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 作者:碧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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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朱成碧 作者:碧心寒-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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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敏早已被她说得红云满面,双颊作烧,此刻只听得“纳兰”两字,便连连咬牙,“罢了罢了,早知你是这般情状,便不该让你知道半分消息!”
蕙殊笑道:“姐姐何必在我这头费心?蕙殊打小便跟着姐姐,难道还不知道姐姐的心思?”说着拉过诺敏的袖子,“既然姐姐这般中意,何不早作打算,去求了老祖宗,让她做主给姐姐指婚?”
一句话,如冰石入水,涟漪一波接着一波,徐徐的泛开,敲打着那些原本就斑驳残破的回忆——那一树的苍茫合欢花,葱茏的树冠,树下有如谪仙的男子,款款回眸。他分明是没有笑的,可是远远望去,又依稀是在笑着,绵延如白糖的暖,填塞着心口的空缺。
那时的他应该是快乐的吧?心底充溢的满足幸福几乎要漫出眼睑,身边有着解语的如花美眷,一如芳姐姐之于三哥哥一般。
心头有弦声断裂的悲鸣,诺敏摩挲着手中的卷轴,默然摇头,“夫人五月底才过世,公子是长情之人,我又怎么能够如此待他?”
蕙殊“啊”了一声,面上熠熠的光辉跟着黯淡下去,过了好久,才痴痴地跟出一句,“真是可怜,只怕他,不知道要怎样伤心呢!”
灯焰如豆,映着两人水波澹澹的双眸切切,其中多少愁绪情愫,全部曾注意到帐外那个一晃而过的黑影,从草间掠过,蹑手蹑脚地喘着气,眼底渐渐凝聚出细密的冰凌。
这一日诺敏一早便交割了蕙殊诸项事宜,自称有极为要紧的事情,要往裕亲王那边去一趟。蕙殊一一应承了,打点稳妥后便来前头茶水上找玲珑。玲珑自打从御前调回诺敏身边,便一直深居简出,只在帐中监检茶叶,虽算不上御前侍奉,但同在茶水上用心,也难免同胧月照面。
胧月因着上次诺敏的话本就有心病,倒还是玲珑先行礼,唤了声“姐姐”。胧月愈发脸上挂不住,一把拉住她,低声道:“玲珑,你可是还在怪我?”
玲珑淡淡而笑,“姐姐说这话,只叫玲珑听不明白。”
胧月眉头微低,拉着她走到一边角落,声音里略略带上了抽泣,“玲珑,上次那件鹧鸪茶盏的事情,当真不是我有心。不过是见梁谙达箱底的存货,想着万岁爷那样厚待于你,让你出面,总好过让整个御茶房的人遭殃……”玲珑不待她说完便接口道:“姐姐不必再说,姐姐这样做是从大局考虑,玲珑明白的。”
正说着,忽听身后蕙殊掀了帘子唤道:“玲珑,上次的雪铸银芽搁在哪儿了?裕亲王今儿御前奉驾,茶水上可出不了岔子。”
玲珑忙忙地答应了一声,转头对着胧月歉意一笑,“姐姐实在不必再挂怀此事。如今姐姐在御前侍奉,这样的耽搁,只怕是要误了时辰。”胧月错愕一愣,她已然转身匆匆而去。
蕙殊只瞧着她前脚一进帐,便训斥道:“那样的人你还和她多话些什么?姐姐交代的又不放在心上了?”
玲珑不便答话,环视四周,见诺敏又不再帐内,便问:“裕亲王随驾侍奉,姐姐可是去了前头?”蕙殊正蹲在地上收拾诺敏散落一地的手稿宣纸,听她这样问,不由的眉目含笑,道:“她这两日,哪里还有心思在前头?”
玲珑见她欲言又止,那一团模糊不堪的帐中私语蓦地就涌上心头,酸涩莫辨,却又不好多问,只是跟着笑了一笑,蹲□子帮忙拾掇诺敏的手稿。眼风掠过,只一下,便如晴天霹雳,重重沉闷的窒息向着胸口砸来——
疏淡如柳,醉依斜阳,春风入帘笼的时节,她兴冲冲地来到那一角合欢满香的庭院,却不防在茜纱窗下捕捉到了另一味莺莺软语,“蕊儿字迹拙劣,实在入不得公子之眼。”话音未落,紧接着便是那朗朗少年的脱口赞叹,“好一手柳体!”
少女低眉含羞,“公子如柳,蕊儿当不起这般赞誉。”
林下闺房世罕铸,偕隐足风流。她想起自己那谦谦俊朗万般世俗不屑入眼的冬郎,曾不止一次地用那以“未若柳絮因风起”来赞咏雪花的东晋才女谢道韫,来比拟那位手书柳体、雅人深致的卢家小姐。
梦魂堪惊,玲珑蓦地回过神来,仿佛鬼魅附体,定定地望着蕙殊,“姐姐可知,敏敏姐姐去了哪里?”
蕙殊不意她突然有此一问,“早起就说了寻裕亲王有要事,现下许是上前头去了。”她见玲珑陡然一脸焦虑不堪的模样,只当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嘱咐:“你去东边的帐子瞧瞧,总归出不了这百里方圆,若是当真棘手,那千万先回来商量着,别再自作主张。”
玲珑正是要她这样误会,连忙急急地答应了一声,只觉得心中一团焦灼的火焰,蹭蹭的吞吐着泛上来,在喉咙口舔舐着,说不清的烦闷焦躁。她掀了帘子出来,塞外顶风的寒意飒飒的涌到面颊旁,四下一顶顶的毡帐间都是来来往往的巡逻戍卫,早已不见了诺敏的影子。
她性子本极安静,如今事到临头,也少不得壮起胆子拉了前头巡视的戍卫询问:“这位大哥可曾见到太皇太后的跟前的敏敏姑娘?”一连问了好几位,都说没理论,正又急又气,忽见冯毅顶头走来,见了她倒先愣了一愣:“你不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怎得一个人跑了出来?当心让姑娘回来瞧见了。”
玲珑见了冯毅,心思慢转,连忙“嗐”了一声,“正要出来寻敏敏姐姐呢,太皇太后那头得了极要紧的差事,苏嬷嬷让我赶紧来找姐姐回去。”见冯毅表情略有松动,生怕自己露出破绽,连忙又低了头,“谙达可知道姐姐去了哪里?”
