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琛略一思索,道:“让她进来吧!”
傅七姑娘傅玫英眼睁睁看着安阳侯府下定,订下了六姐和安阳侯府那个傻世子的婚事,而父亲根本没有阻拦,母亲也阻拦不了。
她决定自己想办法。
所以,她瞒着一直嚷嚷着要她招赘的母亲,来见自己这个庶弟,定国公府未来的主人。
傅予琛端着泥金边白瓷茶碗,垂着眼帘慢条斯理地用碗盖拨着茶碗里浮在上面的茶叶,并没有请自己这位嫡姐起来的打算。
傅玫英虽然跪下了,可是背脊挺直,依然憋着一股气。
她活了顺风顺水的二十年,却要给自己的庶弟下跪,虽然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可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她已经跪了很久了,可是傅予琛还是没有动静,似乎在专心致志地喝茶。
屋子里很静,她跪在那里,脸伏在双手的手背上,听得见西洋自鸣钟“咔咔咔咔”的走动声。这位庶弟确实会调理人,外面候着那么多人,可是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
傅瑰英茫然地想: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傅予琛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厉害了?她还记得五岁时的他,被母亲让人饿得只剩下脸上那双凤眼还有些神采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又不敢主动开口,就那样看着她。
最后,她还是走开了——帮助这个母亲和姐姐们口中的“贱胚子”,是要被母亲和姐姐们打骂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决定向现实妥协,哑声道:“八弟,是姐姐错了!”
“嫁入福田候府吧”傅予琛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以后不要再参与娘家的事了!”福田候府今年就要降为子爵了,福田侯和世子不站队保持中立,不算富也不算穷,除了爵位,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利用的条件,嫁过去平平静静过日子吧!
傅玫英声音颤抖:“是。”福田侯世子面目端正为人端方,总比六姐嫁给一个傻子要强很多了。
傅予琛坐在书房里,开始想傅玫英的婚事了。傅玫英年纪老大,这个月的月底就嫁出吧!他才不会考虑嫁妆齐不齐备这些小问题呢!
回到家里,徐灿灿同碧云下了车,刚敲了几下门,丁妈妈同小香便迎了出来。
徐灿灿回家先洗了澡换了衣裙,这才叫了碧云、小香和丁妈妈进来,取出了三张银票,一人给了一张,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拿了些碎银子,让小香和丁妈妈去买西瓜、甜瓜和蜜桃。
碧云在一边听到了,便道:“姑娘,我和妈妈一起去买吧!我力气比小香大!”
徐灿灿见小香不反对,便让碧云和丁妈妈一起去了。
果然被傅予琛说中了,徐顺和和徐王氏夫妻俩晚上并没有回来。
用过晚饭,徐灿灿带着碧云把家里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重点是看大门是否闩好,灶内是否灭火以及后院是否干净,待齐齐看了一遍,这才带着大家去了后院。
徐灿灿靠在凉亭椅子后面的栏杆上,等着丁妈妈她们三个把切好的西瓜、甜瓜和洗好的蜜桃端上来。
今日是初一,夜空没有月亮,却有着漫天璀璨的星星。
徐灿灿带着丁妈妈她们三个在星光下吃水果吹凉风消闲聊天。
丁妈妈和碧云小香她们说着话,徐灿灿不爱说话,便在一边听着,觉得也很有趣味。
夜越发深了,丁妈妈开始讲一些有些恐怖的故事,比如深宅绣花鞋之类的,把碧云和小香吓得缩成一团挤在徐灿灿身边。
徐灿灿却没有认真去听,她在想傅予琛,想那为傅予琛选妻的莲花花会。
当然想着心事并没耽误徐灿灿吃水果,今晚的水果特别好吃。
西瓜特别的沙,到嘴里就化成了甜甜的汁水。
甜瓜个个大小均匀,表皮色泽青白,削去皮后咬下一口,满口黏稠甜蜜的汁水,吃一个甜瓜得去洗一次手。
她最喜欢吃蜜桃,熟透的蜜桃果皮和果肉都分离了,轻轻一撕便把皮揭了下来,吸上一口,简直是比槐花蜜还要清甜。
临离开,她吃了一肚子的西瓜、甜瓜和蜜桃。
徐灿灿睡到了床上,碧云替她放下挂帐子的玉钩的时候,突然笑道:“今晚的水果是圣上赏给公子的,连国公府都没进,公子让傅杨直接送过来了!”
“怪不得这么甜!”徐灿灿感叹道,“丁妈妈也是你们公子的人?”
碧云笑着点了点头,放下帐子,掖在褥子下面,便出去了。
徐灿灿躺在床上有些得意地想:傅予琛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还把碧云和丁妈妈派到我身边?
第二天午后徐顺和夫妇才从尉氏县回来了。
一见徐灿灿,夫妻俩便嘻嘻哈哈开心得很。
徐灿灿总觉得自己爹娘那欢乐的情绪有点夸张,好像欲盖弥彰似的。
待爹娘坐定接过了她奉上的清茶,这才故意开口问道:“爹,娘,你们相看的那家姓梅的怎么样啊?”
徐顺和顺口道:“姓梅不好,‘梅’‘霉’同音,和他们结亲咱们会倒霉的!”
徐灿灿斜睨他:“我怎么举觉得‘梅兰竹菊’,姓梅很高雅啊!”
徐顺和只是笑,并不接腔。这家姓梅的原来很乐意这门亲事,后来得知徐家姑娘是落选秀女,便无论如何不同意再谈下去了。本来女儿就不让他们两口子去相看,现在事情没成,更不能开口伤女儿的心了。
徐灿灿笑着猜测道:“一定是人家嫌弃我落选,对不对?”
