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她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比草药有用!”余茵茵突然插上一句。
自打听说此行是为了给王爷采草药以后,余茵茵马上积极了很多,连行进的速度也加快不少。明魅为了配合她,也不得不多抽了几下马鞭。
不知是不是马儿跑得快了,总觉得风力强劲了不少。
塞外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霜晚抬头看天,仍然是碧澄澄的一片。
余茵茵道:“只是起风,这个时辰常这样,没什么事的。”
她毕竟比霜晚熟悉这个地方,况且天气看着确实很好,霜晚便也不再在意。到夷山的时候比预定的时间还早,霜晚很快找到了那几种草药,满载而归。
回程时余茵茵倒是没去的时候着急了,反而落在她们后边。
“怎么?这会儿又不急着回去跟王爷邀功了?”明魅嘲笑道。
余茵茵反驳:“草药都在我这儿呢!万一马儿跑太快掉了怎么办!”
这样率真的性子倒也可爱,霜晚和明魅见她紧张护着草药的模样,忍俊不禁。
快要回到马场了,果然风又更强了些,狂风卷起的沙土打在身上有些生疼。霜晚拢了拢衣服,突然听见余茵茵大喊一声:“诶!我的草药!”
霜晚和明魅同时回头,却见余茵茵的坐骑突然发狂般往她们冲过来。定睛一看,那马儿的左眼红肿充血,该是被沙石打伤,才会突然失控。
意外来得突然,明魅闪避不及,两匹马撞到一起,将三人都摔落在地。
幸而冬天雪地松软,明魅没有摔伤,很快爬起来询问:“你们都没事吧?”
“还好。”回答的是余茵茵,她扭伤了腰,但不怎么严重。
迟迟没听见霜晚回答,明魅心中一紧,急急忙忙走近。却发现她脸色惨白,竟是昏了过去。
“林霜晚?”明魅轻轻摇了摇她。
“怎么回事?王妃不要紧吧?”余茵茵见她半晌没反应,不禁慌张起来。
明魅知道霜晚的身子一向虚弱,这一摔还不知道摔伤了哪里。两匹马都跑了,没有坐骑,这下该怎么办?正当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人策马而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是何牧歌。
幸而他仍停留在马场,见两匹马丢下主人独自回来,觉得蹊跷,便出来寻人。
明魅稍稍冷静,当机立断道:“余茵茵,你立刻跑回军营叫个大夫到翼楼来!何将军,王妃从马上摔落昏倒,必须立即就医,劳烦你将我们送回翼楼。”
刻不容缓,何牧歌快马加鞭送了她们回去,不久余茵茵也气喘吁吁地拉了大夫过来。
看诊的时间略长,大夫以三指搭在霜晚脉上,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霜晚此刻安静地躺着,黑发散落一缕停在她的面颊,越发衬得她面容惨淡。玲珑和锦绣见她这副模样,早就担心地掉泪了,却又不敢催促大夫。
屋里变得越来越压抑,明魅心中的不安更甚,终于忍不住问:“大夫,她到底怎么样了?”
好半晌,大夫终于说话,却是摇摇头:“王妃没事,可是孩子……没有保住……”
孩子
没有保住……
霜晚在剧烈的腹痛中慢慢恢复神智,只听到大夫说的最后一句:没有保住。
什么没有保住?
周围嘈杂的声响让她头晕得厉害,睁开眼,便见明魅生气地揪住了大夫的衣襟。她很想起来告诉明魅她没有事,可是腹痛却让她连开口说话都办不到。
“你说什么!她有孩子?”
大夫被明魅的气势吓住,结巴道:“王、王妃有两个月的身孕。可惜落了胎,孩子已经没、没了……”
什么孩子?她曾经有孩子?
霜晚吃力地将手移至腹部,那里平坦得丝毫不似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她的月信一向不准,就算迟了也不会太在意。可是孩子,大夫说她有过一个孩子,两个月大……
这个消息太突然,太让人震惊。她一时之间怎么也不能理解,孩子,是什么?
没了,又是什么意思?
玲珑离霜晚最近,发现她有动静,慌唤了一声:“王妃!”
明魅这才放过了大夫,回头,看到她的脸色比方才还要惨白,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空洞无神。
恍如刚刚流逝的那个生命一般,明魅在一瞬间,差点以为她也跟着去了。
“王爷,我去叫王爷来!”还是锦绣反应过来,跑了出去。
明魅赶到床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知道该安慰什么。或许这个时候,只有王爷才能安抚得了她。
余茵茵听到大夫的话之后,早就惊呆了,这时候缓过神来,哭道:“怎么办……都是我,都是我……是我提出要骑马的,是我的马撞到王妃才会让她摔下来的。怎么办?”
