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顾小影觉得自己因为睡眠不足思维都很混乱,“宋锦西找到了,困死我了,我得睡觉,我撑不住了。”
“你去找别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家的都快丢了,”管桐终于压不住火气,“你怎么能把艳艳自己扔在人才市场门口?你知不知道她连东南西北都不认识?”
“啊!”顾小影瞬间清醒,张口结舌,“对啊,艳艳,艳艳怎么样了?她找到家了吗?”
“她找不到!”管桐彻底火了,“她坐出租车,结果把省委宿舍和省府宿舍弄混了,就被带到省府宿舍区。她在人家院子里转了半天才发现那不是咱家,走出来想再去打车,没走多远就被人骑着摩托把包抢了。小姑娘吓得蹲在路边哭,多亏有巡逻的警察把她带回派出所。可是她背不出来我的手机号,打她家的电话又没有人接。我等到晚上都没见她回家,给你打电话你没等我说完就挂断,我打三次你挂三次,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要不是这个时候人家警察打电话到省委,转了一大圈才找到我,这会儿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顾小影惊呆了。
顾小影从没见过管桐发火——长期以来,他都是温文尔雅的,在所有人眼里,顾小影都是“欺负”管桐的罪魁祸首,就连顾妈都说“你别得寸进尺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那么现在,管桐是不是要咬人了?
是早晨,门外陆续有人下楼去上班,顾小影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看着管桐满脸的怒火,脑子很乱,她好像失去了辩解的能力,只能看着管桐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顾小影下意识地扭头,看见魏艳艳站在门边,颤颤巍巍地看着他俩。在看见顾小影的一刹那,魏艳艳的眼神明显地一瑟缩。
然而也就是这一瑟缩的瞬间被管桐捕捉到了,他的火气瞬间翻了一番。他想忍,可是没忍住,终于还是冲顾小影吼出来:“顾小影,艳艳她不过是个孩子,你看你把她吓成什么样子?我听她说昨天你还打击她?你好歹也是当老师的,你怎么能这么无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是,我知道,你天天上讲台,有惯性了,跟谁说话都跟讲课似的,总觉得自己说的就是对的。你不觉得这种‘好为人师’对孩子们来说会是一种伤害吗……”
顾小影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她吃惊地看着管桐,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说什么?
说自己无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说自己好为人师?说自己总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
这不是管桐说的吧?
可是,不是他说的,又是谁说的呢?
顾小影的头终于剧烈地疼起来,从昨天中午听说宋锦西失踪到现在,她似乎总是活在泪水和咆哮声中。二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跳,要很努力克服疲惫和头疼,站在这里,听这些指责。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也不知道自己得罪谁了,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责任放在她身上?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冲她吼?
顾小影终于崩溃了。
她抬起头,看看一脸畏惧表情的魏艳艳,再看看还在火冒三丈地数落自己的管桐,突然忍不住尖叫:“住嘴!”
管桐被突然爆发的尖叫吓了一大跳,魏艳艳也吓坏了,张大嘴巴盯着顾小影看。
只见顾小影脸色苍白地指着管桐和魏艳艳:“你们凭什么这么指责我?你们凭什么!你们在我的家里走来走去,你们影响我的生活,我又不是你们的老妈子,凭什么总是一副我欠你们的表情?”
她指着魏艳艳:“我就该陪你找工作吗?”
再指管桐:“我就该给你做饭洗衣服吗?”
她的眼里渐渐盈上泪水:“你们一个个,凭什么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自杀的自杀,出走的出走,找不到家的找不到家,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们的啊?”
二十四小时内,她终于第二次歇斯底里,她指着管桐,几乎扯着嗓子吼:“管桐,我告诉你,我讨厌你爸妈,讨厌你们全家!我讨厌——”
“啪!”
话没说完,管桐的一巴掌终于落下来!
