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 作者:碧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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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朱成碧 作者:碧心寒-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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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小跟随太皇太后长大,从苏麻喇姑处也学得不少岐黄之术,心头正自狐疑,忽觉的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牵扯着四肢百骸有如车裂一般,钻心腕骨,整个人都要被揪到一处。宜嫔见她脸色突变,刚唤得一声“敏敏姑娘”,便见诺敏向前一倾,喷出一口鲜血,旋即直直向后跌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很快传遍六宫。皇帝闻言自是震怒异常,当即命令佟佳贵妃彻查此事,自己则一径前往咸福宫察看。玲珑本是恹恹地歪在榻上,听得圣驾亲临,连忙挣扎着起身,皇帝快步上前按住,柔声道:“你别动。”伸手抚一抚她的额头,“你现下觉得如何?”
玲珑散着发,整个人窝在软软一床鹅绒被里,摇一摇头,又摇一摇头,眼角清亮亮的泪痕便跟着淌了下来。皇帝见她这样一种难过无助的神色,只觉得惶然无计,紧紧攥着她的手道:“你别哭,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朕,朕必定替你做主。”
玲珑低声道:“奴才没什么事。”噎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我只是害怕。”皇帝看着她小鹿一般的神色,只觉得心头愈发焦躁,“不用怕,一切都过去了。”说着转身便唤梁九功:“去将那脉案取了来。”
玲珑拉一拉皇帝的衣袖,尾音泣泣:“皇上。”皇帝一愣神,忙道:“我在这里。”曈曈光影落在她那一方冰肌雪肤之上,一层一层堆叠起来,依稀拼凑出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娇憨明媚的女子,因为产后血崩,整个人孱弱得有如风雨中那一片枯叶,被万钧雷霆席卷着,奄奄一息地只剩下抽泣。他伏在她的榻前,清晰地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一分一分冷下去的温度,整颗心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每一次的唇齿牵扯都是痛的,一直痛到灵魂的最深处去。
她拉着自己,眉梢眼角皆是不舍缱绻:“皇上,芳儿……芳儿舍不得你。”
他低头,似要将整个人埋进她冰凉的掌中,“有我在,芳儿,你不会有事的。”
她惨然一笑,唇角逸出的最后一缕气息,夹杂着海棠花的芬芳,铺天盖地地将他笼罩,包裹:“芳儿走了以后,还请皇上,不要过于,过于……”
言犹在耳,他却再也没能听完她的最后一句珍重,纵使自己是九五至尊,碧落黄泉,也无法再寻得那一句珍重。
从回忆的苦涩中醒过神来,梁九功行事利落,兼之皇帝不假辞色,极快地便拿来了太医院的脉案定论。皇帝草草翻一翻呈上的奏文,随即往身旁一撂,道:“朕不需要知道这些,朕只想知道,这些脏东西,是怎么进到良贵人的饮食里头的?”
垂立当下的李太医诚惶诚恐,额上尽是涔涔冷汗:“回皇上,依臣所见,因是小主最后所食的糖蒸酥酪中掺有这一味商陆,且分量十足。而酥酪自身奶香四溢,又有甜味遮盖,这才将商陆的酸苦气息掩饰了过去,使得尝膳之人难以察觉。”定一定神,又道:“所幸小主所食不多,又经催吐,对腹中龙子也无甚影响。待微臣再开一些安胎补气的宁神药剂,便可确保无虞,直至顺产。”
皇帝凝神不语,半晌,方才转过身来,轻轻握住玲珑的手,柔声道:“你可还记得,是谁送那一盅糖蒸酥酪来给你的?”
玲珑怯怯地望向他,睫羽姗姗,眼珠闪烁间却只是沉默。皇帝道:“别怕,你只管说,朕在这里。”一瞬间失神的温情猝然消逝,玲珑的手任凭他握着,掌心的温度,暖却也疏凉,激得她轻轻一颤,噎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轻声喃喃道 :“是……是敏敏姑娘送来的。”
四下一时间寂静无声。梁九功最是乖觉,见皇帝面色不豫,连忙上前躬身道:“诺敏姑娘自解除禁足后一直在慈宁宫侍奉太皇太后,这会子只怕正替老祖宗校对岁贡单子呢。”说道此处语速不觉一点一点慢了下来,“皇上,可是现在要传……”
皇帝沉默不语。玲珑嗽了一嗽,声音似是极为虚弱,“敏敏姑娘心底纯善,从前又待玲珑极好,处处周全,况且玲珑食用酥酪前,敏敏姑娘也并未刻意接触,不过是循常例将东西送了来。”停了一停,仿佛是接不上气,喘息了好一阵,方又低柔轻唤,“还请皇上,不要再为了玲珑大费周章,玲珑实在担当不起。”
皇帝手上加劲,将她揽入怀中,“朕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他如剑的眉峰轻轻一斥,骤然迸发出的肃杀之气让人不敢直视,“不管是哪一个,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就这样静静劝慰了她良久,皇帝方才起驾,着梁九功前去慈宁宫通报。玲珑待得御驾去的远了,这才款款睁开殊无杂色的眸子,侧身唤道:“茜雪,沏盏茶来。”
茜雪答应了一声,却不动,低声道:“主子你这又是何苦?”玲珑轻轻坐起身靠在一旁的苏绣软枕上,眉目淡然,道:“我何苦?我不过是在为自己打算。”茜雪道:“皇上只要略加查证,就会知道这碗酥酪前前后后经手过的不出三人。况且敏敏姑娘向来不涉足后宫纷争,又有太皇太后那边庇佑,皇上就算是动了真气,碍着慈宁宫和蒙古亲王,也不得不给姑娘三分情面。主子你硬要与她为难,就算有肚子里的龙裔作保,只怕也讨不得什么便宜。”
玲珑哼了一声,手指缓缓地在那一柄白玉如意上打着转,正一圈,反一圈,半晌,方一字一句道:“不过是有了一个煊赫荣耀的好身家。我就是要看看,皇上为着这些顾忌,究竟能够忍耐她到何时。”





