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蓉玥早已下了车,抓住其其格的手臂亲热地道,“咱们好久没碰到过了,我今儿住我姑婆家,你要没什么事儿就上车跟我一块儿走吧,咱们晚上又可以一块儿说悄悄话啦!”
“这……”其其格似乎有点为难,“我刚从白塔寺替我阿布祈福回来,他老人家还在府里等着我呢。”
“这有什么,我派人去跟你阿布说一声便可,”说着便回头吩咐了一名侍卫前往土谢图汗府邸,而后,似乎才想起来,还有淑慧长公主的存在,跑到最前面那辆车子的旁边,询问道:“五姑婆,我想让其其格也去家里陪我住一晚,这样人多热闹,行吗?”
“行。” 淑慧一口答应,却也并未再多说一字,听得出来似乎有些不悦。
“多谢姑婆!”蓉玥一溜烟跑回到自己的车旁,拉着其其格的手道,“姑婆同意了,快上来。”其其格朝着淑慧车子所在的方向略一蹲身以示感激,就登上了蓉玥的车子。我刚放下车帘,车子就再次启动了。
“主子,”身旁的小穗带着几分不满道,“您瞧瞧,二公主跟那蒙古格格倒像是亲姐妹似的。”
“呵呵,他们两个投缘嘛。”我轻描淡写地评论了一句,心内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理啊!
“主子,”小穗小声道,“您今儿晚上……”
我忙捂住小穗的嘴,小声而严肃地警告:“再多嘴,就把你扔这儿!”
小穗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摇头,我这才放开了手,又叮嘱了一句:“不许再说!”
小穗如捣蒜般连连点头,坐在一旁闷声不语,眉头却紧蹙,过了半晌,又怯怯地说了一句:“主子,奴婢能再问一句吗?就一句。”
我头也没回地抛了两个字过去:“不许!”
车厢里彻底安静了。在马车有节奏的摇晃声中,我们回到了淑慧长公主府。
晚膳时分,夜幕降临,膳毕,夜空已黑得如染了浓墨一般,抬头望去,一颗颗星星明灭相间,与府内遍布的一百零八盏小灯相映成趣——今儿是正月初八,京城里有个习俗,每年的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点亮一百零八盏灯,遍布家里的井灶、门户、砧石等等,叫做“顺星”,以祈祷来年能一切顺利,吉祥如意。
没有跟淑慧、蓉玥和其其格一起多费唇舌,我借口身子困乏,提早回了房间,穿戴整齐后,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所藏的东西,爬上床,盖上被子,静候最佳时刻的来临。
这会儿,时间过得似乎特别慢,掏出怀表瞄了无数次,那时针离罗马数字总还是很远,耳听得怀表滴滴答答的声音,我的眼皮居然渐渐沉了下来,强撑了一阵,最终还是迷糊了……
“铛铛铛,铛铛铛……”
“走水啦,走水啦!”
“快救火,快救火啊!”
一阵响亮敲锣声将我,从迷糊中惊醒,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赶跑了我的瞌睡虫,我掏出怀表瞄了一眼,时针指向了罗马数字十二!
“主子,主子?”床前的小穗也被惊醒了,一跃而起,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才放心道,“主子,您还在啊,我还以为……”
“那火不是我放的!”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
“那……那……”小穗结巴了。
“也许是天干物燥,老天爷要帮我呢!快走,别跟丢了。”说着,我速往房门口跑去,下了门闩,打开房门,却见一高大的人影闪到了眼前,我还以为是塞图,抬眼一瞧,却见来人一身黑衣,只剩了两只眼睛路在外头。我一惊,这样的装束,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夜行人,百分之百是歹徒!想要把房门关起来,已然晚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小穗虽然已经被吓得直哆嗦了,却仍强撑着挡在我面前,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身子一歪,“咚”的一声倒在我的脚下。
“小穗!”我大惊,想要俯身去抱她,一方帕子却忽然捂住了我的口鼻,一股异香直冲而入,瞬间,所有的嘈杂都离我远去……
、荒漠奇遇(一)
“这女人真漂亮;您真的要把她献给……” 朦胧中,一阵蒙语钻入耳内。
“收起你那肮脏的念头,” 另一阵蒙语带了几分义正词严插话进来,“这女人就是为大汗而生的,警告你们;谁都不许碰她;若是被我看见;左手碰了砍左手;右手碰了砍右手。”
“是!”一阵整齐而恭敬的回应;随即就闻得“吱呀”一声;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耳根清静了,混沌的脑子也逐渐清朗;一个清晰的概念猛地跳将出来——我、被、绑、架、了!顿时,无助和恐慌袭上心头,我拼尽全力冲破疲乏睁开双眼,却对上了两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冷酷中透着贪婪与狠绝,这是草原上饥寒已久的孤狼才有的眼神,这会儿却出现在人类身上——就是眼前这个阴婺高瘦的男子和他的手下绑架了我!可我却不知道他们的来路,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连日来,除了在饭馆吃饭叫菜时这个男人会说几句以外,其他人只字未语——至少在我面前没有,以至于我曾一度还以为他们都是哑巴!