顷刻间安静得一片死寂。
顾小影捂着脸,呆呆地看着管桐,余光里,还有魏艳艳有点惊恐又隐约有些出气的表情。
几秒钟后,顾小影的身子晃了晃,在感觉到要倒之前伸手扶住墙。她瞪大眼,努力克服一阵又一阵的头晕,死死盯着管桐。管桐显然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顾小影觉得自己的大脑短路了。
二十四小时内,她打了别人一巴掌,又被别人打了一巴掌;她找到了别人家的孩子,又差点把自己家的孩子弄丢了……原来,她的轨道,从一开始,就是环线。
可是现在,顾小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全身发飘,好像悬在半空里,眼涩涩的,每眨一下眼皮都引得一阵粗砺的疼。
她脸色白得像纸,过了很久才攒了一点力气,努力克服双手的颤抖,在安静得可怕的空气里,扶着墙站直了,声音略有些哆嗦地,慢慢地说:“对不起。”
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管桐和魏艳艳都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或许他们都没想到她会说这三个字,但顾小影知道,这三个字,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几乎是头重脚轻地快步走向门口,管桐试图抓住她,但被她甩掉了手。她走得那么快,快得像一阵风,等到管桐终于如梦初醒般追出门去的时候,她已经用她自己都不记得曾有过的速度跑出院子,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早晨车来车往的路边,管桐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胃病犯了,很痛苦地在家抱着三九胃泰和小米粥过日子,早先想说的话都被折磨得忘记了,那就向所有留言的亲说声谢谢吧,谢谢大家还肯坚守在这里……哦对了想起来一条好消息就是据说下个月《纸婚》就能上市,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俺最爱的小何编辑亲自把关,质量无需担忧。而且书的封面上是由俺家阿呆哥亲笔题写的书名噢!!俺看着效果还不错,呵呵改天等封面定稿了再拿出来秀秀:)
亲亲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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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二次离家出走,顾小影的身体却很争气。
她不仅没有生病,而且还可以冷静地给自己本科与研究生时代的同学打电话,请他们帮忙寻找一些实习岗位。她还能头脑清醒地回自己的教师公寓里收拾了几套备用衣服,再马不停蹄地坐车赶回市区,找许莘避难。
她甚至没有忘记在对许莘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时,嘱咐她千万别让宋锦西知道。
她怕这个心思敏感的小姑娘难过,更怕她又把不相干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顾小影想:这是她自己造的孽,无论产生怎样的后果,都不需要别人帮助背负。
就这样,顾小影开始在许莘家睡得昏天黑地。因为连续两天都没有课,她干脆把手机也关掉。这中间偶尔醒了就翻一点许莘的零食吃,吃饱了再意气风发地睡去。
许莘气得火冒三丈——她早晨上班的时候,顾小影在睡;她中午回来的时候,顾小影已经扔下满地的零食袋子,再度沉入梦乡;她下午走的时候,顾小影还没醒;等她晚上加完班回家,不过九点多,可她顾小影居然又睡着了?!
她究竟还有没有清醒的时候啊!
不是都说夫妻吵架会睡不着吗?看管桐的反应就知道了,他一天之内起码打了十几个电话,大约是不好意思在办公室里说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便躲到了类似厕所之类有回音的场所——许莘不厚道地想,照管桐这上厕所的频率,有没有让同事们以为他闹肚子?
可是许莘咬紧牙关没松口,到最后,管桐真的以为顾小影的确没有去投奔许莘。他唉声叹气地对许莘道谢,却没有想到,他老婆此时此刻正在许莘家睡得昏天黑地,让许莘恨不得把顾小影包在铺盖卷里一起扔到楼下去!
就这样,第二天晚上,许莘忍无可忍,终于在顾小影床头贴了张即时贴,上面写着:猪啊,你就睡死吧!
第二天一早,许莘起床,多么难得,她居然看见顾小影把被子叠整齐后消失了?!只是没想到她走之前还在许莘的床头也留了张即时贴,写着:骆驼祥子啊,你就活活累死吧!
许莘抓狂了!
其实顾小影没有许莘想的那么心宽。
她昏天黑地地睡觉,只是因为睡着了的时候,比较不容易想三想四。
她总需要做一点什么事情,来转移自己那种悲从中来的情绪。她看喜剧片,看穿越小说,看累了,就带着对小说里男主人公的幻想睡觉。网上把这种流口水的行为叫做“YY”,也就是“意淫”的意思,还颇有一些拥趸。面对此情此景,顾小影赞同地感慨:人类失去YY,世界将会怎样?
她是写小说的,以编制狗血故事为己任,所以她当然不会认为夫妻俩吵架,动手了,被打了,就一定要哭天抢地地指着对方的鼻子说“我要跟你离婚”……可是,她是个普通女人,她从小到大也的确是没有挨过打。所以她总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想想,自己要做什么?
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天过去了,她依然没有做好回家的心理准备,但不管怎么说,她还要去上课。
周五上午,她有四节课。你看,这就是一个人民教师的责任与无奈——她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和难过,还要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上课,要谈笑风生,要对得起孩子们的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