冯毅见她说得郑重,便只信以为真,朝着前头裕亲王的大帐遥遥一指,“方才听师傅说朝着裕亲王那里去了。”回头见玲珑一脸焦急,不觉失笑,“这一来一去可得好些时候。敏敏姑娘的马上功夫在紫禁城里是出了名的,你这样两条腿跑了去,还不得等到日头偏西?要我说,还是个赶紧回太皇太后那头去守着,左不过有苏嬷嬷在,总出不了什么岔子。”
玲珑缓缓吐了两口气,只觉得心头那一团火仍旧是灼灼地燃烧着,冯毅的一番话并不曾将它熄灭,反而让它愈烧愈盛。勉强按捺住千般思绪,她努力使自己的声线平稳如常,“话虽如此,可是嬷嬷巴巴儿地派了我来寻姐姐回去,便是这样每个交代,也难保嬷嬷不怪罪。”
正说着,忽听远处一阵马嘶低鸣,来人一袭玄色盘纹大氅,袖口露出零星绛赭的貂皮风毛,执缰挥鞭,笑声朗朗:“进宫这些年,你的骑射功夫倒是一点没生疏,可要将本王都比下去了。”
玲珑听出是裕亲王声调,连忙跟着冯毅退到帐边角落,垂眸敛声不敢作响。只听得随后马蹄哒哒不绝,似乎跟了数十名随行亲兵,竟是极为严谨的阵仗。玲珑悄悄抬起眼,却见得同裕亲王并驾齐驱的那一骑雪花骢上仿佛坐着是个女子,穿着素白的雪狐大氅,风帽兜住整个脸庞,看不清她的样子,只余那泠泠如珠玉的嗓音跌落在耳畔,“裕亲王这样说,可教敏敏怎么敢当呢?”
裕亲王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不敢当还有谁敢当?论及马术骑射,整个骁骑营也没人能入得了咱们当今圣上的眼,偏偏只有你得了这独享一份的赞誉。”诺敏轻轻一咳,仿佛是颇为羞涩的样子:“现有纳兰公子这样好的身手在这里,王爷快别拿敏敏取笑了。”
纳兰公子,纳兰公子,轻轻四字飘入耳中,玲珑只觉得整个人像是一团被猝然点亮的火苗,滚烫的温度,一波接着一波,要将自己扼死在虚妄的幻象执迷里。她抬起头,目光逡巡着去搜索那一袭宝蓝色的骑装盔甲,英姿飒爽的丰神,从沉淀着多少心事的夜色中剥离出来,离自己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直至近得触手可及,却又突然倏地散开远去了。
她听见那个在自己梦靥中辗转过千百遍的声音款款流淌,像是春日第一袭新雨,滋润着那龟裂干涸的土地,“奴才怎敢在王爷同敏敏格格跟前班门弄斧,微末所学,更当不起王爷金口称赞。”
裕亲王勒住马,眼神颇有些讶异地瞧瞧容若,又瞧瞧敏敏,“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没来由地客气谦虚,一个没来由地生疏拘禁。”
他只当容若顾忌诺敏是宫内女眷,又身份殊贵,言谈间免不了男女君臣礼教大防,当下宽解道:“你不必顾虑敏敏,她这丫头从科尔沁过来,自小同皇上混在一处,皇阿玛在世时便将她作女儿待,又有老祖宗那样宠着,也幸好是个格格,要是个阿哥,还不知闹到什么田地呢!”诺敏不待他说完便抢着截口道:“二哥哥,许久不见,你怎得一点面子也不留?”
亦嗔亦怒,红晕满颊,那样一种娇憨的纯粹,像是骤然破土的新芽,绒绒地在风中招摇着。容若侧了头,嘴角不觉噙了一丝笑。裕亲王本也是逗诺敏开颜解闷,现见她急了,不由笑道:“容若不是外人。况且你那些事情,哪里还瞒得了人?”诺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半晌,方低低道:“我是怕公子听了笑话。”
三人三骑行出去好远,直至没在夜色中不见了踪迹。冯毅这才直起身,眼光落到身侧依旧呆呆出神的玲珑身上,连忙用手肘将她轻轻一撞,道:“你要寻敏敏姑娘,现下还不跟了上去?倒是多紧急的事情,切莫耽误了。”
玲珑“哦”了一声,这才像回过神来的样子,连忙匆匆向前追寻那马队,及至到了西帐,却已然不见了纳兰性德,想是护送要务已毕,被裕亲王派回前头戍卫当差。诺敏牵了那匹雪白的骏马立在帐旁的篝火畔,身前裕亲王的贴身侍卫也被遣到了数米之外。玲珑不敢靠的太近,只得远远立在帐篷角落之后,凝神相待。
却听裕亲王叹了口气,道:“你要我替你办这样的事情,万一被皇上觉察,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玲珑闻言心头一跳,大着胆子探出半个脑袋,只见诺敏摩挲着手中一卷象牙长的卷抽,眼眸垂得低低的,连声音都是细如蚊讷,“敏敏既然敢将此事托付王爷,自然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王爷只管放心,若是他日事发,敏敏必定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王爷英名。”
裕亲王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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