24

24、抛却无端 。。。 
 
 
一路走来皆是寂寂雪声,才在脚下吱嘎作响。岁末的冬寒愈发浓重,院中花木扶疏,枝条上积着厚厚积雪仍旧在无声无息地堆积着,隐约能够觉察出那不意乍现的轻微断裂之声。梁九功见皇帝只是凝眸不语,两道剑眉拧成了“川”字,心头又是焦虑又是惶惑,大着胆子道:“瞧这会儿的天气阴沉沉的,太皇太后只怕是要歇午觉了,皇上可还是要过去?”
皇帝“嗯”了一声,指骨在玉辇的车辕上笃笃地敲着,梁九功知道再无办法,心里暗暗一叹,只好命小太监继续前行。皇帝忽道:“方才良贵人的话,你怎么看?”
梁九功不意皇帝突发此言,先自唬了一跳,定一定神,方道:“依奴才看,良主子纵使没伤着,也定受了极大的惊吓。”皇帝截口道:“这不用你说,朕也看得出来。朕是问你,那一盏酥酪的事故,你觉得如何?”
这样棘手且见不得人的算计,梁九功不敢多言,噎了好久,实在想不出如何圆场,只好说:“奴才想着,敏敏姑娘原不是宫嫔小主,良主子就是再得宠,也轮不到她来费这样的心思。”皇帝仿佛笑了一笑,声音却是干涩的:“她若肯费这样的心思……”言语间似有万千隐衷,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慈宁宫里极暗,虽是点了灯,依旧是混沌一片,窗外清冷的雪光透过那层层叠叠的薄纱照进来,衬得桌椅案具皆笼上了一种淡而寂寥的青色,仿佛是残月的光华,让人不由自主的叹惋惆怅起来。
皇帝顶头一进殿中,只见太皇太后、皇太后俱在,先自愣了一愣,又见地下站了两三太医,都是慈宁宫素日留守的老成之人,专门伺候太皇太后脉象。此刻一个个交头接耳,神色严峻,愈发狐疑不解,心头通通直跳,连忙上前请了安,问道:“孙儿多日未来拜见,可是皇祖母有什么不适么?”
太皇太后摆一摆手,脸上的忡忡忧心却是丝毫未减:“哀家没事,就算有事也不过是一个半老婆子,值些什么?”皇帝从未见过太皇太后这般焦虑情状,眼见着皇太后在一旁欲言又止,只拿了帕子轻轻拭泪,一面又闻言劝慰太皇太后,心知必然也问不出个究竟,少不得转向苏麻喇姑道:“苏嬷嬷,这究竟出了什么事?”
苏麻喇姑叹了口气,一抬眸,竟是泪眼盈盈,语气仿佛极为不忍,“回皇上的话,敏敏那孩子……”才说了半句,便见里间的赵太医掀了帘子快步走出,“咚”得一声跪倒在地,急道:“禀太皇太后,皇太后,姑娘毒入脏腑,催吐怕是无用。微臣请旨,以施针法替姑娘驱毒救治。”
宫中女子将容貌身体看得极为贵重,断断不许有损伤疤痕,若不是紧要关头再无他法,太医院也不敢擅用这一举措。太皇太后略一皱眉,便道:“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保全敏敏的性命。若是出了一点岔子,先摸摸自己腔子上有几个脑袋!”她甚少这般严词厉色,赵太医颤声应了一句“嗻”,慌忙折回里间准备针具。
皇太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皇帝,冷声道:“皇帝素来看重玲珑,如今又有了身孕,多加偏袒些也是应当,可万事总得有个分寸。敏敏姑娘虽说只是御前女官,可论及家世背景,哪一样比不上宫里的格格殊贵?连尝膳这样担当风险的大事也叫她区区一个女孩子家顶在前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和你皇祖母怎么向科尔沁交代?”
皇帝只觉得头顶猛地炸开一记惊雷,猝然间三魂七魄都离了躯壳,空余一具腐朽皮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倒是太皇太后咳了一声,愠怒道:“罢了,这会子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且等着,听太医究竟怎么说!”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脑中嗡嗡作响,翻来覆去只是那几个字“她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快步上前跪倒在太皇太后身侧,“孙儿莽撞失察,只是孙儿实在是不知此事。”
太皇太后扭了头,只是不去看他。皇太后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了结的事情。郭络罗家的小七,那样聪慧机灵的一个丫头,赶着过来回话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变了。玲珑肚子里的是皇家血脉不假,可皇帝总也不能将整个太医院都搬去咸福宫,万一你皇祖母这里有什么吩咐,哪个担得起?”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哀家哪里敢有什么吩咐。”皇帝听得老祖宗言语不善,显然是动了真气,当下不回一言。皇太后又道:“宫里这么大,总有眼睛顾不到的地方,可你是皇帝,纵使一时间瞧不见,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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