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箫的持有者却不是一名女子,而是一个阴狠毒辣的杀手。
笙箫谱来无情曲,流云犹忆当年歌。杀手的名字,就叫云忆。
霜晚真不知自己是运气好还是不好,竟然让她碰上了这鼎鼎大名的玉面判官。
她稳住心神,面不改色地回道:“家父是西南大将军林啸天,确实不是一般人家。我虽不懂武,但自小学习音律,对乐声比常人多一些研究。方才能全身而退,也多得公子手下留情。”说完,一股气却上不来,她开始猛烈地咳着。屋外雨声淅沥,屋内却只有她令人心疼的咳声。
如此病容,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少年脸色稍霁,沉默地听着她的咳声变得越来越轻,最后终于是止住了。
她的面色苍白得过分,瑟瑟发抖的双肩也让人心怜,但少年只是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霜晚等了一阵,本来以为官兵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但是目前门外依旧没有动静。
“荒山野岭的,又下着雨,你这个将军府的小姐怎么会在这里?”突然,这惜字如金的少年竟开口问话。
霜晚不禁觉得一丝好笑,她和暮迟遇到马贼的时候,方旭将军也问过她类似的话。
她这个人,就算是对着普通妇人都尚存戒心,更何况是这个杀气甚浓的少年。她回答道:“我与……我夫君被恶贼追赶,在这深山中失散,我正寻他。”
云忆看着她,若有所思。
“你说谎。”他冷道。
霜晚暗自一惊,不明白为何他的语气如此笃定,但她神色如常,回问道:“我骗你做什么?你呢?又为何独自一个人在此处?”
“等人。”他也不追究她为什么说谎,只是淡淡地回答。
和这寡言少年的相处并未持续多久,沉默一阵,门外却突然有了动静。
雁栖山上待夜明
门被人推开,雨丝随风飘入,带来一阵凉意。屋内的情景令人玩味,一个白衣少年端正地坐在靠近门边的地方,那相貌俊美非常,神情却冷漠无比。而女子则是整个身子瑟缩在墙角,满身湿淋淋的,相当狼狈。满室兰花幽香,却不见兰花踪影。仔细辨认下,才知道这一室兰香是少年身上所有。
来人勾起笑容,危险的瞳眸紧紧盯着那个狼狈的女子。
不是官兵。
霜晚看着那人,暗自松了口气。但是转念一想,又是再次错过了一次逃走的大好机会,不禁脸色微变。但是自己此时身体抱恙,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少年握剑的手紧了紧,盯着来人许久。
“你夫君?”少年用他特有的清冷嗓音,如此问道。
霜晚的脸色微微一白,没有看他,不承认却也不否认。虽是权宜之计,但她还是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名声却全毁在了他手上。
果然,顾无极脸上浮现出兴味的笑,大步走进,迈向霜晚。然后,他向她伸出手,故意道:“娘子,我来接你了。”
她暗恼,却不得不站起来。虚弱的身子失去支撑,脚步不稳,踉跄一下便倒在他身上。
可这一幕看在云忆眼里,却是暧昧至极。霜晚一开始便说过自己是西南林府的小姐,若是已出嫁的妇人,哪里会用这样的称呼。少年轻哼一声,不屑地别开了头。
霜晚又咳了起来,她这个样子,真的是病得不轻。咳久了,喉咙竟泛起一丝甜意。
顾无极的手探向她的额头,却被她躲过。他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年,轻蔑一笑,不顾她挣扎便将她抱起。
有外人在旁,她再反抗只会让人起疑。霜晚咬了咬唇,问:“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需要看大夫。”他毫不犹豫地就往外走。
霜晚看向门外,原来早有一辆简陋的马车候在那里。
“云公子,”离开前,霜晚不忘再道了声谢,“今日之恩,他日涌泉相报,霜晚在此别过。”
她客气地与少年话别,少年只是点头作罢。
兰花香气渐远,她闭上眼睛,终于昏睡过去。
车夫正马不停蹄地赶着路,城门渐远。依旧是灰黑的天,看不清前路,马儿激起泥泞,在雨中奔驰。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啊!”身着土黄色长衫的青年人好不容易找了个位子坐下,带鞘长剑随意搁在桌上,发现久未有人招呼,便大声道,“小二,快上茶!”
“客官稍等一下,就来!”隔了几桌的距离,便听见店小二精神十足的声音。只见他左手还拿着菜盘子,右手提着茶壶,忙得不可开交。
这山脚下的小茶馆,平日里不过就来个三两过路的人进来喝碗茶,歇歇脚罢了,今日却人满为患。而且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多是武林人士,还有一些文弱的读书人。这些人同坐一桌,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这边桌,一个蓄着胡子的江湖人和对面的两个书生便争辩起来。
“你们这些书生不关起门来悬梁苦读,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大胡子江湖人像是稀奇,开口便这么问道。
江湖人不拘小节,大胡子这么问可能也是纯属好奇,可书生却面红耳赤地反驳着:“正因为是书生,更要出来见见世面。夜明山庄开庄这等大事,凭什么我们不能来?”
