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说我还知道他是赏金猎人组织的老大,外号死人妖呢!
想着,我无言的抹了把汗。
“我准许你动了吗?”老鲁呵斥。
汗擦到一半,我闪电般的将手放下,两手贴着裤边站的笔挺。
“滚到一边站着去。”老鲁狠狠瞪我。
我只好挪着步子站在了不醒目的角落。这份难堪真是叫景修看了个十足十。
景修的手始终握着桌上的茶盏,没有离开,小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杯壁,看向我时候的微笑和初见时叵测的诡笑如出一辙。
蓦地我想起赏猎组织曾和玉临关商谈过结盟,难怪他会被重金请来帮大昌国培养刺客!可是,为何他要装作不认识我,这着实叫我琢磨不透。
景修像是忘了我这个人,他侧目道:“鲁大人,您刚才那番话,还没有讲完呢。”
“是是,刚才您说虎翼阵型有不足?”说话的时候,老鲁满脸的恭敬畏惧。
“没错。”景修淡笑,笑意如穿过棉絮的针,锋芒尽露。
“怎么可能?”老鲁百思不得其解,“至今我骁骑军的虎翼阵型还未败过!”
景修尚未答话,一个悠然的声音如长吟般传来——
“列阵再强,比不过取敌军将首于千万军马之中。”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除了景修,皆骤然变了脸色。
包!括!我!
众人扭头,循声看去。
凋敝的枯草接地连天,在枯黄色的尽头,一人一骑似是跃出地平线般,忽的就出现了。高大的骏马缓步前行,侧坐在马背上的人一身素衣如雪,墨发飞浮,正抱着一把有些老旧的三弦琴,懒洋洋的随着起伏的马背摇摇晃晃,横竖看着像一个放荡不羁的吟游仙人。
不过这仙人的行为却有些不大风雅——他不得要领的用手指拨拉着琴弦,发出了十分难听的声音,惊飞了大片一直安静栖息在树梢的雀鸟。
“来者何人?出言如此狂妄!”老鲁极为不满道。
“狂妄?”白衣人遥遥一笑,如瞬间粲然绽开的白莲,清雅不可逼视,“虎翼形不堪一击,连让本座狂妄的资格都没有。”
老鲁怒极反笑:“哈哈,大放厥词!”
白衣人反倒洒然一笑,“要不,本座给你取个指挥官的脑袋试试?”
我绝望的捂住了脸,悄然退缩到一排插满了长矛的兵器架后——尼玛这种揶揄中带着冷傲,调侃又不乏强势的口气,不是师父,还能有谁?!
老鲁怔了片刻,牛眼一瞪:“试试就试试!老子怕你?”
显然他的脾气极是应了他的姓,鲁莽的紧。
“传令,布阵!”老鲁说一不二,话毕,横刀跨马,俯身一击马臀,带起一阵沉猛的风声疾驰入列阵。大军巨翼般快速移动,老鲁单人单骑如一道黑色的电光,片刻便湮没于千军万马中,身影再也难辨。
我踮起脚遥向前往,但见眼前枪戟指天,森然如林。
顾不得老鲁不让我动弹的命令,我三两步冲上了检阅台,逮着景修大声质问:“姓景的,这是怎么回事?”
景修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一颗颗认真的嗑了起来:“你师父不是刚说了么,要于千万兵马中取了鲁大钟的脑袋。”
我心里狠狠打了个突。
这是七千骁骑兵!不是七千散兵游勇!孤身闯千军这种事根本不是儿戏,稍有闪失会有性命之虞的!师父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我一脚踹开了挡在身前的凳子,正要纵身跳下检阅台去阻止师父,忽然被景修一把抓住了胳膊。
“放开!”我大为焦急。
“时音姑娘,莫要忘了鲁大钟才下过命令,没有他的准许,你半分不得移动的。”景修慢吞吞道。
“让老鲁去死吧!”我咬牙切齿,“你没看到师父有危险吗?”
景修摇头,“没有。”
“妈个蛋!”我啐了一口,抬起手臂就朝景修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景修无言的看着我,连眉头都没皱。
“咬完了?”他淡淡道。
我愣了一下,嘴里咸腥咸腥的。
“咬完了就站回架子后面去。”景修收回手,面无表情的抽出匕首,割下我衣袍的一角,裁成整整齐齐的布条,十分仔细的包扎了起来。
“你不信你师父?”他绕着布条,缓缓道。
我握紧了双拳。“我担心他。”这和信不信没关系。
“顾牵机一定很乐意听你这么说的。”景修笑眯眯道:“不过他更乐意你安安分分的躲在兵器架后面,千万不要现身搅局。”
“他要做什么?”我愈发觉得蹊跷。
景修没有回答。
“时音姑娘,你可知道顾牵机今早前来找我,要用廖州天珩教的地界,来求我帮他一个小小的忙。”他两手一抱,靠上椅背,淡淡道:“他很直接,说他想送你一份惊喜,我也很直接,接受了他送上的大礼。”
我惊讶的半天没说出话。
“惊,惊喜?”我愣了下,蓦地慌张道:“不会是取了老鲁的脑袋吧!”
“想知道?”景修抬手,朝旁边一指:“那就站到那里,到时你会明白一切的。”
我迟疑着走回到兵器架后面。
可是刚站定就又后悔了。
独闯千军委实太过危险!我不要什么惊喜,我只要师父平平安安。
所以这局我是搅定了,就算被老鲁赶出大营,被吕帅从鹰翼军除名,我也不能看到师父受伤,更不想给他任何施展归藏心法的机会!