这是个意外,没有人愿意它发生。其实根本不该怪余茵茵的,可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能宽慰她。王妃不说话,其他人都没敢出声,只有余茵茵还怪责着自己。
不久后锦绣回来了,可是不见顾无极的身影。
“王爷呢?”明魅问。
“王爷五天前接到皇城来的急诏,已经入宫了,不在阳州。”回答的却是何牧歌,他跟在锦绣后头,已经知道发生的事情,“我马上修书一封给王爷,让他尽快赶回……”
“不要告诉他。”霜晚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很轻,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何牧歌不解地看着她:“可是王妃……”
“不要告诉王爷!”她又重复了一次,沙哑的嗓音带着撕裂的破碎。
霜晚没有哭,脸上即使苍白虚弱,却依然强撑着:“欧阳大夫,茵茵,明魅,玲珑,锦绣,何将军,请你们保密,不要让王爷知道……”
不明白她为何不许他们说,没有人回应。
“谁都不许说出去……你们发誓……不要告诉王爷……”霜晚喃喃说着,终于还是撑不住,她颤动着长睫,眼泪随之滑落面颊,苍白的容颜令人不禁动容。她的身体虚弱无比,连说话也快没有了力气。还是欧阳大夫不忍心看她继续这样,急急道:“是,是,都不说!王妃您现在养身体要紧啊!”
这是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所有人都不忍在这个时候拒绝她的请求。
“知道了,王妃。”何牧歌道。
玲珑和锦绣早已泣不成声,勉强点头算是答应。直到所有人都应承下来,才见霜晚缓缓闭起了眼睛。
霜晚需要休息,旁人不能打扰太久,都一个个退了出去。走至门边时明魅轻声道:“玲珑、锦绣,暂时帮我照顾无争,我陪着她。还有……最近别抱无争来这里……”
自从身为人母,明魅也开始懂得体贴。不要让她看见无争,是怕她见了小孩子会难过。
玲珑和锦绣明白她的意思,哭着点了点头。
关好门,才发现房间里淡淡的血腥味依旧飘散不去。明魅点了她平时喜爱的香,试图掩去血的味道。轻烟升起,明魅回到床边,才发现她还没有睡着,只是抱着自己蜷在床角。
“快睡吧,大夫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休息。”明魅拉起毯子帮她盖好,手却被抓住。
这才发现,她在发抖。
“明魅,何将军说他五天前就去了皇宫,我都不知道呢……”霜晚说得很轻很轻,像是飘雪落地的声音,“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孩子没了,一定是上天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连上天也觉得,我和他,不该拥有这个孩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孩子,他也不似喜爱小孩的人。或许没了是好事,我其实也没有怎么难过……”
她这么说着,仿佛只要说不难过,就真的能不难过了。
“告诉他做什么呢,都没了……”
感觉到霜晚正用力抓着自己的手,明魅努力听着,纵使坚强如她,此刻也禁不住湿了眼眶。
“别说了……”明魅咬着唇,忍住泪,“你睡一觉,别哭啊……”
霜晚背对着她,明魅只能看到她颤动的双肩,知道她此刻一定努力忍着让自己不痛哭失声。明魅陪着她,也默默流着泪。过了好久,霜晚才慢慢松开了手。倦极了的她终于安静下来,沉睡过去。
这一晚做了好多梦,有时候梦见和顾无极两人坐在轿中,那时候她恨不得离开他,便问:“顾无极,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他说:“等你不想让我放了你的时候。”
又听见婴儿啼哭的声音,她看见自己手上抱着一个健康白胖的娃儿,为他唱着童谣,为他做着衣裳,教他识字,看着他长大。可是慢慢地又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惊慌失措地看着腿间流出的鲜血。那个意外得来的生命,就这样化成了地上的一滩血迹。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的错,没有保护好你,甚至连你曾经存在过,都未能察觉。
顾无极,我想见你,好想见你……可是,你在哪里?
日子在这样消沉压抑的氛围下过着,霜晚的身体经过休养,渐渐有了起色,脸上也能见些红润了。她从不提起任何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所有人也都小心翼翼地避讳着。幸好,她很配合大夫,乖乖喝药,乖乖养病。
没有人能猜到她心里想些什么,可是这样的平静反叫人更加不安。
顾无极在皇城逗留了很长时间,马上,除夕就快到了。
这一天,何牧歌巡逻经过,见霜晚难得出了翼楼,在亭子外面的秋千上晒太阳。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经过调养,看起来甚至比小产前的气色还要好。
“何将军。”
何牧歌本想悄悄离开,没料到霜晚会唤住他。他停步长揖:“惊扰王妃,末将失礼。”
“除夕,王爷会回来么?”
何牧歌摇摇头:“末将没有听说。”
霜晚笑了笑:“帮我写封信,告诉他除夕夜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他。”
她淡淡的笑容,在冬日的暖阳下,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悲伤至极,仿佛花落前最后的灿烂。何牧歌心中一紧,答应下来:“是,我马上派人传信过去。”
信使当天离开了王府,快马赶往皇城。
转眼到了除夕,王府被下人们布置得焕然一新,过年喜庆的气氛颇为浓厚。
霜晚一大早起来打扮,显得比往常都要神采奕奕。
朱红点唇黛勾眉,玉白珍珠笼青丝,樱粉素裙j□j媚,雪中庭院若花飞。
天降小雪,冷风中飘散着清甜的芬芳。霜晚披上了一件绯红的毛边披风,在苍白的雪景中仿佛盛放的红梅,清妍绝艳。暖了酒,她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