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晚低下头去,语气毕恭毕敬,却没有丝毫情感:“是,夏冬愿意。”
总之,有机会,就逃离西皊。
熟睡
“太好了!我还担心夏冬不肯呢。”长甲终于离开霜晚细嫩的面颊,花离看上去如释重负,一双凤眸却有着狡诈的微茫,让人捉摸不透。
这个如同妖狐般狡猾的女皇,绝非泛泛之辈。霜晚此次到西皊来,可不是为了与女皇为敌的,眼下还是假装恭顺的好。
春兰花香惑人,她低垂着长睫,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正紧盯着自己。这样强烈的视线,让她仿佛赤身立于极地之中,无所遁形。
不必刻意抬头也知道,定是破天。
该不是破天已经觉察了什么?能够年纪轻轻就当上万人景仰的大将军的人物,霜晚不敢小觑。然而纵然戒备,也没有将情绪在脸上透露半分。
“嗯,也耽误不少时辰了。夏冬,你该去帮他换药了。”
“是。”
帮破天换下长裙,霜晚随她一同离开花非殿。
然而意外的是,两人竟在途中遇见成少峰。
昨日被他在布房门外求亲后,霜晚便一直躲着他。她知道成少峰到西湘苑找过她许多次,都让碧漪想办法拒了。这次在花非殿途中遇上,恐怕不是巧合。
成少峰对着破天道:“石将军,我有事要同夏冬姑娘说,可否回避一下?”
霜晚微微蹙眉,成少峰是死缠烂打的个性,着实不易摆脱。
破天瞟她一眼,又看向成少峰,态度不可一世:“皇上要我送她回去,有什么事当着我的面说。”
成少峰是好面子的人,不可能当着破天的面倾述恋慕之情,于是讷讷退开:“没什么要紧的,我下次再来找夏冬姑娘。”
倒是没想到破天会帮她解围,走远后,霜晚感激道:“方才多谢将军。”
“举手之劳,既然皇上有心让你侍奉北靖王,自然不能让闲杂人等随便接近你,更何况是有着不良企图的闲杂人等。”破天果然相当敏锐,已经看出了成少峰的目的。
幸好话题没有继续,破天只是问:“你是东岳卞济人?”
“是。”霜晚慎言。
沿途春花灿烂,繁茂的绿意中,红色的山茶娇艳怒放。
“我记得三月时卞济的山茶开得最好,有绿中娇娘之称,是否如此?”
卞济根本没有山茶花,以前四叔公要采山茶做药,曾经提过他家乡卞济没有这味药引。破天在试探她,这人……很难应付。
“许是将军记错了,在家乡的时候,我不曾见过哪儿有开山茶。不过我家在卞济边远的小城镇,也许是夏冬孤陋寡闻也说不定。”
“是吗?”破天淡淡应道。
霜晚露出单纯的笑容:“家乡的桂花倒是开得甚好,虽然不似山茶这般美,但是香气馥郁。若有机会将军去卞济,一定要去看看。”
“嗯,有机会的话……”破天停下脚步,原来北靖王三人所在的西华阁已近在眼前。
霜晚躬身作礼:“到了呢,多谢将军送夏冬回来。”
也不知破天是否对她仍有疑虑,霜晚低着头,只感觉她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离去。
送走破天,霜晚才长吁了一口气。
可是怎么办呢?这样下去破天迟早会查出她的身份是假造的,顾无极也是。况且留在这里,花离还要将她当做物品送人,那就再也逃不开了。
现在皇宫内守卫森严,出宫需有皇帝手谕。但是三天后会有送粮草的商队入宫,若要逃走,只有那时候有机会。
想好了对策,霜晚稍稍定神,又伸手将花离所送的珠饰摘下收好。她不过是个宫女身份,戴着这样贵重的东西未免太过招摇。
在花非殿耽误了一会儿,时辰却还早,不知碧漪是否已经通知他。但既然是花离的旨意,即使不情愿,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踯躅片刻,霜晚踏入西华阁,未料守卫将她拦下:“方才夏侯大人来过,请了北靖王他们出去小聚,如今都不在。”
她暗自松口气,但想到花离暧昧的笑容,恐怕不容易善罢甘休,便干脆道:“皇上要我为受伤的将军换药,我等将军回来吧。”
守卫点头,为她开了门。
这一等过了许久,霜晚没有别的事可干,只能翻着书架上的闲书。古木檀香的气味萦绕,春暖让人格外容易犯困。又等了一阵子,一宿未眠的倦意渐渐袭来,终是坐在太师椅上睡着了。
“夏侯大人太客气了,不但留我们用午膳,还亲自送我们回来。”外头传来杨未然的声音,是他们回来了。
“哪里哪里,北靖王就是我们西皊尊贵的客人,夏侯只生怕不够周到。”夏侯均拱手,“那我就送到这里,请北靖王好好休息。”
夏侯均走后,余三飞小声说:“王爷,夏侯均不就是在凰皊殿跟我们叫嚣过那个?这一前一后的态度差别可真大啊。”
“看来女皇陛下也挺不容易。”早看穿了夏侯均的目的,顾无极似笑非笑。
方才夏侯均与一些西皊官员名义上请他们聚餐,实则暗中拉拢。能背着女皇做这种事,必定心怀不轨。顾无极对西皊内部之事并无兴趣,但也肯定了西皊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东岳抗衡,唯一的威胁是破天,但不足为惧。
“将军,夏冬姑娘来了,已在里面等候多时。”见三人进去,守卫连忙通报。
“什么!王……咳,夏冬姑娘来了?”自从知道夏冬就是王妃,余三飞对她不敢怠慢,连忙立正整理仪容,看起来滑稽得很。
“不就是夏冬姑娘来了嘛,你紧张个什么劲儿!”还是杨未然识趣,笑嘻嘻地拖了余三飞回各自的房间,临走不忘使了个暧昧至极的眼神。
顾无极无视他,只是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回禀将军,辰时就来了。”
这么说来,她也等了好些时辰了。
