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红药大姐姐了,就是人影统共也没瞧见半个呢……”
玉楼听了,心里凉了半截儿,回身要去前山找那一伙贼人理论,小鸾连忙一把抱住道:“我的奶奶,就算红药大姐姐真个给人诳了去,如今这会子只怕贞洁也是没了,咱们闹出来还不是个死?又何苦搭上奶奶这花枝儿也似的身子呢……”
玉楼摇头道:“不是这么说,人家红药姑娘诚心诚意的服侍了我这么久了,又是你杨爷入狱之前几次三番叮咛嘱咐,叫我好生照看的,如今平白无故给人诳了去,那杨爷一辈子不出来倒也罢了,若是有一日重见天日,见了我,问我要人时,我又向谁说去?”
一席话说的小鸾没了言语,只得点了点头道:“奶奶若是执意要去,奴婢也拼的一死,与那一伙贼配军闹上一场,也不能就叫他们平白无故的作践了去!只是咱们就这样伶伶俐俐去了,到底是于理不合,哪有妇道人家赶着男子汉理论的道理,要不……咱们去书房请了二爷跟他们说去?”
孟玉楼听了,点点头道:“方才我可不是气糊涂了,连你二爷在这里也忘了,别是那红药姑娘早起去瞧他了?咱们先去问一问,大姑娘在不在二爷那里。”
小鸾答应着,两个又挽着往书房里去。见她小叔子杨宗保早就起来了,倒是个处乱不惊的性子,也不管不顾自己身陷在贼窝之中,倒心平气和念起圣贤之书来。
见他嫂子带了丫头过来,连忙起身相迎道:“嫂子今儿起得早,方才兄弟已经到了姑妈房里请安去了,见她老人家还没起床,隔着帘子瞧了瞧,气色倒好些,想来那个名唤白面郎君的郑家兄弟倒好岐黄手段。”
孟玉楼左右一瞧,并不曾瞧见红药,心里就知道不好,连忙问他道:“好兄弟,你早起看见奴家房里的红药大姑娘了不曾?”
杨宗保听了这话一愣,摇了摇头道:“倒是不曾见着的,怎么嫂子房里的姐姐没了,倒平白问起我来?想是自去方便,又或是往茶房催水了罢?”
孟玉楼摇了摇头道:“只怕不是,奴家醒了时出去外间寻她不见,巴巴的等了这快有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人回来的,别是给这山中什么喽啰小校儿掳了去,要娶在山里吧……”
那杨宗保听了摇头道:“这倒未必,昨儿晚间我才见那郑家天寿兄弟,他与我年岁相当,又是个童生的身份,倒是聊得投缘对劲,已经对兄弟打了包票,说只要嫂子说个不字儿,他们兄弟三个绝对不会强来……”
孟玉楼闻言蹙眉道:“他们如今是山大王,都是高高在上的,虽然耀武扬威,如何约束得住这许多小喽啰,若是有一个半个的不服管束,诳了我房里的丫头去,只怕这会子他们倒也未必知道。”
杨宗保听了,也是踌躇起来,想了一回,点点头道:“既然恁的,兄弟再去找那郑三爷问上一问,若是得了消息时,自来回报嫂子。”
玉楼摇头道:“你自己去如何使得,我也不能放心,如今那郑三爷虽然与你算个文字之交,到底是占山为王杀人不眨眼睛的强人,你又是个念书孩子出身,眼里揉不得沙子,如今自己去了,一句话说不对付,万一断送在他们手里,叫我有何颜面去见姑妈,为今之计,不如咱们两个同去问他便罢,左右昨儿我脸面都给人瞧了去,又不是正室大奶奶,到底没那么金贵。”
那杨宗保听了,也只得答应着,两个带着小鸾,往前山去,走到前后山交界处,但听得妇人杀猪也似的哀嚎之声不断,不知从何处传将出来。
孟玉楼听了,心里一惊道:“莫不是红药姑娘遭了歹人暗算?”叔嫂两个连忙寻找,却听得那声音是从后头小厨房旁边柴房传出来的,连忙跑过去看时,却见是那王英,有些愁眉苦脸的坐在柴房门口柴火垛上头,手上拿了一根稻草棍儿,正掏耳朵,见了叔嫂两个寻到此处,倒是一惊,连忙扔下手上东西,规规矩矩站了起来。
到孟玉楼跟前深施一礼,满面含羞带愧道:“大娘子起得早啊……”玉楼见那王英面有愧色,越发坐实了自家心中猜测,见他上前见礼,不由气得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啐了一声道:
“王二爷,这话原不好叫侍儿说你的,只是你昨儿口口声声答应过侍儿,不待我姑妈病好,绝不强逼着定亲,又百般回护我房里的两个丫头,侍儿才肯信你,想来落草此处,自有些江湖义气,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谁知不过一个晚上,就做出这般没有天理人伦,不顾天家法度,下流没脸的事情来,叫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瞧不起你!”