“这可更稀奇了,夜明山庄开庄与你们书生何干?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还是回家苦读去吧。”大胡子话中讽意更甚,惹得其他江湖人也哈哈大笑。
“说我们无用,若是到了朝堂之上,你们这些目不识丁的武夫可不也一样无能?”书生激动起来,马上反驳。
像是被抓到痛处,大胡子和其他几个江湖人面色铁青下来,没有了刚刚悠闲的神色。
今天的生意好,店小二可不想这些客官在这里闹事,于是立即出来打圆场:“来来来,客官,喝碗茶解解热。这朝堂上当然要博学多才的官爷们献计献策,可这到了沙场,也要武功高强的将士们卫国保疆啊!我们这些老百姓,可都是靠着诸位的共同努力才能过上好日子。抛头颅洒热血的事不是人人都有这勇气,寒窗苦读数十年也不是人人都有这恒心啊!”
听了店小二的话,两方的人脸色都缓和下来。争吵没有再继续,只是两方的人都换了座位,免得各自看对方不顺眼。
见店小二三言两语地就化解了一场风波,刚坐下的那名黄衫青年暗暗一惊,怎么这雁栖山连山脚下一个小小茶馆的店小二都如此了得?
刚好这店小二来这桌倒茶,他便问道:“今天来的这么多人全是要拜访夜明山庄的?怎么都在这茶馆等着,不上山去?”
店小二爽朗一笑,回答道:“夜明山庄庄门未开,任何人不得上山。”
“好个夜明山庄,狂妄!”黄衫青年一拍桌子,没料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他看。
“雁栖山上待夜明,夜明不见雁栖山。”与黄衫青年同坐一桌的老者默默开口,“就算你要自个儿上山,你也找不到夜明山庄在哪儿。”
“哼,雁栖山地形错综复杂,又四处都有山庄护卫守着,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能够找出夜明山庄的所在地。连这都不清楚,也敢来拜访夜明山庄?”有人毫不留情地讽道。
黄衫青年黝黑的脸皮红了红,其实他只不过是偶尔经过雁栖山山脚的路人罢了,但是现在就算这么澄清也太晚了吧,何况既然人都在这儿了,他也想凑凑热闹,看看这夜明山庄是什么神秘地儿。
众人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远处有马蹄声,离茶馆渐近。
又来了什么人?
众人趁着这份安静喝口茶,顺便看看这乘坐马车来访的人会是谁。
然而映入眼帘的马车只是毫不起眼的简陋,车夫戴着斗笠,经过茶馆时不作停歇,就这么朝着山上行去。
夜明山庄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找着的?这大概又是一些不知情的过路人吧。正当众人失了兴趣,要将视线从马车上面移开时,却看到从雁栖山上飞身下来几个人。
好俊的轻功!
众人忍不住一赞。
略显荒芜的山脚,没有几棵可以当作支撑物的树木,但这几个人却可以在空中来去自如。
忍不住好奇心,众人的视线又盯在那辆简陋的马车上。马车停下,等了片刻,车内的人也没有动静。倒是那几个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前方,其中一人俯首作揖,腰间玉璜轻响。他恭敬道:“北靖王,庄主已等候您多时。”
布帘被拉开一角,马车里头的人依旧没有现身,只有一道略微轻狂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带路。”
车夫给马儿加了一鞭,眨眼间那几个人已不见踪影,马车则继续向山上前行。
北靖王?
茶馆里头,众人大惊,这世上还能有几个北靖王?这马车内坐着的,莫非就是一年前在皇城掀起腥风血雨的北靖王顾无极?
若那个顾无极真的也来到了这个夜明山庄,那么,关于夜明山庄为何开庄的传言果然就是真的了!
夜明开庄恭迎北靖王,引各路英雄谋权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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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马车内颠簸得厉害。
霜晚只在刚刚顾无极掀起布帘时看到外面的景色,远山连绵,看不真切,烟雾朦胧,带了点灰白的绿意罩在山坡上。这又是通向哪座高山的山路。她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要顾无极不肯放她,去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用摘来的几片树叶编叠着千叶莲花,车里的那人却向她这边倒了过来,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肩上,让她动弹不得。
明明她才是身体不适的人,偏偏正酣睡的却是他。
霜晚并不习惯与人亲昵,就要挪开身子,那人却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你不问我带你去哪里?”顾无极并未睁眼,唇边却略带笑意。
“……你带我去哪里?”霜晚淡淡地问。
“哈哈哈……”顾无极大笑,然后坐起身子,看着她的眼睛,笑意盎然地问,“霜晚,你是弄明白要怎么跟我相处了是不是?”
他突如其来地心情大好,霜晚只是别开脸,继续编着叶子。
“我靠着你的身子你不反抗,我说话你也不忤逆,你以为顺从就可以让自己变成一个无趣的女人?只可惜现在,我却对你更有兴趣!”
霜晚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可却拿他毫无办法。这个人是恶霸,她斗不赢他。
“有没有听过夜明山庄?”
夜明山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