:“阿秋,我从前和你聊过。我不是不允许下面的人犯错。也会给机会改正。这次你做的极好,我不奖励你,功过相抵,也不罚你了。”
阿秋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她见过岑三娘打发奶娘许氏和百草。那时候,许氏是自在居的管事妈妈。百草是岑三娘最信任的贴身丫头。
跟着岑三娘,月钱提了一倍,能送回家的钱也多了。岑三娘不是苛责的主子,阿秋很想留在她身边继续做掌事大丫头。
国公府的掌事大丫头,懂礼节,见过事面,还很能干。很多清白人家甚至低等的官宦人家,都愿意争着娶回去做媳妇的。
只要讨了岑三娘的好,她的将来也会美好起来。
岑三娘照例巳时去了议事厅。
府里今日没有大事,杜总管带着小厮把后花园清理了一遍,将能卖的花草山石都搬去市场。有些卖掉了,得了大概五百两银子。听说最贵的是从江南太湖运来的假山石,卖了一百两。有些还没有卖掉。
都是由牙侩介绍的。这时代,只要有买卖,基本都是找牙侩出面。
主家自持身份不方便露面,也不擅长讲价。买方当着卖家的面不好挑剔,如果是熟人,也碍于情面不方面开口。出笔佣金,皆大欢喜。
岑三娘好奇的问杜惜福:“总有嘴不严实的。知道是咱们府卖花草山石,传了出去,会不会有损府里的清誉?”
杜惜福笑道:“我只说府里要重新修茸花园,清理出多余的才拿去卖。我没有把花园全刨尽了。好在咱们府后花园的花草疯长了十几年,清理卖掉一些才是正理。”
岑三娘心里好笑。大概富贵人家手里差钱典当东西时,也会说清出来多余的。她想起锁起来的三重院子和诺大的花园,不由有些可惜:“那些房子院子空闲着,着实可惜。但这是国公府的建制,也只好如此。”
杜惜福苦笑道:“咱们可惜闲置着,二老太爷一房的住处却挤得转不开身。”
岑三娘灵机一动:“你说,租院子给二房如何?”
杜惜福唬得直摆手:“这可使不得。二房是出了名的吝啬。借用大房的院子说是借,就没有还的意思。名义上是借,租住着就从来不付租银。大房族长老爷都头疼不己。老夫人吩咐锁了空着,也不敢和二房沾上关系。”
“这样啊。”岑三娘叹了口气,仍觉得可惜。上好的地段,闲置着这么宽的地方,太可惜了。
她开了信箱瞧瞧,见没有人写信来就锁了箱子。吩咐杜惜福尽快把那盆玉楼点翠卖掉。带着夏初回了院子。
走了院门口,她停下了脚步。扁额上空空的,没有写院名。
“原先就内书房的叫着。也没取名字。少夫人不如取一个?”夏初说道。
岑三娘不知怎的,脑子跳出来的全是怡红院飘香馆之类的,然后一个人笑得直揉肚子。
夏初笑道:“少夫人想到什么名字这么高兴?”
岑三娘心想,这些名字可不方便告诉她们,笑道:“就叫归燕居吧。回头告诉方妈妈一声,这事归杜总管办,让她使了小丫头去传话。尽快刻了扁额挂上。免得成天咱们院子咱们院子说,有个名儿也方便些。”
夏初应了。
想着离午饭还有时间。岑三娘心里记挂着邹家提亲的事,停住了脚步,朝后门那条路看了眼:“陪我去找黑七。”
查邹家大郎的事,也可以交给杜总管去办。他要管着外院,还要处理变卖花草山石。黑七这会儿不是闲着么。而且杜燕绥交待过,黑七值得信赖。
岑三娘打定主意,带着夏初去了。
后门离她住的院子不远。沿着石子甬道走了一程,离后门不远有间小院子。岑三娘估计应该就是黑七的住处。
后院住着女眷。小厮都不能进二门。偏偏黑七能住在后院的小院子里。尽管这里离后门近,那也是后宅。黑七住在这里,是得了老夫人应允的。
岑三娘想,黑七的身份不同寻常可见一斑。
她想到杜燕绥曾说过的话,下意识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杜家后门出去是条小街,一大片低矮的平房里住着杜氏普通的族人,还有国公府下人们的家眷。黑七的小院正靠着院墙,四周被树林包围着,环境幽静。离后门虽近,那道院墙后面却是另一条小街了。
岑三娘就想,黑七果然走到那里都不忘布置逃跑路线,敢情是因为这个,老夫人才允了他住在这里吧。
她带着夏初走了过去。夏初上前拍门:“黑七大哥,在吗?少夫人来了。”
木门打开,黑七看了眼岑三娘,黑瘦的脸上半分笑容都没有,淡淡的说道:“见过少夫人。少夫人有什么事吗?”
