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她的疼痛,如此鲜明。所以伴随着疼痛涌起的愤怒也变成了她的愤怒,刻骨铭心。
前世的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这具身体都还没长成人,怎么就遭遇这样痛苦的折磨呢?
什么男人,怎么可以如此欺凌一个痴儿,以为被禁足就可以抵消她的疼痛吗?
龚玥……不,南宫明月不会这么轻易地算了。
既然这具身体让她延续了生命,龚玥就决定告别以前的龚玥,从此就以南宫明月的身份再活一次。年轻的身体,前世的智慧累积都是财富,她默默想着身体恢复后该怎么生活。
嫁人肯定是不愿意的,特别是嫁给太子那种不懂珍惜生命的人。她想着前世的自己,似乎一直就是读书、忙碌,赚钱。她和子轩的计划是三十五岁前赚够养老的钱,三十五岁后就退休,像三毛一样周游世界,写写游记,开开心心地相伴到老。
所以他们相约暂时不要孩子,等赚够钱后再生……没想到愿望还没实现,她的婚姻却输给了意料外的孩子。
今世不要爱了,躺在床上的这些天让她想明白了许多事,钱永远都赚不够,何不趁年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看看大好河山,把前世的遗憾弥补完。
就把这次重生视作一次旅游吧!上天的恩赐,她不能浪费了。
想通了,明月开始接受这具身体的一切,开始看到周围的人。天天侍奉她的丫鬟是巧竹和采春,两个丫鬟很活泼,那些八卦都是从她们口中说出的。
而给她擦身喂药换药的婆子是江姨,近五十岁的女人,长得有点丑,却有一身大力。少言寡语,给她换药时脸上的怜惜和轻柔让明月从心里就无法抗拒她。
直觉告诉她,这江姨是真正心痛她的人,不管她是傻还是聪明,她的怜惜都没有掺假。
而每天来看她一次的南宫世家,庄主南宫锗是她的父亲。南宫锗个子很高,每次来都是穿了一身青色的袍子,国字脸,唇周围蓄了胡须,脸色有些白。
虽然巧竹她们说庄主很疼爱她,可是明月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以前的明月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有点怕这个男人。
他的一双眼很凌厉,每次若有所思地看在她身上,都会让她浑身发冷,很怕他发现身体里的她已经不是他的女儿,而被一个数千年以后的野鬼侵占了。
所以明月每次听到他来都会装睡,要不就装痛苦,指望着他匆匆看一眼就走,这种小计谋一般都能实现,直到她发现南宫锗和江姨的秘密,才停止了自作聪明的游戏。
☆、面壁禁足
痛,全身就像被几架坦克碾过去一样无处不痛,龚玥昏昏沉沉地睡着,脑中不断地接收着一些杂乱的信息。
子轩苍白的脸……车撞上墙的剧痛……无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银色的发丝……琉璃般青色的眼眸……热,被放置在烤架上令人无法忍受的灼热……争吵声……哭泣声……
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光怪离奇的梦,她挣扎着,想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眼皮却重得千斤似的,任她怎么睁都睁不开。四肢、全身似乎被包裹成木乃伊,布条束缚着她的身体,也束缚着她的思想。
她走不出去,就被困在这张床上,这间屋子里日复一日地闻着药草的味道,闻到她已经忍无可忍了,终于狂吼一声,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束光,从古老的窗框中透了进来,带着小小的颗粒般的灰尘,就照在她的头顶上方,刺得她的眼睛生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闭眼前屋里的一些摆设已经映入了她的眼眸中,那是几个世纪前古老的家具啊!她难以相信地又睁开了眼,古色古香的镂空窗框,还贴了窗纸,墙也是未经涂料粉刷的土墙,只在图册中见过的古桌……
龚玥头晕了,动了动手指,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哼出声来。痛感如此明显,她还活着……那她现在是在哪呢?不是医院,难道被人送到了某个落后的村庄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扎了双髻,丫鬟打扮的少女端着水盆走进来,一眼看到她睁着的双眼,大叫一声:“小姐你醒了……”
小姐?龚玥看到被她的叫声引来的一群人,穿着打扮都是那么古典,她的头更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叽叽喳喳的人声,全身包裹着的布条让龚玥简单地弄清了是怎么回事。似乎她被群马踩踏伤了,断了两根肋骨,左手指骨也断了几根,身上还不同轻重地受了伤,全身肿的肿青的青,没一块好地方。
她已经昏迷了几天,一直在发烧,如果再醒不过来,就该准备后事了。
龚玥昏昏沉沉中弄清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她已经死了。这具身体属于一个名叫南宫明月的少女,她自幼就许配给当朝太子,这次受伤就是追太子才被群马踩踏伤。
而从丫鬟巧竹的口中,她还知道了引她去马场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的四姐,五姐。她出事后这两个姐姐已经被父亲罚去祠堂面壁抄家法,据说现在还没被放出来。
而太子回宫因为战马的损伤,还有南宫明月的事引起了皇上的震怒,被禁足一个月,交太子太傅严加管制。
太子、皇上,初听时龚玥还没把自己和他们联系在一起,漠然地听过就算了。
只是,当晚上被疼痛折腾得睡不着时,她才发现这事不可能算了。一个无辜的少女就因为傻了点,她的生命就该被人如此漠视吗?
