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循歪着头,半日想不明白皇帝的心思,暗道葛家这事,柳孟炎就是用不知者无罪这道理放了葛家人也无妨,毕竟葛家这回当真“无辜”的很。但柳孟炎敢不敢放了人,还得看他怎么揣测皇帝的心思。
这般想着,何循便急赶着将匣子给太子送去,到了二重宫门那边,等来了太子的亲信太监,将匣子给他,并交代了几句话,便又回去了。
却说这匣子到了太子手上,太子拿了这匣子翻看,数了数拢共有多少银子,脸色不由地阴沉下来,原想着当是葛五国舅为老不尊领着儿子侄子借着护送葛老夫人的尸骸藏了莫家的银子,如今看来,葛家搅合到这事的人还不在少数。如此,因心里气葛家拖累了他,于是便拿了这匣子去见皇后。
皇后乍然看到这匣子,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说道:“你四舅不过是想着人关押在柳孟炎手下,因想着何循也在那衙门里,因此才送了银子请他关照你五舅罢了。这等事都是常有的。”
太子冷笑道:“母后莫以为儿臣不知葛家的事,葛家里头哪一件事能轮到四舅出头?”说着,咬牙切齿道:“定是四舅、五舅见葛家出了个皇后娘娘出了个太子,好处却没叫他们沾到,因此心里不忿,存心要帮着外人对付儿臣。”
皇后闻言一愣,忙道:“太子怎说这话?葛家人对太子可是一片忠心。”
太子冷笑道:“一片衷心?既然忠心,为何本宫吩咐下去的话无人照办?定是上头的国丈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这事是小风小浪,于是放任四舅、五舅跟莫家人来往。兴许他们昨晚上还等着事后分银子呢。”
皇后见太子竟连国丈也疑心上了,一时气噎,但也知这会子太子心急的很,且又是葛家理亏,于是重重地喘息之后,又柔声问道:“那事到如今,该如何处置这事?难不成要放任你五舅还有表弟他们不管?”说着,因想到自己身为一国之母,哥哥却被关押在大牢里,就觉若是葛五国舅被重罚了,连带着她的脸面也要丢尽。
太子沉默不语,随后问道:“敢问母后,田贵妃的谥号选定了?”
皇后答道:“陛下给选了纯、平二字。”说着,想到葛五国舅这事到底是要由着柳孟炎处置的,便道:“太子不若吩咐柳孟炎将国舅这事高高抬起……”
太子闭着嘴不言语,只将手指重重地敲在那匣子顶上。他便是再蠢顿,也看出老世家之中,除了何家这样韬光养晦且人才辈出的人家能得以保全外,其他的,比如顾家、付家、廖家,早树倒猢狲散了。因此,不论田家是否是要算计葛家,总归,在皇帝眼中,葛家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虽葛家如今没有势力去招惹皇帝,但先前听闻太后说起当今皇帝还做着王爷的时候,初初成了葛家女婿,因葛家看不上当今皇帝,便很有些冷落了他。青年之时,皇帝是豁达之人,不计较葛家在他没登基之前的事,但如今皇帝日益年迈,谁能保证他心里没有个秋后算账的心思。如此一思量,太子心里便存了要顺着皇帝的心意一举铲除葛家的心思,于是将手从匣子上收回来,劝皇后道:“母后切莫再说这话,柳孟炎虽不是刚正不阿之人,但说起来,他最是对父皇忠心不二。因此,想来不管他如何处置国舅等人,都是父皇的心思。”
皇后嘴角用力地抿着,听太子这话是叫她不管如何,不能记恨柳孟炎,便说道:“陛下心里……”
太子拿起匣子,说道:“葛家虽是儿臣外祖家,但这次葛家做得太错,儿臣不能见死不救,却也不能为了救葛家不管不顾。只请母后稍安勿躁,切勿向太后、父皇替葛家求情,就由着儿子来处置这事。若是父皇心里有意要宽宥国舅,儿臣自是要保国舅周全;若是父皇……还请母后莫怪儿臣无能。”
皇后听太子说来说去还是凡事都要看皇帝的心思,于是迟疑地说道:“至于你四舅、国丈的事,日后别再提起了,不然将葛家剩下的人牵扯出来,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至于你五舅,不能救就罢了,千万不能因为他一个,再将其他人拖下水。”
太子嘴上答应着,又反复说万事端看皇帝的心思,待皇后答应不擅自做主地向太后、皇帝求情后,便又阴沉着脸,拿了匣子去给太后看,待见了太后,便一脸气愤地说道:“皇祖母,您看看,这葛家竟是没一个好的。不独关在牢里的老五,其他人也难保干净!竟是没一个听着孙儿的吩咐办事的。”说着,便又坐到太后身边,似是等着太后拿主意一般。
太后瞄了眼那匣子,眯着眼说道:“老七离京了?”