岑三娘见他堵在门口,态度冷淡,有些讪讪然:“能进去说话吗?”
黑七转过身,让开了。
岑三娘跟进去,见他在院子里坐着,拿着篾刀在削竹条,头也不抬。一副你有话就说,说完快走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夏初看了眼尴尬的岑三娘,这时候就需要她这个丫头发挥作用了。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说道:“黑七大哥,少夫人找你有事。”
黑七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岑三娘身上转了转,又低下了头。
仿佛在说,我这不是听着么。
岑三娘气得内伤。
“夏初,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人打挠我和黑爷。”岑三娘吩咐了声。
夏初也有些替岑三娘抱不平了。好歹你也是府里的下人,怎么能态度?性情温和的夏初大声说道:“是,奴婢就在门口,少夫人有事喊奴婢一声就行。”
黑七全当没听见,篾刀利落的削着竹肉,一片片薄薄的青色的竹片就剥离了出来。
看到他旁边还有张小板凳。岑三娘不客气的拉过来坐了。看到空地上编着几只竹篓,她顺手就拿过一只半成品,抽了根竹片动手编了起来。
做手工活还难不倒岑三娘。雪白的手指灵活的翻动着青色的竹片。
黑七眼里闪过一丝惊奇。
竹片又薄又韧,自己双手长满了老茧,一不留神都会被割伤。看岑三娘的架势,就像从小做惯了——不,比自己做的还灵巧。
岑三娘装做没看到黑七的注视,悠闲的编着背篓。
总有一种人,心里只对有本事的人服气。黑七不服杜燕绥娶了自己,成了他的女主人。但他会服自己的能力。比如,编的背篓比他漂亮。
“邹家,就是长安城号称邹百万那家,向二姑娘提亲了。说亲的是邹家大郎,今年二十二岁。一直跟着邹员外行商,还曾出过海。”岑三娘有条不紊的编着背篓,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她没有忘记,当初裘家管事的带着人堵了马车,羞辱她和百草的时候,黑七没半点怜香惜玉替她们出头的念头。
也许,自己还真使唤不动他。
黑七手里的篾刀停顿了下,又继续。
岑三娘看在眼里,微微松了口气,知道他听进去了:“母亲的病拖不过年去。二姑娘守孝三年就耽搁了。原也托了相公在千牛卫和羽林卫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先有个崔家不守信用,别家又瞧着崔家,提的人家又不甚满意。祖母说邹家大郎在乐游原见过二姑娘,颇为心仪。邹家富贵,二姑娘也不会吃苦。只是……”
岑三娘停了停,深吸了口气,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你去查仔细了。长相身高嗜好,邹家人丁关系。我要最全面的。要快。”
她低着头将竹片插进缝隙,剪掉多余的,放在了一旁。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黑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当是为了二姑娘吧,请你尽力。”
岑三娘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转身走向了门口。
黑七看着那只编得精巧的竹篓,低声说道:“少夫人放心。”
黑七不再那么讨厌自己了?岑三娘背对着他的脸蓦的就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黑七低垂下头,继续削着竹片,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出了院子,夏初紧张的朝里面看了一眼,低声问岑三娘:“他没欺负您吧?看着那张冷脸我都害怕。”
岑三娘笑嘻嘻,还原地转了个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才转完,她就哎哟一声,苦了脸。
夏初赶紧伸手去扶她:“怎么了?”
岑三娘按着肚子:“头晕,疼。”
夏初一手扶着她四处张望着:“也没个小丫头在,叫顶软轿送您回去才行。这几日真累坏少夫人了。”
岑三娘靠着她歇了会儿,等那阵抽搐过去,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