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好好听着。”老太太难得对我这么严肃,我只得咽下到嘴的话,仔细听着。
苏麻喇姑望了我一眼,恭敬地道:“格格,您尽管放心,奴婢会尽心侍候大公主,就像侍候您一样。”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串她时常拿在手里礼佛诵经用的,由十八颗大菩提珠串起的手串套在了我的手腕上,道:“禧儿,老祖宗不能陪你一辈子,就让它陪着你吧。”
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生离死别的味道,让人不由地心慌,我一把将手串扒下来塞回去,紧抱住老太太的脖子,道:“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老祖宗陪着我!”
老太太默默地紧搂了我一阵,才将我的双手从她的脖子上放下来,替我揩了揩脸上的泪珠,和蔼地笑道:“禧儿,老祖宗也舍不得你啊,可是,人总有那么一天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说到这里,满眼慈爱地望了我一眼,抬手轻轻抚着的脸道,“你这孩子啊,脾气跟你皇阿玛一模一样,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可真担心你哪天又闯了祸惹你皇阿玛生气,这个……”她说着将手串再次套上我的手腕,“……你一定要好好留着,它是我贴身的东西,你皇阿玛认得,万一哪天你惹了事儿躲不过去了,就把它拿出来,让它帮你求求情,记住了吗?”
“老祖宗……”我望着腕上的手串,迷蒙着眼睛点头道,“禧儿……记住了!”
“好,那老祖宗就放心了。”老太太长舒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放心了,又朝我张开怀抱道,“来,让老祖宗再抱抱你,我的小禧儿!”
“老祖宗——”我扑进老太太的怀里,眼泪簌簌而下。
“我的小禧儿,”老太太轻声安慰着我,“别哭,好好收着,别让老祖宗记挂。”我说不出话来,只有使劲儿点头,老太太又道,“不过,禧儿啊,你就再听老祖宗一句,不要总淘气,总跟你皇阿玛拧着,他对你是严苛了点儿,可那都是因为他心疼你,紧张你,看重你,你就是他的心尖子!你可不能因为你皇阿玛罚你就记恨他呀,知道吗?”
“老祖宗……”我哽着声儿道,“……我都知道,我听您的,以后都不惹皇阿玛生气了,您也要快快好起来,您答应过我的,过年的时候要陪我一起放烟花,看冰嬉的!”
“老祖宗都记着呢,都记着呢……”老太太轻叹,“禧儿,你知道吗,老祖宗是多想一直陪着你,年年放烟花,看冰嬉啊,只是恐怕……”
“皇阿奶,您可以的!”康师傅的声音蓦地在室内响起,我钻出老太太的怀抱扭头一瞧,见康师傅正快步走到床前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胤礽和太医。我起身行礼后恭立一旁,将位子腾了出来。太医们上前望闻问切了一番后,立马又退出了室外,康师傅起身与他们嘀咕了片刻回来后,就神色严肃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似有责怪的意味,老太太反应很快,立马抢着道,“你可别错怪禧儿,是我不许她派人给你传消息打扰听政的,也是我不让太医们进来的,我的病怎么样我自个儿知道。这阵子禧儿天天守着我,可累了她了,小脸儿都瘦成巴掌大啦,你快让她歇着去,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我原本想推说不累的,可老太太既然要跟康师傅单独说话,我也不能强留,只好屈一屈膝,退了出去。到了外间,却看见常宁,福全,还有班第正和一堆太医站在门外正神色紧张地悄声商议着什么,便也凑过去听了听,没成想恰恰听到太医院院判说了一句:“……估计太皇太后拖不过今晚去……”
“怎么会?”我忍不住插话,“刚刚太皇太后还进了一碗藕粉呢,精神好得很,你这是危言耸听!”
“大公主……”院判一脸不忍心地躬身道,“太皇太后这会儿是回光返照啊!”
“回光返照?!”我怔了一怔,随即觉着心头一阵闷痛,抓住院判的前襟一阵乱吼,“不会的,不会的,你胡说,你胡说!”常宁和福全过来试图将我和院判分开,可没能如愿,我仍死死揪住院判,有些歇斯底里,“不许你诅咒老祖宗,不许,不许!!”
“禧儿,”常宁劝道,“你快放开李大人!”
“五叔,”我死揪住院判,跟常宁道,“快把他抓起来,他居然敢诅咒老祖宗,诅咒老祖宗!”
“禧儿,你冷静些,冷静些!”福全也劝我,“李大人说的是实话!”
“不——”我像瞪着仇人般瞪着院判,睚眦欲裂,恨声道,“他就是在诅咒,诅咒!”
“纯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喧哗,扰了老祖宗休息,你担得起吗?”一声怒吼自身后传来,所有人都静默下来,唯有我理都没理,因为我听出这是胤礽的声音,这小子从老太太病重以来连陪护都没陪几天,总是找借口开溜,他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教训我?