那王英原本心里正不自在,知道自己此番闯祸,给大哥和三兄弟知道了,定要埋怨自己的,谁想如今雪上加霜,竟给那观音娘娘一般的娘子瞧见了,心里越发没底,也顾不得还有别人在旁,扑通一声跪在孟玉楼罗裙之下,垂着头道:
“小人心里自是不肯辜负大娘子的,谁知……谁知小人昨儿听见大哥首肯,说只要娘子点头,就能够娶在山上做一房压寨夫人的,心中自是欢喜无限,就吃了两杯黄汤,原本也不曾起了什么歹意,只是吃的醉了,往小厨房里要碗解酒汤吃,谁知就听见那婆娘哭泣叫骂之声。
小人吃醉了酒醉眼朦胧的,也瞧不清爽,见那尚家娘子给人捆在里头,灯下一瞧,倒与大娘子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小人见了,隐忍不得相思之苦,又知道大娘子最是知书达理的,点头之前绝不肯做这样勾当,想着远水解不得近渴,就拿那尚家娘子出火,今儿醒了,方知铸成大错……”说着,就对着那孟玉楼插烛也似拜了几拜,倒唬得玉楼连忙往杨宗保身后躲着,不肯受他大礼。
一面心中暗道,原来这柴房之中关的却是那尚举人娘子,并不是红药大姑娘,不由得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红药此番不在此处,虽然尚不知吉凶如何,到底目下无妨,还不曾给人糟蹋了去;忧的是这尚举人娘子虽然平日里也有些轻浮举动,只怕倒不是那样偷人养汉的银妇,再说这王英这般猥琐人物,那尚娘子必然不肯放在眼里,此番两个铸下大错,万一这尚举人娘子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那尚举人岂不是家中又遭横祸……
只是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旁人的事,只要打听清楚红药安危如何,正要开口问他,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做什么,下帖子约好了一般,倒在此处聚会起来。”
孟玉楼回头一瞧,原是那清风寨中的第三把交椅,白面郎君郑天寿。那郑家小郎倒也知道些礼数,不似大哥二哥那样的粗人,见了玉楼,深施一礼,便低了头并不细看,玉楼见状,也连忙侧身回避了。
那杨宗保见了他,冷笑一声道:“郑三爷,昨儿晚生听见你谈吐得体举止端方,才当你是个念书人,文友一般论起交情来,谁知你们这山寨之中原也是个诲淫诲盗藏污纳垢的所在,我杨某人也算是白认得你一回了!”
那郑天寿大清早起来,正要往内宅前头小书房里寻了杨宗保,大家一起吃饭论文,谁知一见面倒给他没头没脑的教训了一番,心里难免有些委屈,只是他虽然也是强梁为业,到底出身童生,不肯失了礼数,暂且隐忍住心中不快,微微一笑道:
“先生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火气这样大,莫不是山中派去服侍的小喽啰哪里做的不熨帖?说出来我替先生出气。”
杨宗保原本气得怔怔的,如今见这贼人倒是言语温文态度谦恭,自家倒不好十分与他撕破脸了,只得暂息了雷霆之怒,往那柴房之内使个眼色,说道:“论理既是尊兄的兄长,也就是我的兄长一样,这话我不好说他的,如今三爷只问问你家二哥,便知端的。”
那郑天寿听了这话,知道又是二哥闯祸,心中暗道不妙,面上也是苦笑道:“我的哥哥儿,如今你就不能叫兄弟省点子心么,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旁人也罢了,倒得罪起亲戚来了……”
矮脚虎王英尚来不及答话,倒是那杨宗保冷笑道:“郑三爷也不忙认亲,咱们杨家自是高攀不起的。”那郑天寿虽然年少时节念过几日私塾,不是睁眼瞎子,到底也做了这十来年刀头舔血、杀人越货的生意,如何没个脾气?如今给那杨宗保抢白了好几句,心里就不熨帖,又对他发作不得,只得蹙起眉头对那矮脚虎王英道:
“二哥,你是如何得罪了人家,你不说出来,兄弟如何给你劝和劝和,也是个不晓事的……”矮脚虎王英听了,要开口时,又红了脸面,只得拉了拉郑天寿的衣袂,低低的声音道:“这话不好在这里讲的,如今你与我后边小厨房里说去。”说着上来推推搡搡的拉了他兄弟要走。
郑天寿没奈何,只得对玉楼叔嫂两个苦笑一声道:“烦请大娘子和举人老爷这厢等一等,小人去去就来。”说着与那矮脚虎王英两个走了。
到了小厨房中,那王英别的暂且不论,先翻出一个酒坛子来,四下里翻找了两下,寻不见个酒杯酒盅的,也顾不得许多,打去封口的泥浆,一扬脖子吃了起来。
郑天寿蹙眉等着他,见吃下有半坛子去了,连忙一把抱住了,抢下那酒坛子道:“二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失心疯,青天白日的就吃起酒来。”
那王英吃的脸上有些微微红晕了,方才自顾自寻了个绣墩坐了,一面叫郑天寿也坐了,低了头道:“三爷,你也别恼那姓杨的抢白你,这事儿搁在谁身上,岂有不恼的呢……”
那白面郎君郑天寿说小也不小了,与杨宗保差不多年岁,足有十七八岁了,近年来颇知事体,听见这话倒是唬了一跳,失声道:“莫非你昨儿竟毁了那位大娘子的清白不曾?我的哥哥儿,你可是替我做祸了!”
那矮脚虎王英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兄弟说哪里话,那位杨家大娘子是什么人?睡了她,就是睡了女菩萨!若是真能合卺,你哥哥我还能这般长吁短叹的么……”
郑天寿听见哥哥不曾难为玉楼,倒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不是风月债,旁的倒也好说了。”
王英道:“倒也没说不是风月债,只不过不是那杨家大娘子的罢了……”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