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当即恼怒了,不由分说地挥掌扫了出去,这一下是动了真格的,秦川苦笑连连,没有料到无邪发起火来,竟是这等威力十足的,他当即闪身避过,二人竟然拆起了招来,好在秦川的身手已然出神入化,否则以无邪这仿佛发怒的小狮子一般的打法,恐怕要在她手上断几根骨头震碎几个内脏不可,打到后来,二人也有些力竭,索性弃了内力,拳打脚踢扭打了起来,秦川自然是让着无邪的,可总是避让,也免不得要在无邪手上吃亏,便想着要去制服她,无邪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制服的,两人拳脚相向,到了最后,皆是一派精疲力尽的模样,躺在地上,衣衫凌乱,长发更是凌乱,相继低喘着气,浑身是汗……
这一室的绮丽,也仿佛刚被拆过一般,乱成一片,被无辜波及到的木桌屏风,也全部披散成了无数片,残缺地立在那,无邪与秦川二人看了,皆是一怔,最后竟然相互笑了出来,就这么躺在地上低喘着气。
“今日你能来看我,我很欢喜。”秦川似笑非笑,甚至没有追究无邪为何会来这里,只因她来了,于他便是件欢喜的事,顿了顿,秦川意味深长道:“也许还是不常来的好。”
否则他这东宫,怕是要被拆得一座完好的殿宇都留不下。
说话间,秦川已经一个罡风扫出,彻底削毁了一座镶嵌在墙中的柜橱,顿时间碎片翻飞,说也奇怪,唯独那些掩藏的酒坛子好似被他的刚逢卷来一般,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秦川接过,便给自己留了几坛,丢给了无邪几坛,率先仰头喝了起来,正是他身上带着的那醉人的酒香。
无邪犹豫了一下,也仰头便喝,酒香醇厚,有淡淡的泥土芬木的芳香,便道:“这酒令我想起了一个故友。”
秦川似有若无地勾着唇,那张俊脸还是依旧温润中带着邪魅,像他,又不像他:“这酒,亦让我想起了一人,这是我从他昔日的住处长生宫里挖出来的。”
若说嗜酒品酒的第一人,当莫数当年的二皇子秦临渊了,临渊深得建帝欣赏,这么多位皇子之中,唯有临渊一人乃建帝亲自教养着长大的。临渊是神童,自小便是才华横溢,智计卓绝,当年建帝心中的储君人选,唯有临渊一人,但临渊并非皇后贵妃所出,生母早逝,建帝甚至为了临渊他日能顺利当上太子,不让人低看,而亲自将他带于身边教养,册封太子储君的圣旨,也甚至早早拟好。然则当初这众位皇子中,生母卑微的皇子,何止临渊一人,秦川哂笑,当年的秦燕归,论才华,可不亚于临渊。
秦临渊的确是才华横溢,又深得建帝信爱,以至于彼时作为长子嫡出的他,竟一度要被建帝舍弃,然则他乃先皇后所出,外家庇佑之下,朝臣皆劝阻建帝,立储君当立长立嫡,无奈之下,建帝方才不得不册封他秦川为太子。
无邪眯了眯眼睛,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长生宫……看来他们想起的这故友,还是同一人。
“你可喜欢那皇位?”无邪问他。
秦川侧头,看了眼无邪,他唇畔含笑,大概没有人会像无邪这般,问得这样直接吧,那“皇位”二字,在她眼里,好似只是再寻常不过,甚至为她所唾弃的东西,他亦如实答道:“多少人为了它而流血纷争,我不知我是否喜欢那权势地位,但自我出生起,我便知,我是长子嫡出,那些东西,我必须得到不可。”
他的生母先皇后虽然已逝,但当年皇后权势滔天,外家势力亦是如日中天,他们要辅佐要庇佑的,绝对不是一个无能且没有野心之辈。
长子嫡出?的确,以他的立场,势必要铲除所有绊脚石的。
“如今你又当如何待我?靖王独子,忽然变成了一个女子,倒是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无邪说得云淡风轻,好似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这靖王独子却是女儿的身份,是否会暴露一般。
“你知我不会为难你。”秦川挑了挑唇,他也的确不曾为难过她,纵使昔日她顶着皇室血脉的身份,于他来说是个威胁之时,他都不曾动她,更何况今日,更何况如今他……
无邪失笑:“你知我是女子,所以才不屑为难于我,认为我一介女流,不足以成为你的拦路石,所以这些年,你才不曾为难于我?”
秦川听了,狭长的凤眼微眯着,慵懒的风情弥漫在这夜里,低沉的声音懒懒地响起:“我不曾为难你,并非知道你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威胁的意义,只是你活着,日子会变得更有趣些罢了……”
他若是早知她是女子,今日这番,又是为何如此惊愕……
“有趣?”无邪皱眉。
秦川似笑非笑:“你母妃朝氏,当年亦是卞国大姓,你母妃更是身份尊贵,母家势大,如日中天。”
无邪眼中微沉,她只知她的生母生她之时难产去世,但对母妃的事却并不知道得太多,当年秦靖在世时,一次也未提及过生养她的朝氏,她自然也不曾问起,更不知,这朝氏,竟是卞国大家,但既是显赫之族,为何到了如今,她却不知朝堂之中,有朝氏一族?
