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太皇太后他也违逆,他根本就不给她丝毫逃避的机会。霜晚忍不住退开几步,而他坐在床上,上身微微后仰,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为什么要哭?”他明明只是一动不动地,姿态慵懒,她却感到了窒息般的压迫感。
霜晚几乎经不住这样的步步紧逼,但是心情却像掺了蜜,甜丝丝的。
“你自己猜。”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像在撒娇一般。
顾无极的眸中闪现了一丝类似惊喜的神色,良久又露出得逞的笑容。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过来。”
现在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低哑的嗓音让空气间流窜起暧昧的火花,她却已趁他不注意慢慢挪到门边。背靠着门拉下门栓,轻易地就推开了门。
“王爷,我们还是先用膳吧。”她已溜出门外,又回眸一笑。
这样的举动像是落荒而逃,他错愕后便得意地大笑,随后也追了出去。可是意外地,在门口碰上了太皇太后。
毕竟是看到他扛着人回来,老人家总有些担心。
“皇奶奶。”顾无极唤了她一声,便见太皇太后笑着点了一下头,随即好奇地打量起霜晚。
霜晚只能拘谨地站在一边,微微垂眸,任由她审视。
昨日太皇太后见到她时,她素纱蒙面。宫里人人皆传静贵人毁了容,现在她除去面纱,太皇太后必定认不出她来。认不出也好,要不然她以一个皇帝妃子的身份,如何解释自己和北靖王的关系。
她不安地抿着唇,却突然整个人被推到太皇太后面前。身后顾无极话音轻佻:“皇奶奶您看,您未来的孙媳妇儿长得是不是很标致?”
紧张感乍然褪去,她回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太皇太后却被逗笑了,不住地点头道:“标致标致,这么多年没回来看过皇奶奶,一来就带了媳妇儿回来呀。”
什么媳妇儿?谁答应要嫁他了!
霜晚气极,奈何皇奶奶在面前,只能敢怒不敢言。
“孙儿不孝,这么久都没来探视您,过几天我带您最爱的无芳轩素斋点心过来赔罪如何?”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就你还记得皇奶奶爱吃什么。皇奶奶哪会怪你呢,你这几年为了东岳在外奔波。一年前听说霖儿下旨捉拿你,我就压根不信!别看我老了,心里明白得很哪,你这不受拘束的性子,哪看得上霖儿的皇位?”
他但笑不语,可是被至亲之人无条件地信任,无疑是感动的。
太皇太后又转向霜晚,笑容慈祥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霜晚张口欲答,却想起太皇太后认得出自己的声音。她怕一开口,皇奶奶就知道她是昨日来过的静贵人。因而只能默不作声,不安地拉了拉顾无极的衣袖。
似乎看出她在顾忌身份,顾无极便向太皇太后解释道:“天气太冷,她受寒伤了嗓子,现在不能说话。”
老人家听了,连忙关切地问:“严不严重?见过太医没有?”
霜晚摇摇头。
“正要去太医院找夜魈。”顾无极正好找借口离开。
“那可不能耽误了,快带她去。”太皇太后着急地道。
平白让皇奶奶担心了,霜晚心里过意不去,可又只能低垂着眉眼,什么都不能说。
“皇奶奶,那我们便告辞了。”
顾无极转身拉了她就走,霜晚回头向太皇太后深深鞠了个躬,这才快步跟上。
乾宁宫外依旧一片寂静祥和,等走远了,霜晚才不满道:“你不要在皇奶奶面前乱说,谁是你媳妇儿?”
顾无极回头,不正经地笑:“反正迟早都是。”
霜晚拿他没辙,只得道:“你别忘了,我还是皇帝的妃子呢。”
“那又如何?”他霸道地拥她在怀,突然勾起她的下巴,笑得邪气,“比起这个,你刚刚让我自己猜,你觉得我该猜什么好?”
霜晚没料到他仍是惦记着此事,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却是不知所措。
他的唇贴近耳边,声音低沉:“你喜欢我?”
艳丽的绯红侵上她的双颊,让他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突然紧抓了她的手,也不理会她是否能跟上,步伐愈发急促。
“等等……”他走得太快,霜晚几乎追不上了,又发现这不是回白蝶园的路,便问:“你不是要送我回去?”
抬头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天空倒映,原本银白的雪地像披上了橙黄的纱衣。
他这才缓下了脚步。
霜晚差点撞上他的背,也被迫停了下来。
因为刚刚小跑了一会儿,她的气息有点急。他只不过是注视着她,眸色却已变得黯沉,仿佛一直积压的情绪终于按捺不住。他开口,嗓音低沉:“跟我回檀云殿。”
檀云殿是这次皇帝专为他所设的居所,毗邻天和殿。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炙热的体温袭来,霜晚就是再不解风情也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如果不要的话,现在就推开我,我绝不碰你。”他这么说。
可是他手上却用了力,抓得她生疼,哪里推得开?这人根本是口是心非。
四周是一片橙白色的雪景,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此情,此景,此人,如何能拒?
