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闻言啐了一声道:“我浪我的,与你什么相干?快别只顾着饶舌了,今儿是初一,你都忘了奴给你说的,每逢初一十五要斋戒沐浴,焚香拜月,如今请你来,正要商议此事,谁叫你只管往下流想的。”
西门庆听了此言调笑道:“我的乖乖,你要沐浴还不容易,叫小鸾去催水,咱们两个一道洗了吧。”说的孟玉楼脸上一红,扭过身子道:“看你,说着说着就下道,我的哥儿,上回那一次还不学乖些,要把奴家唬死了呢。”
西门庆闻了爱妾这一番关切之言,又见她为了自己的福报,每到初一十五都要吃斋念佛十分辛苦,心下十分感念,因搂了妇人在怀叹道:“满屋子里就只有三姐一人是真心疼我的,四泉明白你的心,姐姐也要记着咱们夫妻雨水恩情,可别抛闪了才好。”说的玉楼心里暖意丛生,因放□段儿靠在丈夫怀里。
两个相依相抱了半日,孟玉楼因说道:“你还记得前儿我对你说的,再逢庙会之日,我想往庙里进香,顺便也出去逛逛,自从嫁过门来,你家里规矩大,上头又有大姐姐管着,不像我原来在外头住着时那样自由了,如今借着做好事,也出去看看,春暖花开的才是好玩儿呢。”
西门庆听了这话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哪一日想去,我先到衙门里告了假,陪你同去罢了。”玉楼摇了摇头道:“依我说你去倒不方便,但凡进香还原,多是嫩妇少女的,如今你一个爷们儿,跟着我们往脂粉堆里厮混,又是兼着衙门口的差事,怕你面上不好,舆情不利。”
西门庆听了玉楼一番剖析,也是合情合理,因问道:“以你怎么样呢?”玉楼点点头笑道:“我方才瞧了《玉匣记》,这个月十五就是好日子,可巧又有庙会,我想往莲花庵中去一趟,拿些碎银子,交给常到咱们家行走的王师父,请她替你在佛前点个大灯海祈福,我也进献些新鲜物件儿在观音娘娘跟前,求个……”
说到此处红了脸,低头抚弄着衣带就不言语了。
西门庆听闻此言心中一动,伸手搂住爱妾的玉体笑道:“三姐也是心急了罢?说来我也盼着此事,可惜你我夫妻两个相见恨晚,当日续弦之时若是遇见了,又何必接二连三的弄人进来。你看我年纪又不大,房里那样用人?还不是只因眷恋你先头陈氏大姐姐,才这样放荡无羁,”
孟玉楼闻言啐了他一口道:“我的哥哥,谁养的你这样乖巧会说话儿的?你若与奴家相见恨晚,那第四房雪大姑娘,第五房金莲丫头,第六房李瓶姐又是从何说起的?”
说的那西门庆脸上一红,支支吾吾道:“雪姑娘的事你是知道的,你先头陈氏大姐姐临走前再三再四对我说了,房里若用人时,还是抬举了雪姑娘的好,虽然模样儿次一等,难得的是她整治的好菜蔬,调理的好汤水,也怕我身边儿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弄些滚汤滚菜给我吃,才叫我收了她,难道我还能不依?若说五丫头也是命苦之人,当日我因在街上行走,冷不防给个叉竿打在头巾上,我因有些恼了,抬头看时,原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娘子,唬得娇娇怯怯的,见打着了我,深深道了个万福,陪了许多不是。我也不忍心苛责于她,因唱个喏各自走开了,谁知过几日去她家门首处王干娘茶坊与人相约议事,可巧又遇见这小娘子过来,问那王干娘借药酒来擦擦。
偏生是应花子在那里与我坐的,你还不知道他?但凡见到个标致的女子就不肯放手,如今见了这五丫头天仙玉貌,自然上前搭讪,因问她接药酒怎的,莫不是跌打损伤了何处。谁知五丫头听了,怔怔地滚下泪来,竟一声儿不言语,转身跑了,末了还是那王干娘说了,只因上回她擅自开了门户见了我,她那先夫在街上听见,竟不问青红皂白,将这小娘子一顿好打,一连关了她几日。
可巧这一日她先夫往街上做营生,她得了空闲方才跑出来问王干娘借药酒擦一擦,说的好不可怜的。我因此上倒动了恻隐之心,与了那王婆子十两银子,只因这位小娘子与我搭话,没由来遭了这一场横祸,我心里过意不去,因留下银子看顾她,倒也并没旁的心思。”
孟玉楼听了这话,心中冷笑道:“好个糊涂的哥哥儿,只怕她不是失手掉了叉竿,却是安心在窗根儿底下等着你呢,那武大生得那样五短身材的,莫说是打不过这妇人,只怕连个十岁上的孩子也欺负得他。”心里想着却不说破了,只笑道:“既然当日你心里不曾藏奸,为什么后来又与她有些收尾,娶了进门的?”
西门庆闻言苦笑道:“还不是那应花子多嘴,因见我怜香惜玉,倒编个风月故事,说我调弄人家的婆娘。”
作者有话要说:8。31第一更
☆、第五十四回
玉楼闻言笑道:“是了;你自然是为了维护人家年轻媳妇的清誉;待她夫家过世;就迎娶过门了?”
