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风返回到鹅软小道上时,见符迟还背手立在那,当即上前躬身恭谨道,“老阁主,当心夜深露重着凉了,您还是返回房中再容属下禀报吧!”
“近来少阁主惹过何许人?”符迟也不应答大风的关切,开口即问他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大风抬眸看到符老城主双指揉搓着连翘树叶,他心知这是老阁主焦虑时的随手动作,当即便把他赶到宜人谷时符礼被绑在山石上战亦晚又是如何气势汹汹等如此这般地描述了番。
符迟登时双目一瞪,以手腕紧钳大风的左肩沉声道,“你当真看到那战城主哭了?”
大风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好似那战城主与少阁主闹了什么矛盾,一直以仇视的目光盯着少阁主。”
“其实,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大风的头埋的更低了,声音也开始飘渺发颤起来,好似他接下来所说的事于他有极大的危险性。
“挑选你跟着少阁主,就是看你心思缜密老成持重,“符迟松了腕上的发力钳制,甚是严肃道,”有什么话,直讲!“
“少阁主,好似,好似真有断袖之癖!”大风小声嗫嚅着说完后,浑身的真气已全部聚于胸前,只待符迟脸现怒色,他便发力护住自己心脉,也不至于瞬间没了小命。
他只道老阁主年轻时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心情稍有不顺,边上的人便即死伤殆尽,却不知符迟所下毒手之人尽皆是心有不轨之人,他也只是找个借口将那些有二心之人灭了,可这在旁人看来却是暴虐残忍之道。
大风直紧张地额沁汗珠,却不见符迟出掌或挥袖,便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瞥,只见符迟早已转过身离去,那踽踽独行的背影煞是凄凉,可仍能看见他的双肩在颤抖,显是气得不轻。
其实大风所说之事也正是符迟担心的,当大风描述战亦晚咬牙发狠抽藤蔓时,他便想到了定是符礼欺辱了战亦晚,不然那相思锁的药性可不是一两盆冷水就能解的。
可这等龌龊之事,让他这当爹的情何以堪?符迟喟然长叹着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来回思索万千后,浑身有如刀割的符老爷子又穿衣蹬靴急急奔到了符礼的房前,他心下已然生出了应对之策。
当即给向玉竹与符礼举行婚嫁大礼,如此便能堵住悠悠之口,而对于战亦晚,他想自己会尽一切可能来满足她所提出的要求。
如是想的符迟轻悄悄地来到了符礼床前,当他抬手示意大风离开时,却听见了昏迷中的符礼嘴边的呢喃,那一声声“亦晚”“亦晚”的轻唤,起先惊的符迟瞪大了双目,接而气的他挥袖一掌劈在了床栏上,“轰隆隆”一声响,整个床坍塌在地。
惊慌不已的大风急掠过符迟身侧将断木灰尘中的符礼一把揽在怀中携抱了出来,兔起鹘落间没有丝毫的犹豫,符迟却厉声道,“把这不屑子给我放下!”
大风有些茫然,他不知符迟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只得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护住符礼的双臂。
或许由于震动的过大,符礼竟然轻咳了几声醒转了过来,可看脸色还是依然苍白如初,当他懒懒地抬起双眸时,印入眼帘的却是凌乱的断木被褥以及符迟的满面怒容。
符礼当即轻蔑地撇了撇嘴角,满眼的不以为意,然后抬腕借着大风的力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便即晃悠悠地要转身离去。
“站住!”符迟大声呵斥着的同时早已将大风撞了开去,他自己则挡在了符礼身前,周身怒气蔓延全然不似往日那个和蔼可亲的符老城主。
符礼也不答话也不看近在几步之遥的符迟,而是侧过头又斜斜地往房门口走去,被激怒的符迟拍着桌子一脚踢在符礼的膝盖处,“敢迈出这道门,就别再认我这个爹!“
元气大伤的符礼被这一踢当即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他转而凄然一笑,只觉膝盖处的疼痛远不及心伤,想来父子二人见面要不冷言冷语要不大吵大闹,若不是还有点血缘关系,旁人只道这是血仇世家!
“承您看得起还把我当做您的儿子,可我早已经无家人了,又何来父亲呢?”每当提及‘爹’这个字,符礼就心血翻涌,然后一些他本不想说的尖锐话语便毫不受控制地尽然甩了出来。
符礼眼中的讽刺之意直激的符迟一巴掌甩落在他的脸上,登时指印加血迹愈发衬得符礼的脸苍白无血色,像极了行将就木之人。
“你只需说清楚,跟战亦晚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符迟只以为自己的儿子是迫于无奈才欺辱了战亦晚,可刚才那一声一声的呢喃却让他不得不疑心儿子的断袖之癖。
“与你何干?”符礼以手扶上木椅紧咬着牙意欲再次站起身,可却又被符迟给一脚踢在了地上。
符迟眼看着符礼自上至下的狼狈,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之意,遂也不再管符礼语言行为上的不敬,当即缓下语气轻声道,“爹爹知你被人下了药,若你只是迫于无奈欺辱了那战亦晚,爹爹会替你处理好这件事;若你……”
还未待符迟说完,符礼冷笑着回转头,言语极度傲慢,“怎会是迫于无奈,我心下欢喜还来不及!”
