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瑄也同样道:“我也有话和你说,我们出去谈。”
“你们可以到隔壁房内谈,我们不会偷听的!”烈风倒要看看,兮兮要用什么法子来说服韩瑄回南朝。
兮兮和韩瑄到了另外一间屋中。
“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南朝,我会把你和叶从蓉一起带回去的。”兮兮望着尚还欢喜不已的韩瑄道。
“我不会回去的,我不会再做皇上了。”韩瑄双眸炯炯,直视着兮兮,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你是南朝的皇上,留在北苍国就等于做了他们的质子,他们可以随时拿你来要挟南朝的!”兮兮冷然直视着韩瑄道。
“有了新皇,要挟自然就不会生效了,”韩瑄说道,看样子他留在这里的心意已定,“你不用再费口舌了,我是不会回去的,有一样东西要麻烦你送回南朝。”韩瑄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接着他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一件物事来。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也是因为他的人胖,所以才能将这东西藏在身上,要是放在兮兮怀里,那早就被人看了出来。
韩瑄将那小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件被明黄色锦缎包裹的物事来,将锦缎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事,登时便把兮兮吓了一跳。
那是一块两寸见方的方形,上面雕刻着一条飞舞的龙,下面平展处雕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是用蓝田白玉雕刻而成的,玉质看上去极其细腻,泛着莹白的光芒。
这物件兮兮虽然从未见过,但是却听圣师说过,这竟然是皇帝的传国玉玺,这是国之重宝,得则为皇。
而这个皇帝此刻却把它拿了出来,不知意欲何为?
韩瑄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不再是先前那副痴情迷糊的模样,神色极其凝重,“今日朕就将这个玉玺交给你,之所以没把这个留在皇城,是因为朕不想把选择下一任皇帝的权利交到母后手中,所以这个玉玺,就拜托你交到几位重臣手中。丞相史霄是太后一党,你万万不能交到他手中,武威将军叶启风很是耿直,你可以把这个交到他手中。我有两个皇弟,一个是京中的韩珑,他也是朕母后所生,他虽然很有才干,只是心性狠辣,其实不是很适合做皇帝,朕还有一个皇弟,就是在西疆做王爷的韩珣,他不是母后所生,所以在十年前,便被母后送到边地做王爷。他幼时就聪明绝顶,只是朕很多年不见他,不知如今心性如何。你可以让叶将军和其他重臣从中选择一位,做南朝的下任皇帝。”
兮兮静静地听韩瑄说完,道:“你为何如此信任我?”她不明白韩瑄何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上,还交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
她和他也不过是只见了两面而已。
韩瑄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圣女,听说你们是以维护天下安宁为己任的,虽然那天你骗了我,要将我送到南朝的军营里,但是我却明白你是为了救我,要我回南朝做皇帝,所以我相信你。只是我是没有一丝做皇帝的念头了,再也不愿做那笼中之鸟了。”
兮兮犹豫着,看样子这个韩瑄是不会再做皇帝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她手上,让她一时之间不能接受。
“怎么,你不愿帮我吗?”
韩瑄拿着玉玺,递到兮兮手中道:“请你帮帮我吧!”
兮兮接过手中的玉玺,玉玺手感温润滑腻,可是兮兮拿着它,却犹如拿着一件烫手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置。
“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还是拿去吧。”韩瑄又压低声音祈求道。
兮兮无奈点了点头,将玉玺放入袖中。
兮兮和韩瑄从屋内出来,发现烈风已然不在,只有叶从蓉和水烟凝立在室内,神色凄然。
兮兮走到叶从蓉身畔,望着叶从蓉梨花带雨的容颜,不知如何安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室外,阳光依然和煦如初,兮兮带着霜儿和絮儿,沿着甬路,向王府外走去。
烈风从另一条路上拐了过来,出现在兮兮面前。
春光无限,他一身素色锦袍,看上去平添了几分雅致温文。脸上的表情更是含蓄璀璨如水波轻漾。
“舒玛圣女这就要走了么?也不告别一声,好让本王也送送客!”烈风似笑非笑,语气悠然地说道。
看到他云淡风轻,恬淡悠然的样子,想到室内哭得双眼红肿的叶从蓉,兮兮决定无视他。睫毛低垂,从烈风身畔绕了过去。
虽然他知道叶从蓉喜欢的是她的瑜哥哥,但是她仍是不能容忍这个男子的无情!
烈风唇边的笑意缓缓敛去,他追上去,闪身阻住兮兮的去路,道:“难道,你不认为那样对叶从蓉来说,是一件好事么?”
兮兮无语!
