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出府一遭,许能得一见。梅若依也想外出打听打听爹爹的情况,两人便相谐出了府。
“依依,你说我们还能遇到他吗?”采薇一路上不停念着这句话,眼睛就没从行人身上移开,根本不看路边小摊与商铺里的东西。
梅若依同情地看着采薇,心道遇到了又如何?顶好是郎情妾意给那人作妾。想到此处,突然心头一震,自己的身份,此时其实与采薇是同等的,只因傅君悦许了自己将来必是正室,自己竟便鄙薄起妾室来,若没有傅君悦,自个儿也不过是采薇而今的想法,以后相同的命运罢。
而今,傅君悦却又突然成了仇人的儿子,他们还有未来吗?
君悦哥哥,我该怎么办?
梅若依心烦意乱,几欲滴泪。
“还是你好!有大少爷捧着宠着你,又是知根知底的,终身是有靠了。”采薇羡慕地道。
不说还好,这话说出来,梅若依在眼眶打滚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采薇又念叨了一会,见梅若依没有答话,扭脸一看,梅若依一脸的泪水,急得手忙脚乱,摸了帕子在梅若依的眼睛上乱擦,口里大声道:“依依,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怎地?大少爷对你不好吗……”
采薇情急忘了这是大街上,这样大声咋呼,终于引来闲人注意。
采薇的容貌不错,梅若依更是绝色,只是两人的服饰都颇华丽,有心无胆的人还不敢动,内中却有一人,有色心又有色胆,看看采薇与梅若依身边没有男人,便蹭近前来。
“小娘子,何事伤心啊?”那人口里说话,一只咸猪手朝梅若依摸去。
采薇先自看到,惊叫一声拉着梅若依后退,只是后面却站满了人,也不知是有意乱中揩油的,还是围上来看热闹的,一时竟挤不出去了。
“美人,别走啊……”那人见她们惶急,更是得意,再三再四出语调戏,咸猪手又伸了过来。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那只咸猪手,咔嚓一声,骨折的声音,那人惨嚎一声,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多谢……”采薇忙道谢。梅若依也欠身道:“多谢壮士解围。”
“不要没人陪同随便上街。”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寒意,却又莫名地让人安心。
“是你……”采薇喃喃。
梅若依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帮她们的,竟就是那个银甲男子。这近在眼前看了,梅若依蓦地发现,难怪采薇会对他着魔了。
他的魅力并不仅在于那张看了会令人痴醉的脸,而是他整个人散发的那种无与伦比的气质,刚强勇猛无畏无惧的气质。他目光如炬,身躯高大,双腿坚实,浑身蓄满爆发力,仿若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猛虎。
似是回应她的想法般,人群里有人惊叫:“虎威将军,天啊!他是虎威将军。”
“啊!我竟然亲眼看到虎威将军啦……”人群开始兴奋地呼喊:“虎威将军威武……”
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梅若依如雕塑般呆滞不能动了,他是虎威将军,虎威将军是她爹,眼前这人,是——是她爹爹!她从未见过面的爹爹!
尹茂山深深地看着梅若依,他认得梅若依,他知道梅若依就是前些时他要出城巡察时迎面而过的一辆进城的马车里的那个女孩。那个时候,那双清泉般的大眼便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周围的人在欢呼,在兴奋地狂喊,这女子同来的女子激动得泪流满面,这女子显然也听过他的名号,可她眼里却是震惊,毫不掩饰的震惊,震惊过后,是深沉浓烈的儒慕,然后是悲苦,接着是彷徨……他不知道,他奇怪,自己的名号竟能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瞬间有那么多的情绪,而自己心中,竟同时的涌起种种莫名的奇怪的情感,似疼惜,似怜爱,似欣喜……
梅若依嘴唇蠕动,在她一声爹几乎要冲口而出之时,采薇的尖叫打断了她。
“姑爷?你是姑爷?”
“你们是傅府的人?”还是醇厚低沉的声音。梅若依的满腔仇恨却一刹那被挑起。采薇称一声姑爷,他便联想到傅府,他心中,他只是傅家的姑爷,她娘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吗?
“走啦……”梅若依粗暴地拖起采薇。
“等等……”采薇往回挤,梅若依的力气却大得惊人,拖着她很快走出几条街。
“依依,你怎么啦?你让我和将军说几句话啊……”采薇哭了起来。
“说什么话?你没听过吗?那个人与夫人夫妻恩爱,誓不纳妾吗?还说什么话?”梅若依也哭了起来,竭撕底里,拼尽了力气失声痛嚎。
采薇呆了,怔了半晌抱住梅若依,惶恐地喊道:“依依,我不和他说话就是,你别生气,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梅若依不知自己在为谁哭?为她娘,还是为自己?她只是很想,很想哭,她毫不克制的,就在大街一角,扶着墙,撕心裂肺地哭,直哭得肝肠寸断,哭得采薇几欲撞墙自绝谢罪。
“依依,对不起,对不起……”半扶着软软的已无法站立的梅若依回了傅府,把梅若依扶到床上躺下,采薇便一直语无伦次地道歉。
“采薇,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梅若依无力地道,心中的仇恨在这日到达了巅峰。她不知怎么去面对傅君悦,她今晚没法再躺在傅君悦怀里睡觉,即便没有亲吻爱抚。
“好!好!我陪你……”
共君沉醉
尹茂山隔着人群看着梅若依拖着采薇离开,他不明白,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那么仇视他?为什么她对自己的仇视会让自己那么难过。
梅若依冤枉他了,尹茂山为什么会一听姑爷便联想到傅家,那是因为文秀当年爹娘相继去世,没有亲族收养,自卖自身进的尹府,娘家根本没有人了。
尹茂山在府门口遇到了被傅雅秀打发回家的巧月。
“少爷。”巧月还是故时称呼。尹茂山点了点头,擦肩而过时,他又回转头来,问道:“傅府里有一个女子,年约十四五岁,一双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叫什么名字?是傅廷什么人?”
