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若他真的在此长留,必定会卷入西皊的内乱。这样太危险了,就算他留下来帮花离,也难保花离不会再动要杀他的念头。
他就这样连性命都不顾,也要带她回去吗?
“霜晚,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太狡猾,仅凭一句话,已能让她兵败如山倒。
她望着他许久,才问:“王爷……你来西皊,是不是为了找我?”
“你说呢?”没有被猜中心事的窘迫,那笑容仍是轻佻。他的情绪向来藏得极好,她永远看不出端倪。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一直不知道!”霜晚鲜少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在他面前,终于还是藏不下去,“你已经答应皇上要与西皊女皇和亲,你已经决定与我离缘!我都离开了,为何还要来找我?”
“我何时说要与你离缘了?”顾无极沉下面色,见她不言语,才叹道:“答应皇上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当时只想弄清楚西皊女皇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却没想到让你误会了。傻丫头,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与你分开?”
霜晚还是第一次听他坦言对自己的感情,不由得愣住。
“怎么啦?”见她落泪,他却笑了,向她展开了双臂。
她却没有如他所愿飞奔过去,而是原地站着,抑制了哭音:“可是……顾无极,我把我们的孩子弄没了……”
霜晚什么事都惯于藏在心里,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跟他提起那个孩子。他慢慢敛去了笑,主动靠近,将她拥紧。
“是我不好。”
“他才两个月大,若我能早点发现,一定不会去骑马,也不会摔倒。”只不过想起了当日,腹中的剧痛好像又再次袭来,让她颤抖不止。闭上眼睛,又还是那个雪天,大夫告诉她,孩子没有了。她一直内疚着,害怕着,也一直好想这样依靠着他,向他倾诉。可是……
“我等了你好久,你也不回来。”
“你走后牧歌才告诉我,除夕夜你等了我一整晚。那时我在皇宫,所有书信都被皇上拦截,好不容易从皇宫脱身,我便和十夜快马加鞭赶回王府,我并不知道你在等我,也不知道……孩子的事。对不起。霜晚,是我不好……”
书信被截,竟是这样吗?
她只是哭,但终于还是将手伸向了他背后,也抱紧了他。
这样算是和好了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霜晚终于平静了些,紧抱着他的双手却仍未放开,倒让他觉得受宠若惊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西皊的?”
“四叔公告诉我的。”
霜晚蹙眉,四叔公这叛徒,她明明百般交代他不要透露她的行踪的。
“四叔公说怕挨你骂,会有好长时间都不敢找你了,让你也别找他,反正有人会照顾你,不需要他这老头子插手。”他眼眸含笑,回忆着四叔公的话,分明就是将霜晚托付给他的意思。
这四叔公都胡说了些什么啊!
她猛地想到:“那你早就知道我易容了?”
“是。”
“你早就知道夏冬是我?”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嘛,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着答案。却不知这样专注的目光似极勾引,太容易让饱尝相思之苦的男人溃不成军。
对着夏冬的脸时还能把持,可是现在的霜晚并未易容。
他的眸光暗沉如海,“四叔公没有告诉我夏冬是你,是你来帮我量身的时候我才发现的。”
帮他量身……那不就是一开始就知道了?霜晚有些失笑,枉费她辛苦在他眼前扮演夏冬,原来他一直知道。难怪他对待夏冬会这么亲昵,她还因此吃味呢,真不值。
“你是怎么发现的?”明明样子,声音都不一样。
只见他暧昧的视线又缠上来:“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她的习惯她的眼神她的触感……霜晚,我熟悉你的一切,你以为,我会认不出你吗?”
太露骨的表白,虽不辩真假,心跳却渐渐失了序。
“霜晚,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他向她伸出手,坚毅的眼神,轻易攻破她的心防。
愿意吗?爹失踪了,她已无亲无故,跟着他,以后他便是她唯一的依靠。
愿意吗?让心仅系于他,即使将来他一旦放手,她将一蹶不振。
愿意吗?放纵自己深爱他?
霜晚缓缓闭上眼,然后咬破了食指。
“你我滴血为誓,从此生死与共。”
谋反
突然响起一记闷雷,雨未落下,天空却已是阴沉沉的。灰黑的乌云徘徊上空,连风都带着一股子阴郁的湿气。
“春雷啊,不是什么好兆头呢。”昏暗的天色带来不祥的预感,花离慵懒地趴在软榻上,眯起了桃花般妖娆的凤眸。
“皇上,夏冬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花离并未从床榻起身,依旧懒懒地趴着,没有半点身为皇帝的形象。
易容后的霜晚恭谨行来,一如往常,双手捧着要为花离呈上的新制袍子,盈盈一拜:“夏冬拜见皇上。”
“免礼。”花离却没有为新衣兴奋,而是定睛看着她,“听说昨夜成少峰偷袭你,没事吧?”
“托皇上洪福,夏冬无事。夏冬今日来,是向皇上辞行的,感谢皇上这些日子对夏冬的照顾。”
“嗯,不久前北靖王也来向我辞行了。你跟他走,也好。”
今日的花离有些反常,霜晚微微抬眸,却见她注视着窗外:“要下雨了,真让人心情不快。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可惜我记不起来了。”她略停顿,问:“你与北靖王,是旧识,对吧?”