我放开了院判,回头逼视着胤礽,脑海中闪动的是胤礽端静的旧账和刚才他吼我的新仇,怒火瞬间冲上了脑门,戳着他的胸膛就骂开了: “胤礽,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凭什么?老祖宗病重,你陪了她几天?啊?你是不是巴不得她老人家快点走,好不用耽误你夜夜笙歌,是不是?是不是?”
“你……你……”胤礽连连后退,脸上尴尬地抽搐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常宁将我拉了回来,轻声呵道:“禧儿,不得放肆!”
福全上前隔在我和胤礽中间,对胤礽抱歉道:“太子息怒,禧儿这是一时急火攻心,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怒吼一声,使劲儿推开挣开常宁的手,指着胤礽的鼻子痛骂,“你个人渣,还好意思教训我,你有这个资格吗?你不忠不孝,不……”我正想接着骂“不仁不义”和“不知廉耻”的,忽然就觉得后颈处一阵痛麻,眼前一黑,跌入了一个怀抱,随即就听见班第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禧儿,禧儿!太医,太医,大公主晕过去了——”
、244神奇功效
“老祖宗;您再吃一口吧,就一口!啊——快张嘴!”我捧着盛着藕粉的小碗,对老太太百般诱哄。
“不了,老祖宗吃不下了!”老太太轻推开我递过去的勺子,含笑道;“禧儿啊;老祖宗有件事要拜托你。”
“老祖宗您说;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一定办好!”
“小禧儿真乖!”老太太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脸;笑眯眯道;“你替老祖宗劝劝你皇阿玛,不要过度劳累悲伤;身体要紧,他肩上可还扛着大清的江山社稷呢!”
这事儿可真有难度,刚才的信心满满有点儿漏气了。我沮丧道:“几天前我就劝过了,让他去睡会儿,可他不听我的呀。”
“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但咱们小禧儿的话,他肯定会听的!”老太太低头看了一眼我手上的那大菩提手串,微笑道,“你带上这手串,告诉他,我,还有她都会看着他的。”
“她?”我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手串,有点糊涂,刚想问,一抬头,却赫然发现刚刚还靠在床头与我轻声细语的老太太不见了!环顾室内,也是空无一人,我慌了神,不禁放声大喊,“老祖宗——”
“禧儿,禧儿,你醒醒,醒醒!”焦灼的声音将我从心慌中拉回,我睁开眼,怔忡了半晌才意识到原来刚才是在做梦,而将我从梦境中拉回来的那个人就是此刻坐在我身旁,关切地望着我的班第。
“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饿不饿?想吃什么?”班第一张嘴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比平时还要殷勤。我没答话,因后颈处一阵酸痛使得我忽然想起了晕倒前的一幕,心内疑窦顿生:就算因为劳累过度晕过去,没道理后颈处会这么疼,这简直活像是被人打晕的嘛!难道我遭人“毒手”了?而且是个高手?作案手法很高明,没人发现我这晕是人为的!会是谁呢?当时周围就那么几个人,太医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没胆子对我出手,常宁和福全疼我都来来不及,肯定不会对我下手,站在我面前的胤礽更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想到此,我望向了班第。
“怎么了?眉头蹙这么紧,头疼?”班第说着就要将手覆上我的额头,我伸手挡开,问道,“是你,对不对?”
“什么?”班第一怔,眸中堆满不解。
“是你打晕了我。”我平静地指控,直直地望进他的眸里去。
“是。”班第大方地承认,脸上不见一丝愧色,“怎么,脖子还疼?”说着就要伸手来帮我揉脖子。
“少来这套!”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怒瞪他,“你到底站哪边?我还是那个人渣?今儿你要不给我说清楚,这辈子你都休想再碰我一下,哼!”
“禧儿!”班第面上隐露不悦之色,与我四目相对了片刻,轻叹一声,展了微皱的眉头,换上和悦的面色,口吻中透着一丝郑重道,“禧儿,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你说我还能站哪边?”
“唯一理由”,说得比唱的好听!我白了他一眼,愤然道:“那你还帮着胤礽打晕我?不让我骂爽快了,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憋的那口气有多难受?”
“禧儿!”班第蹙了眉头,口气肃然道,“你到底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你才记得住?胤礽是太子!太子是君,你是臣!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辱骂他,让他下不来台,撇开将来他会怎么对你不说,就你这‘以下犯上’之举,足够皇阿玛用家法治你了!你别忘了,你上回的家法还记着呢,难不成你这回想一并领受,在床上躺个把月?”
“你……”我被班第的这一大串的抢白呛得发不出声,班第却又换了温柔如水的神情,握着我的手,耐心劝道,“禧儿,你对我任性,发脾气,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可是,你要知道,皇阿玛就是再疼你,也不会容许你在臣下面前公然辱骂一国储君的!你一定要答应我,只要你一天还在宫里住着,面对其他人都要三思而行,不要任性妄为,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好吗?”
眼神诚真挚,口气温柔,这话的内容嘛……貌似还有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