“初时我便觉得,留着你,这日子定会变得更有趣一些,为此昔日你于金陵郡帝戏耍老五,行为纨绔,误导于他,我也不曾阻拦,只让老五吃了这亏,说起来,我也有些待他不住。”秦川笑了笑,说的是愧疚的话,可脸上却无半分愧色,看不出到底哪里觉得对秦容不住的地方了:“我也曾彻查过你王府的记档,却发现十四年前的所有记档,全都被一把火烧掉了,什么也没找到。”
十四年前,正是无邪出生之年,她也的确记得,幼年时王府之中的确生了一场火,却也无大事,只是烧了些东西罢了,当年父王也说,烧的不过是些记档,她也便未曾放在心上。
记档本就是大户人家所有,记录些医药问病之档,没了便也没了,无邪不曾上心。
秦川却是笑了,笑意幽深:“一场火,偏生只烧了那一年的记档,不觉蹊跷?你父王可是告诉你,你母妃朝氏乃难产至死?”
秦川这话说得及其轻佻,像是在讽刺一般。
“我自当年便想留着你一条命,为此的确在你与你父王迁往金陵三郡之时,推波助澜了一把,私心想着,你离京城远些,或许还能活得更久一些。我很好奇,秦靖这样费尽心机,到底想隐瞒些什么。或许,纵使我不知其中缘由,老三应当知晓?你就这样为他魔怔,他却什么也没有告诉你?真可悲。”
正文 096 真是绝配
你就这样为他魔怔,他却什么也没有告诉你……
秦川那句话,本意是有些戏弄之意的,他也丝毫不曾掩藏,就连挑拨离间这种事都做得光明正大,丝毫不怕无邪知道他的恶意。
出乎秦川意料的是,无邪的反应竟然平静得很,提到了秦燕归,那张和自己一样永远戴着与本性截然不同的面具上,忽然泛出了浅浅的笑意,那笑意的源头出自于眼底,是发自肺腑的,出奇地撩动人的心魄,看得秦川面上一怔,心中却有些苦意,疯魔的,何止她一人。
这孩子已经病入膏肓了,不论老三待她如何冷漠,如何残酷,只要一点点温暖,就会让她忘记从前所有的寒冷。有的人,无论为她掏心掏肺做任何事,都换不得她铁石心肠的半点温柔,有的人,什么也不需要做,只是因为他是他,就能轻易令她倾心,轻易牵动她的所有情绪。
无邪喝了些酒,可却清醒得很,她这酒量,已经被嗜酒如命的秦临渊给锻炼出来了,秦川这的这些酒,还不足以令她醉倒,比起秦川来,最清醒的反倒是她。
她轻轻弯起嘴角,这一瞬,眼底所有的城府与算计,都洗涤一空,澄澈得,就像可以望见底部的清流,可以看到彩虹的天空,流光潋滟,美不胜收:“他的确不大好相处。”
说这话时,无邪的口吻,就像一个带着撒娇意味的娇嗔,浅浅埋怨着,可又是满心满眼的甘之如饴:“我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他对我,可谓是尽心尽力地教导与庇佑,可我极少看到他笑,也极少看到他失去理性睿智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倚赖着他,却也忌惮着他,其实他从未将我放在眼里,无论我是信赖他,还是忌惮他,他有十分的信心认为我于他,什么也不是,更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所以他也不屑于在意这些。”
“你很了解老三。”秦川抬了抬唇,似笑非笑,这也的确是秦燕归的性子,太过目空一切了,也太过自负,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所以这种人才能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冷漠无情,他狠起来的时候,连自己的身子也可以拿来千刀万剐,更何况别人在他眼里的分量?
“可这样也好,他总是不屑于欺骗我,他不愿意对我说的事,宁可泼我一头冷水,缄口不提,也不会多说任何一句话来欺瞒我。”无邪笑了笑:“说实话,比起他来说,倒是你令我更费些精力来防备与忌惮。”
无邪这话说得太过坦率了,令秦川呆了一呆,然后朗声笑了起来,一霎间,他狭长的凤眸带了浅浅的魅惑之色,流光溢彩,宛如一股春风迎面而来,令人心神撩动发痒,是个天生的妖孽,要令春色无光,若他是妖,想来定是个桃花妖,只因这染了醉意的风情,令无邪身为女人,都有些自惭形秽。
无邪此言不假,秦燕归为人虽然心思莫测,淡漠高雅,可他素来目空一切,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所以他不屑于她,也不屑于欺骗。可秦川显然就是一个道行颇深的老狐狸了,比起秦燕归的冷漠,秦川就像一缕春风,时刻充满着暖意,可这暖暖春风,是一把刀子,温柔中没有人知道,何处隐匿着锐利,所以无邪说他狡诈,令她更加难以信他,难以不防备他,他若不狡诈,人前那风度翩翩,温润儒雅的太子,又怎会有如今这番邪魅慵懒,蛊惑人心的一面?
“你信赖老三,反倒对我百般忌惮了。”秦川摇了摇头,长发肆虐,笑意盎然:“看来是我不对,这面具戴得太久了,连我自己都信了,那圣人一般无趣的当朝太子,才是真正的我。”
无邪无意于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我听闻,当日你来到帝王陵,他们都挖不到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