“……是。”
花离似乎轻声笑了:“难怪。有人这么重视你,真是叫人羡慕啊……”
“皇上?”
“曾经也有人很重视我,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花离不知在想什么,竟笑了出声,“我大半生都为了帝位而活,可总有些时候会不确定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
花离转过身来。
她总是点着极艳的妆容,魅惑的眉眼弯弯勾起,可看起来却有着说不出的空寂。
不知怎的,霜晚并不愿意看到这样孤寂的她。
“皇上,”霜晚低着头,将手里捧着的衣服递上前,“夏冬一直想着什么样的衣服最适合您,于是做了这身。老早就动工了,是花费了最长时间做的一件。”
花离这才将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朱红托盘。
代表着至尊威仪的金线龙袍,静卧于霜晚手中。
“在夏冬心里,您是个好皇上。”
即使花离看起来随性无羁,但是西皊能够国泰民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都是她即位后的成就。霜晚看在眼里,对她总是带了一份敬意的。
花离一笑:“哈哈,还是夏冬心思巧妙,现在的我确实该穿上龙袍了。”
戴着玉扳指的手触上袍服,长甲上的蔻丹鲜红如血。她缓慢摩挲着,说出的话却不带犹豫:“有些事我不便当着北靖王的面说,你且听着。”
霜晚凛容,隐约猜出她要说什么,肃穆点头。
“元宵节攻打东岳,是我的命令。是我,作为西皊的皇帝,所下的命令。”没有任何借口,花离的话,足以成为东岳攻打西皊的理由。但她却异常坦率诚实:“比起东岳,北庭,南誉,四国之中,西皊算是小国。我需要更多的土地用以耕种,所以我觊觎东岳的国土,趁东岳与北庭交战,暗中攻入皇宫,也差点成功了。可是不巧正是那个时候,我发现西皊出了逆党。若大军继续留在东岳,恐怕土地未夺成,西皊会先分裂。所以我命破天匆匆退兵,让蠢蠢欲动的逆党无法趁虚而入。”
“然而这样一来,我们无疑已经得罪东岳。我担心东岳迟早会来报复,就提出了和亲,希望借此消停战火。只不过,北靖王倒是对我不感兴趣啊……”花离笑容暧昧,视线落在霜晚脸上,“本来对于自己的美色,我还挺有信心的。”
花离的确是个难能一见的绝色美人,霜晚由衷道:“皇上的容貌,实是世间少有。”
“哈哈哈哈哈……”花离大笑,“夏冬,你可真有趣,看来我真不是输在容貌上了。后来北靖王到西皊来,我动了好几次杀意。因为我觉得,东岳最大的威胁,也就只有他了。只要杀得了他,以后再慢慢瓜分东岳也不难。”
花离真是诚实得让人敬畏,霜晚低头听着,将该记的都记下。
“不过我现在死心了,北靖王深藏不露,我摸不清他的实力还贸然下手,实在是愚蠢了些。现在的我自顾不暇,这个帝位也不知能否保住。夏冬,我只希望你转告北靖王。西皊无能对抗东岳,我如今不想与他为敌。”花离神色严峻。
将西皊的现状据实以告,她无疑冒了很大的风险。孤注一掷,倘若所托非人,会害西皊深陷险地。花离略微忐忑,但见这个平时恭顺温婉的女子抬起头来,第一次与她对视。女子依旧平凡的外表下,黑亮的瞳眸却有着不同往常的锋芒。她轻轻笑了,承诺道:“放心,我以北靖王王妃的身份答应你,必定把话带到。”
外面传来淅沥的雨声,雨终究还是落下了。
北靖王王妃,眼前的女子竟是这样的身份,花离心中不无惊讶。
突然宫女慌忙来报:“皇上!不好了,夏侯大人带兵前来!”
“这么快,看来不祥的预感还是准的。”花离沉吟,刹那间已将情绪收敛,接着迅速抖开了龙袍,穿在身上。
赤红兵甲挤入花非殿,来势汹汹。
领头的是夏侯均以及另外一些老臣子。花离处变不惊:“夏侯大人,不是前些日子才召集到足够的人马么?这么快就来造反,可真心急呐。”
“这么说你算准了我们迟早会来?哼,妖女!你不配当皇帝!你在龙椅上多坐一天,都让我夜不安寝!”
花非殿顷刻间已被夏侯均的人包围,霜晚无意介入西皊内乱,然这等情势,她根本来不及避开。
“呵……原来夏侯大人是每天夜里想我想到睡不着啊。”花离端坐在塌上,语气轻佻孟浪,完全没有身为女子的矜持。
夏侯均为人古板,轻易就被她说得涨红了脸,恼羞成怒:“让你当西皊的皇帝,真是西皊之耻!看看你,哪里有点皇帝的样子!”
说完,轻蔑地看着她。
可这一眼,却令目光难以收回。
花离穿着霜晚为她量身定制的龙袍,明黄色的袍服尊贵无比,金线绣的九条龙仿佛呼啸欲出,怒目睥睨着闯进花非殿的众人。花离嘴角微勾,分明平素就是狐媚的笑容,但如今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