☆、在劫难逃
素来传谣言的都是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
当这则买凶杀人的谣言在京城最有名的登瀛楼传开时,作为当事人之一,沈家大公子沈东豫听到后哭笑不得:“买凶杀人?我这个苦主怎么不知道?我啥时买凶了?”
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有京城第一才子美名的诸葛云翔淡淡伸手:“沈兄稍安勿躁,何不继续听下去呢!”
雅间里除了他二人之外,还有闻讯赶来打听这事是真是假的太子北宫昱轩和许君昊。
外面的谈论者不知道谈论的主角也在座,还在外面肆无忌惮地说:“听说沈公子找的杀手还是江湖上有名的朱雀宫,这朱雀宫的杀手那可都是顶尖的杀手,他们一出手,决没有落空的时候,我看那傻小姐,这次可是在劫难逃了!”
一人不屑地说:“其实这七小姐早该死了,傻子一个摆明就配不上太子殿下,依我说,离王在马场就不该救她,让她被马踏死还成全了太子殿下,也不用沈家破费银子买凶杀人。”
赞同声四起,北宫昱轩郁闷地轻声说:“他们说的对,要不是小皇叔多事救她,此时我就可以娶芙妹了,哪还用这么多波折。”
诸葛云翔折扇轻摇:“南宫小姐命好大,那么多马踏过身上,还能活着,真是奇迹啊!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也是个有福之人,太子殿下还是别轻言放弃。”
“我要娶的是芙妹,不是那丑八怪傻子。”
北宫昱轩一脸恼怒地转向沈东豫:“沈兄,反正坊间都已经传了你买凶杀人的事,你干脆为芙妹和我做点好事,把这事坐实吧!你去找朱雀宫的人,我出银子,买那傻女的人头。”
沈东豫怔了怔,唇角一勾,苦笑:“殿下,谁不知道南宫世家在朝中的地位,南宫家的医术放眼整个北宫王朝都无人能比。不但你们皇家,朝中大小官员有个头疼发热都找南宫家,连我奶奶有个病痛也是找南宫庄主亲自诊治。南宫明月是南宫庄主最疼爱的女儿,你让我去杀她,这不是断了沈家的路吗?沈家有钱没错,可是沈家能保证一辈子没人生病吗?”
北宫昱轩怒了:“我就不信南宫锗会为了那傻儿和我为敌,你放心去做,我保证南宫锗不敢找沈家的麻烦。”
沈东豫不置可否,不用南宫锗找麻烦,他只需沈家人有病的时候见死不救就可以了。奶奶年纪大了,都是靠南宫锗的药维系着生命,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傻子,拿自己奶奶的命去赌。
这就是大家明明知道南宫明月阻碍了沈秋芙的幸福,沈家却一直没动南宫明月的主要原因,否则,再有几个南宫明月也不够死的。
☆、败军之将
该不该回京城根本不需要讨论,石弘是南宫锗最忠实的仆人,一接到信就备好马车,连夜帮她们收拾好行李就上路了。明月对此无所谓,她还记着自己并不是自由身,她还有一桩‘婚约’必须去了结。
一路上江姨心事重重,巧竹和采春却很兴奋,不用继续呆在偏僻的南庄,能回繁华的京城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一路遇到了很多官兵和逃难的百姓,从石弘打听来的消息中,她们知道了离王兵败突厥,还有朝廷准备下嫁公主议和的事。
等到魏州时,逃难的百姓已经堵住了官道,路被阻,据说前面山路还坍方,明月她们被阻在了魏州。石弘焦急,找了个客栈让她们歇息,自己出去打听水路是否畅通。
客栈里已经找不到吃的东西,因为到处都是滞留的客商难民,食物都被抢购一空。大街上到处乱哄哄的,随处可见官兵和逃难的百姓,不时还有骂声传来,大意都是骂离王的,都在谴责他打败仗。
他们干粮带的不多,路上就吃完了,几人饿得难受,明月拉了江姨要出去找吃的。江姨怕出事,给她换了男装,弄了块儒生的方巾将她一头秀发挽好才带着她出门。
两人走了几条街道都没找到吃的,看天色将晚,江姨果断地拉着明月往回走,才走到桥头,突然后面冲来了一群难民,狂呼着朝廷军来了,就涌向了城门。
明月和江姨不小心被冲散,她身不由己地随着难民被挤向了城中,回头看,军队已经入城。
前面一小队侍卫开道,走在后面的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的将军一身黑色的铠甲,俊美绝伦的脸如刀刻般分明,黑色衬出他的冷冽,那种强悍的气场隔了很远也能感觉的到。
明月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看到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