霜晚看着他,慢慢受到了蛊惑。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声音微不可闻。
“好。”
狼烟
风冰冷刺骨,依稀夹杂了白梅花清淡的香气。霜晚一看去,原来已经临近暮迟居住的青梅殿。他一路一语不发,只是带着她穿梭于皇宫小道。
皇帝的妃嫔和王爷,他们不是能见得人的关系,这样就像是私奔一般偷偷摸摸。
方才被忽略的紧张感袭上了心头,她的心跳太快,已经快要见到檀云殿的大门,她几乎起了退却之心。
然而这么走着,顾无极却突然放了她的手。
霜晚不解地抬头看他。
已经来到檀云殿前,而他侧脸严肃,直视前方。
“三皇弟,你到哪里去了!朕派人四处寻你也没找着!”
是皇上?霜晚猛然一惊,幸而她未走近,恰好就被挡在宫墙后面,从里面的人看来,外面站的只有顾无极一人。顾无极微侧了身遮着她,有皇帝在,霜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发现的。她心知现在只能独自回去,虽然有些委屈,又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在檀云殿内皇帝的注视下,他竟还能伸出一手来摸摸她的头,似是安慰。
霜晚微怔于他的举动,但此地不宜久留,她很快就轻步循了原路回去。
此时前方等着的,不止皇帝,还有几名身着深蓝鹤纹官服的官员。
霜晚一走,顾无极便大步流星地迈进檀云殿。
毕竟只听闻过北方罗刹的大名,之前从未真正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北靖王,几名官员皆是仓惶了神色。
他见此只是扬起嘲弄的笑,满不在乎地问:“什么事?”只有他才敢如此枉顾天子威严,旁若无人地就在大殿主位上落座。一干大臣被他放肆的行为惊住,甚至忘记了应该喝止。
他心情不佳,哪会理会其他人惊诧的眼神,又不耐地问:“皇兄过来,总不会是来看看我而已吧?”
皇帝这才露出严肃的神色,顾不得他轻慢的态度,便道:“三皇弟,北疆那边传来消息,阳州城失守了!”
“什么?”这消息实在出乎意料,他猛地拍案而起,又让那些大臣吓得脸色白了白。
阳州城是北疆最重要的堡垒,若阳州城失守,北疆便近乎沦陷。可是阳州有他精心安排的兵卫,北庭从进攻到现在也不过十数日,哪可能轻易失守?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岔子!
“是谁发过来的情报?”
皇帝答道:“阳州城守,邵舟。”
“邵舟?阳州城守不是谭先起么?”
皇帝这才露出忐忑之色:“邵舟是朕派去的人……”
顾无极半眯了眼,明显不悦。指尖轻叩桌子,又问:“阳州城究竟是如何失守的?”
“白骏的兵包围阳州,扬言要放火烧城,邵舟便开了城门……”
“放火烧城又如何?阳州的百姓一早就撤走安顿在邻镇,以城内的兵力,就算被完全困住,要撑个十天半月完全没有问题。此间再放信号等城外援军,怎么也不可能失守!邵舟胆小要开城门,那杨未然干什么去了?”他隐约有了怒气,但依然问得冷静。
“朕……朕……”皇帝却开始闪烁其词,直到抵不住他冷冽如刀的眼神,才终于道:“朕撤了杨未然的兵权,全权交给了邵舟……”见着顾无极森冷的表情,他忍不住一缩,半晌又理直气壮地道:“朕哪知邵舟是这样的饭桶!之前见他纸上谈兵一套一套的,谁知道他上了战场胆子一下就小了!”
顾无极冷笑一声:“我委任杨未然作北疆守军将领,你却撤他兵权,还把我的人都交给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他带着北疆那些兵一起打仗多年最是清楚,那帮血性汉子,突然听到要服从一个从朝廷过来的新官,怎么可能服气。
今天收到的消息,从北疆回皇城那么远的路,看来阳州失守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暗自压下怒火,冷冷地问:“那现在北疆那边形势如何?”
“信中说白骏俘了我们很多兵,剩余的则退守阳门关。”
“我们这边死了多少人?”
“信中未提。”皇帝心虚地道。
原本胜券在握的一场战事,竟闹得如此狼狈不堪。部署多年的心血,被皇帝走错一子,几近全盘皆输。顾无极知道皇帝为何会宁愿派一个不懂局势的人去掌局,也不肯信任他手下的人。说到底,皇帝始终在防着他。可惜,皇帝这一棋走得大错特错,若不及早挽救,说不定东岳的江山也保不住。
“三皇弟……”现在的皇帝恐怕也是无计可施了,才会来这里求他帮忙。
顾无极闭了闭眼,想起北方同袍的弟兄。他们长年在条件艰苦的北疆留守,几年连亲人的面都不能一见。如今他们不是被俘就是被困,这一仗不为了皇帝,只为了那些兵,也得打。
睁眼时,他已恢复平素淡定自若的模样,只是问:“皇兄,你的意思是要我过去帮你把失守的阳州拿回来?”
皇帝见他有意答应,便高兴地拼命点了头。
他又问:“兵权归我?”
“这是一定的。”皇帝连忙应道。
“那么,在那儿死了多少人,死了什么人,皇兄可不能过问。”他突然冷下表情,恶狠狠地道:“我要用邵舟和北庭崽子们的血,祭那些死去的兄弟!”
这般森冷的模样让皇帝猛地一哆嗦,身后的官员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