想着,我后撤一步,尚未猫腰窜开,一颗石子破空而至,闷声击中了我的穴道。
“时音姑娘,乱跑的话,可就没法成为玉临关年度风云人物了哦。”景修说着,悠悠然往嘴里丢进一粒瓜子。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是不是大家都开学了捏~~~好多妹纸都不见鸟 好吧一定是因为俺更新不给力造成的,哭倒…… 等忙完这一段时间,窝一定会努力更新的~!握爪!
PS:谢谢唫銫姩蕐妹纸的炮仗~~~╭(╯3╰)╮
谢谢栗子~还有小夏的长评,俺感动的内牛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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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音姑娘;乱跑的话,可就没法成为玉临关年度风云人物了。”景修说着,悠悠然往嘴里丢进一粒瓜子。
什么?
尚在诧异中,忽觉强劲的气势横卷烟尘扑面而来;千杆铁戟刀尖指天,森森然若通天壁垒,浩浩汤如无涯横江。蓦地,一阵急促沉闷的战鼓突然间响起,被踏起的烟尘弥漫扬天,黑沉似一面蔽日遮天的战旗。
鼓声忽止。
蓦地;千人齐喝,震若沉雷:“长风!”
停了短短一瞬,行动一致的骁骑兵黑色潮水般分为两翼,数百精锐争先驰出,在阵阵昂扬的擂鼓声中朝着师父所在的方向闪电般奔腾。
师父依然抱着三弦琴,一脸茫然的琢磨着弦子的弹法。他的神色始终淡淡的,风从他的发间穿过,带起流光水泻似的墨润。
“师父!!”我扯起嗓子大喊,声音淹没在轰轰蹄声中。
师父突然抬起头,看向距离他愈来愈进的铁骑兵——
二十丈。
十丈。
五丈。
忽的,他又低下了头去,修长的手指按了按琴弦,轻轻一抹,似在轻抚上好的绸缎。
众骑已然驰近。
他们带起海潮般的声响,举起冰冷尖厉的武器。
为首的武士单手旋转,乌金色的枪锋划出一道疾闪的铁光,横空撕扯迸裂了我的视线,猛刺向前,直取师父肩头。
师父静坐在黑潮般涌来的铁骑中央,素白的衣袂孤单萧索。
不过眨眼,那抹白色已被淹没。
师父的背影倏然消失。
“啊……”仿佛有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的扼住了我的脖子,意识和神魂随着远处无数砍下的利刃脱离了身体。
我窒息了。
时间亦似是突然静止。
忽的,一道白影在黑潮的淹没下冲天而起,快如雷霆,疾若飞光。
尚未定睛,但见师父鬼魅般在如林的枪戟中飞掠出来,白袍于黑色的骑兵阵中张扬鼓荡,宛若一只周旋于黑夜中的雪色鹰隼。
我深深吸了口气,冰冷寒凉的空气直直窜入肺里。
顺着师父身形奔去的方向,我终于看到了老鲁山岳般岿然的身影。老鲁显然已经意识到师父的急速逼近,手中令旗高举过头,冷静沉稳的比划着指令。
战鼓骤然变了节奏。
我恨不得将脑袋从兵器缝隙里挤过去,这样能看的更清楚。
“伏虎!”又是一声齐吼,天地震动。
尘土飞起冲天,马蹄如雷,轰隆大作。师父整个人移动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忽上忽下,手里的三弦琴像一把木柄过长的锤子,身形掠过之处,无人不被他敲的栽下战马。千人骑兵悍勇之极,虽然虎翼的一侧被师父冲的散开,却不曾乱了阵脚,铁骑在战鼓和令旗的指示下有条不紊的变幻着列阵。
我定睛一看令旗,便觉胸口一紧,“不好,弓箭手!”
列阵迅速朝两侧弯曲扩展,变成虎虎生风的半圆,为首骑兵猿臂扯弓,眨眼间无数箭尖搭出一线银灰。
令旗落下,箭离弦。
嗖嗖嗖嗖!
面对铺天盖地的箭矢,师父翻手掀起长衣,白袍轻振,外衫离身脱手,错眼间已卷落无数飞箭,身形却丝毫不停滞,飘忽的像是黯淡的白色光影,不过几个起落,已再次冲入列阵,不待老鲁再次举起令旗,凌空翻转,琴身呼啸着击打在老鲁的背心,直直将他打飞了出去。
老鲁落地后就地一滚,快速跃起,长枪抡了个弧朝前挥舞而去。
师父单脚轻点马背,轻轻跃起,宛如被风卷起的落雪。老鲁踏地飞身,长枪呼啸着画了个赫赫威势的扇形,旋起腰劲刺向身子尚在半空的师父。
远远的,枪尖刺出一道铜色,如引线的针穿过了师父手里的琴弦,电光火石间,琴颈急速卷起,牢牢卡住枪身。
白色身影落地,师父死死的压住长枪的势头,笑的冲淡平和。
老鲁一怔。
一瞬后,师父握住枪身的手毫无征兆的猛然一震,琴身如银瓶般炸裂,无数木屑迸飞了出去。
老鲁下意识闭眼侧头躲闪。
不待老鲁抬眼,师父已闪至他身后,抬手,伸臂,扣肩,翻腕,疾快的卸脱了老鲁两条手臂,细韧的琴弦缠上了老鲁的脖子。
兔起鹘落,不过须臾。
快的铁骑兵都来不及倒过头来支援。
老鲁铁水浇注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慌。
师父却松开了手,琴弦一丝送,落了地。
不待骑兵围近,他已如墨海中的一叶素白扁舟,踏着无数骑兵的脑袋飞掠而去,片刻后轻巧的落在了点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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