大厅内静悄悄的,关上门,他一眼便看到支着头睡着了的霜晚。
午后的阳光穿透纱窗落在她疲倦的面庞,即使入睡,她的眉头也不曾舒展。最近的霜晚一直是放不下戒备的模样,恐怕不曾好好休息过。
难得她睡熟了,他并不打算吵醒她。脚步渐渐放轻,轻至令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她突然动了动,支着头的手滑下,人也跟着往一边倒去。他连忙迈前一步将她扶住,霜晚未醒,反而倒在了他身上。
顾无极有些想笑,看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眼底也沉淀了一丝温柔。
他侧身为她遮挡了阳光,任由她依靠着自己的肩膀酣眠。
已经许久不曾有这样难能可贵的安宁,仿佛刻意一般,西华阁始终安静,无人打扰。
霜晚睁眼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尚未完全清醒,却能感觉到身旁有人。
怎么会……枕在别人肩上睡着的……?
“醒了?”
她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即站了起来,防备地盯着眼前的人。
他却并未看向她,而是翻阅着她之前看的西皊初论。那是一本描写西皊地貌民情的书,只有说明的文字,写得很泛,无趣得很。
“睡得好吗?”
霜晚已经清醒过来,即使很快镇定,语气还是带了丝懊恼:“将军……何时回来的?”
“约莫两个时辰以前。”他抬头,笑,“放心,夏冬姑娘的睡容很可爱。”
这人又在调戏她,霜晚愈发郁闷,退后一步垂下头:“夏冬失礼,让将军见笑了。”
刻意疏远的举动,仿佛真的是不曾与他相识的,陌生的宫女。
顾无极沉默下来,手上的书只剩最后几页,他却故意翻得很慢。而霜晚始终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乖巧,却冷淡。
原本相依时的温馨已不复在,空气变得凝重而沉闷。
他仍是没有看她,只是问:“我上次与夏冬姑娘说的事,夏冬姑娘考虑得怎么样了?”
“将军所指何事?”
“自然是夏冬姑娘何时愿意与我回东岳之事。反正我家中娇妻已经跑了,夏冬姑娘来,正好替代她的位置。”
果然,“林霜晚”于他而言,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了吗?
霜晚握了握拳,必须竭尽全力才能维持木然的神情:“夏冬只是个宫女,北靖王要一个宫女,何须问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书页在他手上起了褶皱,他却轻轻笑了:“原来夏冬姑娘知道我的身份。”
他突然站起,一点点逼近她。
霜晚不着痕迹地又退了一步,咬着唇,心跳渐渐失序。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没有办法阻止,只能任由他伸出手,指节碰触她柔嫩的肌肤。然后往下,描绘她的唇线。霜晚心中慌乱,然而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未发生,他只是低头,在她唇上印落轻缓的吻。难以抵御的温柔,不在霜晚的预料之内。舌尖探入,耐心地勾引她的回应。霜晚渐渐使不上力,被他揽着腰放到太师椅上。而他顺势弯下身,双手撑着扶手,将她禁锢在自己与椅背之间。
当唇上的热度退去,霜晚撇开头,拒绝与他视线相对。如此温柔的吻,给的是“夏冬”,一个西皊皇帝要送给他的玩物。
顾无极似乎不以为意,脸上的神情并不餍足,但还是克制了。
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被他挑起梳到耳后。乌发挽成髻,却没有任何装饰,显得非常素淡。
“你在这里等我,却不打算与我说话吗?”他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还是你在气我轻薄你?”
霜晚抬头,眼神里分明有着一丝倔强,脸上却带着笑:“夏冬不敢,既然奉从皇上之命来伺候您,不论您对夏冬做什么,夏冬都不敢有怨言。”
“皇帝?”他扬起兴味的笑容。
“皇上有意将夏冬赐给北靖王,这难道不是北靖王的意思?在您心里,夏冬也只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罢了。”霜晚掩去自嘲的笑意,双眼一眨不眨地直视他,却看不到他脸上有半分愧疚之色。
“物品……”他的语气意味深长:“我可从未这样看待过你。在我心里,你一直是……”
“将军,您吩咐的膳食已经备好,是否让奴婢端进来?”话语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不必了,送到西湘苑吧。”高大的身躯站直了,不再将她禁锢于一方天地。顾无极看着她,手指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阴影:“我猜你该饿了,回去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晚些时候不必过来换药,小伤而已,没有大碍。”
这是在……关心她?
霜晚心中错愕,而且他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