“醒了,傻姑?”一句嘲讽从那男人的口中逸出,将我的另一个记忆唤醒了,心内恨意顿起!
昨日,我好不容易借着看守的疏忽,趁着上茅厕的机会跑了出来,去县衙的途中却被这家伙给截住了,当时围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我大声呼救,说自己被绑架了,求围观的人替我去县衙报案,可这家伙却一边作亲昵状使劲儿搂着我,一边跟围观群众胡诌:“这是我妹子,小名叫‘傻姑’,小时候受过惊吓,脑子不大清楚,此次带她出来就是四处求访名医治病的,没想到一不留神她就跑了出来,可把我吓坏了,谢谢各位的关心,谢谢!”
被他这么一描述,我竟成了传说中的“傻姑”!人群原有的激愤瞬间变成了对他的“同情”,有好事者居然还好心地向他劝告:“兄弟,你可得把你这妹子看好咯,别再让她乱跑啦,这年头坏人多,你这妹子这么漂亮,万一被拐到窑子里去就糟啦!”这家伙道了句“多谢”,就要拉我回去,人群也有散去的迹象,我忙大声疾呼:“骗子,骗子,他是骗子,他胡说,他骗你们的,我不是他妹子,我是大清公主,我被绑架了,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快去衙门报案!”可惜任凭我喊破了喉咙,围观群众只纷纷朝我投来一个怜悯的目光,摇了摇头,三两下就散了个精光。挣扎中,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我便又不省人事,直到现在才又清醒过来。
我霍然起身,劈手往那人的脸上扫去,却被紧紧地钳住了腕子,我“呸”了一声,往他脸上狠狠吐了一口,高声叫骂:“你这个恶魔,强盗,人渣!下流,卑鄙,无耻!我要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那恶魔居高临下地逼到我的眼前,右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脸上挂了一抹残忍,讥笑道,“说反了吧?这会儿我把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那是易如反掌!”
“你敢?!”我咬着后槽牙恨声道。
“当然敢!”那恶魔接得飞快,一丝犹豫都无,从上到下一面瞄着我,一面道:“一会儿就把你剥个精光,绑在床上,然后用你那把削铁如泥的刀子,从你那漂亮又不听话的双腿剐起,一片一片地慢慢剐,一直剐到你求我杀了你为止。”
“大变态!”阴森的描述加上狠戾的神色,听得我后背直冒凉气,我大吼着,以掩盖心内惊骇,“我警告你,赶快放了我!否则,我皇阿玛抓住了你们,一定会诛你们九族!”
“诛九族?在那之前,你早就成了一架白骨,哦,不对,这脸蛋还算漂亮,我会考虑留着欣赏的。”恶魔说着还用手指在我的脸上摩挲了几下,我嫌恶地偏过头去,又被他强制扳了回来。
避无可避,我便双目圆睁,怒瞪着他。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虽然心内惊惧万分,但理智告诉我,这时不能露出一丝惧意,反而要显出比对手更强大的气势来。虽然这恶魔的目光森冷,但我愣是撑着紧瞪着他的眼睛,一丝闪躲也无。也许是我强撑出来的无惧,让这恶魔很没有成就感,他先开口了:“怎么,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我冷哼了一声,回敬了一句蒙语:“真剐了我,你拿什么献给你的大汗?”
人类的脑子就是这么神奇,有时候越危急越能爆发出卓越的潜能。就在刚才打眼仗的当口,在朦胧中听到的那几句蒙语忽然很清晰地在耳畔响起,我的脑子迅速运转,基本判断出眼前这个人的来路了,瞬间我便平静了不少。
果然,那恶魔脸上的神色略略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仍用汉语跟我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了,即便再装,你这厄鲁特人也永远成不了‘庄子’!”我戳穿了他的底细。
“什么厄鲁特?”恶魔仍试图掩饰。
“难道你口中的大汗不是准噶尔的博硕克图汗噶尔丹?”我兜了他的底,他果然又愣了,大概没想到我居然能猜的这么准。我趁机将我的下巴和右手解放了出来。不过,这个恶魔貌似智商不低,很快他便醒悟过来,明白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不再掩饰,承认道:“不错,我们是厄鲁特人,看来你还不算太笨,也不枉……”那恶魔话说了一半,忽然话锋一转,恶狠狠地警告我道:“就算你知道我们的来历又怎样?你最好放明白一点,别再想着逃跑,别逼我用‘失魂香’,那玩意儿用多了,你真成了‘傻姑’可别怪我!”
“失魂香”?就是我先后被迷倒两次的异香?让人变傻子?!靠!这帮人太狠了!我刚想对他破口大骂,却见他掏出块帕子晃了一下,盯着我道:“我很讨厌不听话和呱噪的女人。”
出于保护智力的考虑,我不得不生生地咽下到嘴的一大摞骂人的话,换了话题:“你们蒙古人行事不是一向信奉光明磊落的吗?你们这回干嘛要鬼鬼祟祟地绑架我,还一路上装成汉人的模样?”
恶魔没有回答我,却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托盘,命令道:“把这个吃了。”
我伸长脖子瞄了一眼,是碗面条,闻着那味儿似乎还是一碗牛肉面。肚子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