“你……”符迟登时气噎,挥掌再欲掴打符礼,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厉声道,“没得辱没了符家声誉,为父绝不允许你做出这等乱伦之事!”
符礼一听,又是以父亲的身份来说教自己,心底尽是凄凉之意,那份早已隐去的怨恨竟又无形地显了出来,言语间也夹杂了些不屑,“你可以出去朝三暮四,我就不可以喜欢男人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符迟早已脚底生风,幻影无形快速至极的动作,候在门外的大风听音辨位私下里替符礼暗暗叫苦。
而被一脚踹上胸膛的符礼当即一口血喷出飞向了门板,紧接着是重重地摔落在地血肉闷哼的声音。
“符伯伯,您饶了阿礼吧!”此时天已大亮,早起的向玉竹猛然间听到符礼房中的争吵声,便急急地赶了来,偏生碰到了如此血腥的一幕,此刻抱着符礼的她早已满脸泪水泣不成声,“阿礼没犯错,是玉竹对不起阿礼!”
符迟忍着怒气皱了皱眉,语气也缓和了些,“玉竹,你不可一直护着这小子!若不教训他,只怕将来你嫁入我符家可是要受苦的!那我怎对得起你爹爹!”
向玉竹知符迟一直将她如亲生女儿般对待,当即感动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但一看到怀中半死不活的符礼,她便抹去眼泪跪到符迟身前,神态凛然道,“玉竹数十日前从卜算子处求得一方灵药,他说阿礼吃了,以后定然会对我很温柔的。”
说到此处时,向玉竹忍不住偷偷瞥了符礼两眼,小女儿的娇羞之态尽显,而后又正了正色接着道,“我想那卜算子不会骗我,所以就趁着阿礼闲暇时将放了药的汤给他喝了,玉竹虽不知阿礼闯了什么祸,但想必和这药有关……”
向玉竹说着便双手抓上了符迟的衣摆,眼眶中还兀自流着眼泪,“符伯伯,您就不要为难阿礼了!”
“你可知那是什么药?”符迟心想着玉竹还不知阿礼与战亦晚的事情是再好不过的了。
向玉竹愣愣地摇了摇头,还意欲再开口求情,符迟微笑着止住了她缓声道,“符伯伯知道了,你先回屋歇着吧,这事既已明了,那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被遣走的向玉竹一步一回头的遥望着斜倚在门槛处的符礼,泪水仍旧如决堤般流个不停。
“玉竹对你情谊如此之重,你却不知珍惜!”符迟撅着胡子对着符礼冷哼道。
符礼已无气力回话,只是哑然一笑,心中尽是苦涩,你又何曾珍惜过娘亲?
默然相对父子两人再次以冰冷地气息互相对峙着,仿若仍是一场无硝烟的旷日持久的战争。
而返回自己房间的向玉竹仍旧以丝帕掩面抽噎个不停,忽然三羽端着茶水推门而入,向玉竹即刻一脸惶恐地立于香炉旁,抽噎之声也强自咽了回去。
“你还挺喜欢他的嘛!”三羽搁下茶盘缓缓地往向玉竹挪去,语气中尽是戏谑之意,“若是动情了,可要小心你自己的小命!”
向玉竹脸上的惊惶更增了十二分的恐怖,没想到自己的感知竟然是对的,忍不住颤声道,“你,你不是三羽……”
立于向玉竹面前的这个肥胖粗壮的“三羽”掩嘴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向小姐,这次的事你又没办成,只需引得那符礼上了你的床进了你的温柔乡即可,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给办砸了!”
抬起头的“三羽”撅嘴嗔怪着向玉竹,可那眼神中却盈满了狠戾的笑意。
“你,你把三羽怎么了!”向玉竹也不知从哪来的胆量,立直了身体喝声质问着。
“三羽”垂眸悠然地吹了吹手指上的脂粉,巧笑盼兮道,“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再给你次机会,若是办砸了,走向鬼门关的可就是向将军了!”
看着那肥胖壮硕的身影转身离去,向玉竹蓦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这一切好似如噩梦般真实地发生着。
☆、第三十四章 两相依 不知情
自从宜人谷事件之后,战亦晚整日的魂不守舍,连晚上睡觉梦里出现的都是符礼的音容笑貌,如此接连四五日后,战亦晚的的小脸愈加消瘦起来,只剩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远远望去如骷髅般甚是恐怖。
而连归自那晚看到战亦晚脖颈处青一块紫一块后,心情就一直处于郁闷状态,虽说还是整日介的吩咐厨房给战亦晚准备各色补汤,但脸上就没出现过一丝笑容,有时连话也懒得说,有时只是远远地站着偷偷地看着战亦晚也不上去搭讪,若在平时,连归早就带着目目绕着战亦晚转起来。
战亦晚其实早就感知到了连归的异常状态,她并非后知后觉,她只是还没有想好该以怎样的精神状态来面对连归,在她心里连归就是亲哥哥,而现在她遇到了这等不齿之事,又无法开口对人诉说,在心里总感觉无脸面再见连归。
眼看着早起的战亦晚又是愁眉深锁,眼窝也越陷越深,站在远处再也看不下去的连归极缓慢极缓慢地踱到花圃旁,与战亦晚并肩坐在爬满夕颜花的篱笆处,轻声道,“有何事会比身子骨还重要?”
再次听到如此亲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