西门庆脸上一红点点头道:“内中自然难免有些瓜葛,也是难以尽述。”
玉楼冷笑一声道:“既然当日那样疼她;怎的娶过来不知娇养,倒下那样狠手打她?若不是今儿跟着大姐姐赴宴,我还不知道呢。”
西门庆闻言蹙眉道:“月娘又说我些什么?我这续弦大娘子百伶百俐;只是爱念叨人;当日许是为了李桂姐的事情,我倒忘了。”
玉楼听了这话心中倒是一寒,因叹道:“你道自家是个风流俊俏的多情公子,女儿家的心思就都在你身上不成?你打她一下;就寒了她一寸心;来日她心思若不在你身上了,你却怎好挽回呢……”
西门庆原不知那潘五姐与琴童儿的私情,听了这话,还道是孟玉楼借古讽今,埋怨自己当日金簪公案之时动手打她,连忙伸手搂在怀里笑道:“如今三姐在上,叫我西门四泉指着我这齐全身子发个誓,若再干那打老婆的勾当,就不得善终……”
话音未落,早见玉楼伸手掩在他唇边嗔道:“才说嘴就打嘴,今儿找你来原是跟你商议进香祈福之事的,还不是为了你造下的口业,如今好端端的又说些疯话呆话,往后宁可你打我两下,再不许这样了。”
说的那西门庆心中柔情蜜意起来,因搂着妇人就要*,玉楼因这一日是初一吃斋念佛的日子,执意不肯,谁知那西门庆百般纠缠小意儿贴恋着,到底哄得妇人替他品箫了事,两个殢雨尤云玩耍一场,方才交颈而眠,一宿晚景题过。
次日一早,玉楼起来打发西门庆吃了早饭上衙门去,因顾忌昨儿尚举人家中之事,恐怕丈夫看在往日同僚份上答应说情,特地嘱咐他道:“昨儿听说尚举人家中遭了官司,那夏千户请你吃酒,可是为了这件事不是?”
西门庆点头道:“怎么不是?只因我与杨大人是干亲,夏长官的意思,是衙门中以我为首,往叔父大人府上求求情去,说来也是奇了,我这位叔父大人虽然是当朝一品大员,平日里性子最是温文谦恭,怎知昨儿到了尚举人府上,也不知是谁触了他的霉头,也是合该有事,恍惚听见是那尚举人娘子办错了什么事,惹的他不痛快了。”
孟玉楼听了这话劝道:“奴家劝你还是少搀和这事吧,那尚举人又不是你的同窗好友,如今革去了功名,平头草民一个,你管他怎的?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咱们安安稳稳的做个富贵闲人不好么?
你又不是念书人,虽然会些拳脚枪棒的功夫,到底也不是绿林道,虽说好狗护三林、好汉护三村,你既然不学文武两科,这事自然不与咱们相干,况且那杨大人是内相出身,奴家在闺中常听人言,内相心性儿最是不定难拿的,你又何苦为了一个点头之交冒这个险?如今好容易拜了东京朝廷里的蔡相爷做干爹,才认下这一房亲戚,别为不相干的人伤了交情才是……”
西门庆听了这一番言语大笑道:“却不想三姐这般思虑周全,这也罢了,那夏长官不过是因为家中娘子与那尚举人娘子乃是手帕交,是以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若是我回了他,他倒也无可无不可的。”
因说着,叫孟玉楼服侍他穿戴了官衣儿官帽,方出去了。
玉楼打发了丈夫上衙门,一面心中细想昨日月娘所说故事儿,若是那潘五姐是因为夫主为了个表子无端打她,而寒了一片芳心,与那琴童儿有些手尾,自家倒也不是不可谅解。谁知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睚眦必报的性子,也怪自己当日着手此事不够果决妥当,方才闹出如今这样的局面来,只是姐妹情份已尽,就算自己宽了她这一回,只怕这潘五姐的心思也再难回转过来……想到此处,自家倒是伤感了一回。
一日无话,至晚间西门庆下了衙门回来,依旧到玉楼房里用饭,玉楼接了汉子,因命小鸾捅开了院中小灶,自己亲自下厨,打发夫主吃毕了晚饭,正服侍他吃茶漱口,忽听得外间来报,说是那勾栏院的李桂姐忽然坐着一乘小轿从后门过来,现下正躲在月娘房里,倒把夫妻两个唬了一跳。
两个携了手来在上房屋中,但见那李桂姐坐在月娘炕沿儿下头的地坪上,两只眼睛哭的烂桃儿一般,她姨娘李娇儿陪着——书中暗表,原来那李娇儿与这李桂姐都出身勾栏院李家,是以论着辈分,桂姐就唤那李娇儿做姨娘。
两个正在好言安慰着,见西门庆来了因说道:“如今好了,你们爷过来,你只求求他,没有办不成的事。”
西门庆闻言不知何意,因问桂姐道:“这样不年不节的日子,我府上又不曾接你们来唱曲儿,怎么自己倒跑了来,你母亲好?”
桂姐因哭道:“我母亲如今给人锁在女监里头,如何好来?求爷好歹开恩,看在替我梳拢的份儿上,救救我们勾栏李家吧……如今我母亲、姐姐,并一个兄弟都锁在衙门口儿里,只有我因为出去堂会逃过一劫,听见了风声,唬得我不敢回家,因径直往爷这里来。”
西门庆闻言蹙眉道:“竟有此事?如今我当着本县的掌刑千户,便是拿人,自然也要有我的钧旨,怎不见有人来回,就擅自拿了你们一家,如今阳谷县中谁不知道你是西门府上的粉头,却敢拿你?”
那李桂姐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