“如果,娶错了人,就要一辈子错下去么?”烈风低低说道,声音温婉柔和,带着一丝难言的伤感。
兮兮身子一僵,烈风的声音里,隐约藏着很深的眷恋,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心,但是她不愿意多想,因为她实在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不知他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兮兮没有理会烈风,带着霜儿和絮儿,疾步而行。
不一会儿,素衣翩然的身影便消失在烈风的视野内。
卷三 天高云淡
第01章 残阳晚照
残阳晚照,将一江碧水映成橘红色。江水到了陵州郊外,打了一个弯,水势平静,犹如湖水。
一叶扁舟沿着江水从光影里顺流而下,素淡的白色船篷,被夕阳映成了金黄色,有一种辉煌的美丽。
一身素衣钗裙的云兮兮在舟中调弦抚琴,耳畔是哗哗的水声,细碎的波浪拍打着船舷,飘飘荡荡间,船漂在水里,却又像飘在天上。
小舟外,水天一色,远山都沉浸暮色里,背衬着暗沉辽阔的天幕,显得分外遥远。
两岸遍植垂柳,柳丝如剪花如染。面对馥艳春色,兮兮的心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南朝的大好河山,比之塞外是富饶极了,可令兮兮心痛的是,南朝百姓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据言,是百姓的苛捐杂税极重。
圣师派她亲自来南朝,希望她能够左右选帝之事。
本来,兮兮以为天下兴亡,自有定数。天下沉浮不是她们这些凡俗之人可以决定的。所以,兮兮并不曾期望自己能够改变什么,也压根不想改变什么。
可是看到百姓疾苦,兮兮心中还是忍不住愤怒。如果韩瑄不那么懦弱,如果韩瑄是一个有道明君,那么,天下,或许就是另外一番样子了。
或者韩瑄不愿做皇帝,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的自由,更重要的或许是为了天下苍生吧。
或者,她真的应该做些什么吧!
这时,从舟外传来丝竹之音,打断了兮兮的遐想,风里还传来阵阵娇媚的歌声:“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这是一首媚词,兮兮挑帘望去,发现湖面上遍布着各色小船。而那歌声,便是从附近的小船上传出来的。那小船悠悠荡荡泊在湖面上,并不远行,船上人不多,只有一个姑娘,一个船夫。
兮兮的船渐渐驶到这些船中间,左首一条小船,船篷被紫色棉布罩住,船内除了有琴声叮咚,还有男子喝酒调笑声。
兮兮这才蓦然醒悟,这些船竟然是男子寻欢作乐之处,不禁眉头微凝。
兮兮自小便是在陵州郊外长大,那时也来过这里,也曾见过泊在这里的各色小船,那时她并不知船娘是做什么的,只是很羡慕她们能穿的漂漂亮亮,坐在船上,弹琴唱曲,很是自在。
如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兮兮掠过淡淡的伤感。
这里,和塞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里的人和那些流离失所的饥民是不同的人。
这里的人不知什么是疾苦,不知前方战场之惨烈,不知皇帝被擒,只知作词赋曲,寻欢作乐。
繁华如梦,商女不知亡国恨,兮兮心中忧叹。
“圣主,我们已到陵州!”霜儿进来说道。
“泊船靠岸吧!”兮兮淡淡说道。
小舟摇曳着泊在岸边,兮兮带着霜儿絮儿从船上飘身而下。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天边消淡,兮兮的身影融在了那片光辉里,美丽而遥远。
就在此时,蓦然有浩荡的钟声随风而来,雄浑凝重,回荡不休,一瞬间好像诺大的湖水都被钟声震荡起来。飞鸟被钟声惊起,急急归巢而去。
兮兮知道,那是山上慈安寺的钟声,每到日落之分,寺中的僧人便会敲响大钟。
这熟悉的钟声将兮兮的思绪带到了十年前,那时她才七岁,还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小丫头,当日离开陵州时,也是这个时辰,也是这样的钟声。
她和婆婆一直站在江畔,直到钟声停歇,才登船远行,那时,婆婆眼里满是忧思,而她却什么也不懂,不知离情别绪。
此刻,她才有些了解婆婆心中的忧思。
钟声连绵不断地敲响,既浩瀚,又遥远,心似被钟声敲打的空荡荡起来。
良久,钟声停歇,余音好似还在湖面上袅袅震荡。
就在这寂静里,蓦然有噗通一声,好似是有人下水的声音。那声音极轻,但是因为寂静,传到了人们耳畔。
“你就是跳下去,我今日也要带你走,大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有一个霸道邪气的声音喊道。
接着便听到嘻嘻哈哈的声音此起彼伏。
“上来啊!”
只听得有人扑腾水的声音。
“不会游水呀,不会游水还跳下去,快上来吧!上来跟大爷走!”极是蛮横无理的声音。
“霜儿,你去看看,那里出了什么事!”兮兮凝眉道。
不一会,霜儿回来说道:“圣主,有人要把一个小姑娘带回府中做小妾,那姑娘不从,便跃入水中,被他们救上来,正要拉走!”
兮兮听得那些男子蛮横的嬉笑声,心中恼怒,便走近一看,却见几个恶奴揪着一名姑娘,更确切地说,那不过是一个小女孩。
十三四岁的样子,全身皆湿淋淋的,一身杏色衣衫紧贴在身上,露出曲线玲珑的身姿。湿淋淋的黑发垂在脑后,有几溜垂在额前,兀自在滴水。小脸苍白,很是可怜,但是却长的很是美丽,娥眉秀目,水灵雅致。
小姑娘被几个人扯着,形容很是狼狈,但却没哭,清澈的眸中满是倔强和不屈。
那姑娘被扯着上了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