一双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十四五岁,可不就是梅若依那骚蹄子。
巧月暗暗咬牙,不敢乱报,老老实实道:“少爷说的,大概是梅若依,是府里大少爷房中的大丫鬟。”
“丫鬟?”尹茂山心口一疼,怔了怔神道:“你回去跟傅廷说,明日我要过去,我要认那丫头作女儿。”
尹茂山交待完一径走了,步行如风,丝毫没有停顿,巧月看着他笔直坚定的身影进了大门转眼不见,大张着的嘴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连名字都不知道,这是没说过话了,一句话没说,就已经喜欢得要认女儿了?巧月眉眼拧作一处,死死地扭着手里的帕子。不行,那骚蹄子若得势,自己在傅府里,岂不?
可是,明日用计不让认,后日还可以认,大后日也可以认。
“是了!就这么办。傅雅秀,你不帮着我去弹压你嫂子帮我争回理家大权,我就让你将军夫人的位子坐不稳。孔芸,哈哈哈,你从清风带来的人爬上少爷的床,傅雅秀怎会再顾念着你们当年闺阁之情帮你?哈哈哈……”
“还有,傅君悦傅晓楠两个小嵬子,看起来很着紧那骚蹄子,如果骚蹄子被尹茂山沾污了,这两人想必会要与尹茂山拼命吧?”
巧月越想越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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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夫妻恩爱的尹茂山与傅雅秀,其实话都极少说,尹茂山独居一院,只两个士兵服侍着,平时连傅雅秀都不能进去。这个院子,名梅苑,梅若依若是见了,定不会再怀疑她爹忘了她娘,因为这个院子,与她儿时所居的梅苑,布局装饰一模一样。
尹茂山这一天,连跟傅雅秀说他第二天要到傅府,要认女儿都没有,他进了大门,一径回了梅苑。梅苑卧房墙上,挂着两幅画,其中一幅,傅君悦见了必定会惊奇,那是梅若依那方梅花帕子上的红梅傲雪图。另一幅画是一个女子,女子就是梅若依的亲娘,已逝的尹夫人文秀。
“阿秀,我今天见到一个小姑娘,不知为何觉得她很亲切,若是我们的女儿没死,也差不多这般大了吧?阿秀,我想认她做女儿,当我们自己的孩子来疼……”
尹茂山高大的身躯在阴影里孤独而脆弱,他对着画像举杯,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酒,那张刚毅的脸上,满是萧索,清泪从那双日间锐利此时却浑暗无神的冷眸中一滴一滴滑出,和着酒水一起流进他的口中。
天色暗下来,梅苑以外的将军府灯火通明,衣饰光鲜的下人来来去去,冷清清的梅苑远离了喧嚣嘈杂的尘世,在这方宁静的天地,存在的只有尹茂山脑子里他与文秀相伴相依成长中那些年的一切。
“什么?这?这怎么行呢?”傅廷急得搓手,巧月把他请到自己房中,告诉他尹茂山看中梅若依,要纳为妾室。
“不就一个奴婢,给将军就是。”巧月假意不解其中关窍。
梅若依岂只是一个奴婢,大儿子对梅若依的心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这且不说,自己送个女人给妹夫,妹妹还能饶得了自己?
不行,傅廷朝门外走。
“老爷,你要去找姐姐商量?”巧月一把拉住他。
“是,这事万万不可为。”
“怎么不可为?”巧月拿起蔻丹染指甲,冷笑着道:“老爷是不是想着怕姑奶奶生气?姑奶奶但凡有点顾及老爷,老爷也不会这许多年了还是个不能主事的司同知,名是五品官,却只是领着俸禄没有实权的职位。”
“这……”傅廷呐呐道:“这怪不得雅秀,她也想帮我谋划的,可,你也知道,将军与她情份甚是淡薄。”
“情份淡薄?”巧月猩红的手指戳上傅廷额头,怪声道:“老爷也知姑奶奶与将军情份淡薄,指望不了姑奶奶,那为什么不借着这件事讨好将军,以期将军在仕途上提携一二呢?”
好像有道理,傅廷犹豫了,巧月见傅廷心动,暗暗欣喜,又下了猛药:“老爷,将军为人你是清楚的,他想做什么,谁拦得了他?老爷同意也好反对也罢,将军想要梅若依,自是要定了。老爷与其反对,不如一开始就赞同,将军要了老爷府里的人,吃人嘴软,少不得在仕途上对老爷多作关照了。”
有道理。傅廷点头,笑着夸了巧月一句,急急又往门外走,他需得与孔氏商量一下,怎么说服大儿子同意。
巧月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