太子说道:“还没,这连天下雨,他们是等着天晴了再走的。”
太后嗤笑一声,说道:“这下雨闷得很,叫老七媳妇进宫来陪着我说话。”
太子答应着,见太后不提葛家的事,犹豫着说道:“皇祖母,那葛家……”
太后说道:“葛家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拖累你也是迟早的事。但如今,葛家老五被你父皇绑了,既然绑了人且送交顺天府,可见,你父皇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是不会轻易放过葛家了。且何家循小郎一个小儿都能看出这事还牵扯着葛家其他人,其他那些老滑头焉能看不出?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觉葛家毕竟是你外祖家,唯恐你母后事后怪罪,因此不敢向你劝谏罢了。葛家人又非什么傲骨铮铮之人,稍一动刑,必定要将其他人说出来,如此,葛家上下谁也逃不了。”
太子忙道:“皇祖母英明,葛家这次断然是逃不了了。但若是这事牵扯到孙儿……”说着,又等着太后给拿主意。
太后笑道:“不可让柳孟炎来给葛家人定罪,柳孟炎乃是能臣,若是叫你母后记恨他,日后少不得要断你一臂。如今,你且自己个大义灭亲,告发了葛家吧。如此也能先发制人,免得旁人给葛家定罪后,你想翻身也不能了。”
太子原本心里就想着断尾求生舍了葛家,但毕竟是自己外祖家,又怕无颜再面对皇后,因此不敢自己出面,这次到太后这边来,也是因心知太后是恨不得一举歼灭葛家的,于是心里盘算着请太后出手灭了葛家。如此,一来谁也说不得他薄情寡义,二来,皇后也怪不到他身上。如今太后说了一通,又是将这事推到他头上,于是有意为难道:“若是如此,只怕母后她心里不自在。”
太后笑道:“就是因为这,其他人才不敢这般劝谏你,也就我这不知道什么闭眼的老东西才敢大着胆子跟你说。你跟你母后说,就说都是我的主意,叫她要怨就怨我吧。至于定什么罪,你去寻何家商议商议去,他们家人主意多。”
太子忙答应着,见太后笑眯眯的,心想葛家没了,他就只剩下黎家这“外祖”家,便是皇后怨太后,他这太子也没胆量怨恨黎家;且太后指明叫他跟何家商议这事,定是想叫皇后连着一并怨了何家。若是皇后连何家、黎家两家都怪上了,做出什么事来,那皇后在宫里可就被太子妃、太后上下夹击,再无还手的能耐了。
虽想着皇后日后在宫里该要度日艰难了,但又听太后反复说起若不先发制人抢先给葛家定罪,日后少不得要被动地等着被旁人拿捏。因此,太子虽有些不情愿,但也决定依着太后的话做。
太后见太子没有异议,便说道:“老八丧母悲痛欲绝,几日粒米不进,恰外头连日下雨,一群逢迎拍马之人便说老八这是孝感动天,竟拿了这个劝谏陛下追封田贵妃为皇贵妃。老七的母妃的忌日还有半月,留了老八在京里,待他母妃忌日之后再走,我且叫众人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孝感动天。”
太子心里一跳,虽知太子后要拿了老七逸王来打压八皇子,但此举却也能增加逸王的名望,因此心里又有些不甘心。饶是如此,但因眼下要灭了八皇子的气焰且到底是太后的主意,太子忙谢过太后,从太后宫里退出去后,便又去信给何家,请何家人拿主意该给葛家定下什么罪名。
这信到何侍郎手上的时候,何侍郎正面沉如水地听着何慕大义凛然地说要去北边追随蒙将军。
也因何慕要当众说这事,于是何侍郎一房的人便都聚在了何老尚书这边听着何慕说话,就连柳檀云、陈氏,何二少夫人也陪着气得不轻的何大少夫人、何夫人过来了。
何慕并不知何侍郎接了什么信函,依旧不屈不挠地说道:“孙儿决定了,先跟唐家定亲,然后赶在年前便去蒙将军营帐里。若不然……”
何征咬牙道:“若不然,你要如何?”说着,又示意一旁咬牙切齿的何大少夫人稍安勿躁。
何慕昂首道:“不然儿子决意荒废一生,日后再不提笔写字,整日流连在花街柳巷。”
何大少夫人气得要伸手去打何慕,但见上头何老尚书、何侍郎、何夫人都在,便强忍住心里的火气。
何征往日里常教唆何慕去花天酒地莫辜负青春年少,如今听何慕说了这话,心里百感交集,半响说道:“定了亲再去?你当这亲那样好定?你又无功名,考取功名再娶妻也是能够的;但你又不要考取功名,一个书生模样的小白脸跑到军营里要求前程,你当你有三头六臂,十万兵士哪一个都比不得你?”
何慕嘟嚷道:“儿子说了,儿子忍得了那十年籍籍无名的苦。”
何征骂道:“你忍得了,人家唐家姑娘也忍得了?京里少年名士她哪一个嫁不得,何苦随着你去那天寒地冻地方受苦?”
何慕说道:“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天寒地冻,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何征骂道:“胡闹!你叫我拿了这话去跟唐家提亲吗?唐家问起你明年可会应试,我便说你要去北边学着如何舞刀弄棒?”
何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牙道:“儿子年前就要随着族里的叔叔哥哥去蒙将军那边,倘若到时候依旧没定下亲来,那儿子只能做个无信之人了。要么无信,要么无能,还请父亲替儿子决断吧,总归,儿子不乐意做个庸庸碌碌之人,一辈子跟在父亲叔叔身后。”说着,便又磕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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