徐顺和讪讪地反驳:“胡说!当真是胡说!”
徐灿灿语重心长对自家爹爹说道:“爹,您老人家请放心,我这么漂亮,一定能嫁出去滴!”
徐王氏听到了,忙道:“哎呀,大姑娘家的,说什么嫁啊嫁的!羞不羞啊!”
又央求徐灿灿:“灿灿啊,爹娘还没吃午饭呢,给爹娘弄点饭吃吧!”
徐灿灿不忍心见爹娘挨饿,忙去厨房做炒米去了。
徐王氏向徐顺和挤了挤眼,夫妻俩为成功支走了难缠的女儿而欢欣鼓舞,都笑了。
刚过一刻钟,徐灿灿就云过来了。
跟在后面的碧云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两盘炒米和两碗玉米粥。
徐顺和真是饿了,也不顾炒米还热着,马上扒拉了一口,发现非常美味,便大口地吃了起来。
徐灿灿坐在一边看着爹娘吃得很香,自己也很开心。
她把包菜切成极细的条,把洋葱切成小小的丁,把红萝卜切成碎粒,先放入大油用葱姜爆锅,这才放入所有切好的菜翻炒几下,然后放入中午余下的米饭,改小火,勤翻炒,很快便能吃了。
这样的炒米色泽鲜亮,米粒劲道,吃起来味道很香。
徐顺和吃完了一盘炒米,又让碧云去盛了一盘,嘴里还不停夸奖:“我的姑娘真厉害啊,做的炒米真好吃!”
徐灿灿被夸得迷失了方向,立刻许诺:“爹,晚饭还是我来做!”
徐顺和趁女儿不注意,得意地向妻子眨了眨眼睛,表达了自己的得意之情。
过几日就要去金明池参加莲花花会了,徐灿灿在家里做着准备。
虽然不祈求被傅团练选中,可徐王氏觉得自己的女儿不能落后于人,便带她去买了不少时新料子,又请了外面的绣娘来家里做活,想让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见人。
因为傅予琛的叮嘱,徐灿灿也不反对,便任由母亲张罗。
早上下了一阵暴雨。暴雨很快便停了下来,可是碧空如洗徐风送爽,整个上午因此凉爽了起来。
徐灿灿正在屋子里看绣娘缝衣服,丁妈妈进来禀报道:“姑娘,有两个姑娘要见姑娘呢!”
她想了想,又道:“说是一个姓胡,一个姓王,是姑娘在宛州时的朋友!”
徐灿灿一听就猜想是胡熙珠带着人过来了,便笑道:“我去迎迎吧!”
她带着碧云走到大门内。
立在门口候着的两位姑娘,其中一个正是她在宛州时邻居胡家的姑娘胡熙珠,另外那个姑娘有些陌生,徐灿灿不认识。
胡熙珠一见徐灿灿便笑道:“灿灿,我来看你呀,欢迎不欢迎?”
徐灿灿欢喜地迎了上去。
胡熙珠拉着身旁那位俊眼修眉的姑娘介绍道:“这是王家庄的三姑娘!”
她看着有些惊讶的徐灿灿,低声道:“就是王家二郎的妹妹,闺名唤作王青镯!”
徐灿灿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和王姑娘互相见了礼。
她先引了胡熙珠和王青镯去见母亲,然后才带着她们去了自己屋里。
王青镯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温柔腼腆,笑微微的不大说话。
胡熙珠性格活泼,一进徐灿灿的卧室就四处打量,最后得出结论:“哇,灿灿啊,你家可是发财了,真有钱啊!”
她从靠东墙放着的博物架上拿了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这是什么啊?这盒子好香!”
徐灿灿笑:“这是别人送来的几个珠花!”
她接过匣子打开让胡熙珠和王青镯看。
匣子里铺了一层真红缎子,缎子上放着两对精致的珠花,珍珠都是龙眼大小,珠花上各镶着打磨得圆溜溜的红宝、蓝宝、猫眼和碧玺,看上去美得令人心悸。
胡熙珠拿着看了好一阵子,简直是爱不释手。
王青镯看了看,夸赞了两句便放下了。
徐灿灿看得出胡熙珠很喜欢,可是这两对珠花是傅予琛送的,不好给她,便笑道:“你们既然来了,我正好有礼物相赠呢!”
她很自然地从胡熙珠手中拿过了那朵碧玺珠花,放入了匣子里。收好匣子,又取了几个宝石戒指出来让胡熙珠和王青镯一人选一个。这些宝石戒指戒面虽小,但巧在精致,是徐顺和从尉氏县回来的时候给她买的。
王青镯笑着谢了,随意捡了个不值钱的紫水晶戒指。
胡熙珠却是细细挑选了一番,最后拿着一个碧玉戒指和一个红宝戒指取舍不下。
徐灿灿见状,便道:“这两个既然你喜欢,都收起来吧!”
胡熙珠却之不恭收了起来。
三人喝茶聊天的时候,胡熙珠这才说明了来意。她是来汴京看姑父姑母的,王青镯是来看哥哥的。她姑父姑母都在定国公府当差,忙的顾不上她;王青镯的哥哥衙门里事情忙,也没空搭理她。
她们俩在汴京人生地不熟,便想着约徐灿灿一起去逛禹王台的庙会。
徐灿灿不太想去,便没答应。
胡熙珠缠着徐灿灿,非要她带着去。
徐灿灿被她缠得受不了了,便道:“那我先去问问我母亲吧!”
胡熙珠非要跟着她去堂屋,徐灿灿看她如此黏糊觉得怪奇怪的。她不知道胡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