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刚进了屋子,整间屋子几乎都是氤氲未曾消散的酒气,文韵蹙了眉,来不及去细细端详这书房的装扮已经迈着步子急匆匆朝着书房内室拐了进去。
司空远披着一条薄薄的锦毯歪头躺在雕花锦榻之上,金冠被卸了下来随意的搁在榻边的矮几之上,他墨发尽散,眼眸紧闭,俊美如铸的一张面容微侧,一眼看上去竟像一个熟睡的孩子一般安静。
当然,如果忽略掉软塌的脚踏边胡乱放倒的两个酒坛子,和垂落在身侧的一把半开的折扇,还有那根本来外袍也没有脱掉的慵懒的睡姿。
“小姐。”身后跟来的都是文昌伯府的陪嫁丫鬟,看见这宁王果真是如传言一般生活过的混乱不堪,已经有一个丫鬟出声唤了一句。
文韵抬眼扫过去,那原本正要说话的丫鬟看见自家小姐不悦的神色,顿时不敢再开口。
“殿下?”文韵轻轻唤了一声,司空远似乎在睡梦中不悦的挑了挑眉哼了一声,却是依旧没睁眼。
正是因为如此,他刚才哼的那一声似乎就带上了一些孩子气,抿在一处的薄唇看着又别扭又执拗,文韵瞧着他这样,竟是不由自主轻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堂堂的宁王殿下竟然睡熟了是这样一番有趣的样子,别扭散漫的像一个孩子。
动作小心地将他的锦毯往下揭了揭,正要开口再唤,目光落到他放在心口的一只手上,她突然神色一怔,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殿下他,手指间竟是紧紧攥着一块雪白的帕子,因为并没有摊开,她只是凭线条依稀瞧见应该是一块绣着荷花图案的帕子,尤其,那明显是一块女子的罗帕才对!
殿下莫不是心里早已经有了意中人,文韵已经说不出她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大婚之夜撇下自己独自跑来睡书房,若是真的有紧急公文,那个还会这样灌自己两坛酒,连衣袍也不脱就这样睡下作践自己?
她心里正是一阵猜测,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心里更是复杂难言起来,却不期然,那指缝里露出的一角上面有一些不同的色泽,凑过去一个,那轻微的折痕里落了小小一个金线绣成的“玉”字。
“玉?”她将这一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半晌,蹙着眉思索哪一家小姐的闺名里有这样一个字。
是她?!
一念至此,她心里突然是一阵惊颤,坐在他手边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名字里面带着玉字的京城小姐其实也有几位,可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哪一位,她心里就第一时间肯定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梅妃对她早有称赞,什么他早有求娶之意,弄了半天,原来全都是为了那一个女子。
平西王府的世子妃,什么时候,他竟然默默地将那样一个女子搁在了心里,竟然到了,要为她挡去一个麻烦,扯谎求娶一个自己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女子的地步了?
他是王爷呀,是皇上称赞“秉性豁达,淳善宽和”的宁王,什么时候,竟然对一个有夫之妇动了那样天理不容的心思。
需要在新婚之夜,撇下自己刚过门的正妃,自个抱着酒坛灌个大醉,握着这样一方帕子入眠?
这,真是……
文韵心里酸涩难言,还有什么样的晴天霹雳比这样的发现要来的重,原来所有一切都是借口,要她如何相信,传说中风流肆意,流连花丛的宁王会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为了一方什么也代表不了的罗帕,宁愿睡书房也不愿意同自己共眠。
这样深重的情意!
那个女子何其有幸,有那样一力回护的双亲,有那样视她如宝的夫君,还有这样默默守护着她的一个傻瓜!
是了,他可不是一个傻瓜么!
眼睛里似乎都有了些酸楚感,文韵小心翼翼的将薄毯往上拉了拉,将他那只手臂遮了严严实实,坐在软榻边定定的回了一会神,脸上才重新带上笑意,轻声开口唤道:“殿下。”
司空远未醒,她又是伸手过去,隔着薄毯摇了摇他一只手臂,依旧是小声的唤了两下。
司空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用侧边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抓在了手掌中,许是因为触感太过真实,他一瞬间醒了过来,目光落在坐在身边看过来一张温柔的笑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收了手,眼眸了划过极快的一抹失望,坐起身子道:“你怎么来了?”
文韵看着他,自然捕捉到了他看见自己时那不自然的神色,还有他,不动声色垂了一只手臂,若无其事的将帕子塞进胸前衣襟里的动作。
明明刚才已经想好要镇定,这一刻,心里还是觉得痛。
“今天是要去宫里拜见父皇母后的日子,妾身伺候殿下更衣。”文韵轻轻的吸气平复了一下思绪,语气轻缓的开口。
司空远从锦榻上起身,大红色的喜袍有些微皱,目光从边上一顺溜婢女手里捧着的衣袍金冠之中扫过,他不悦的拧了眉,大声的朝外面喊道:“外面有谁,给爷统统滚进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进来了六个黑色劲装的侍卫。
司空远踱步过去,碍于文韵在场硬生生将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只目光如炬的看着六个守院的护卫,用目光一寸寸将他们凌迟。
几个护卫心里一阵鬼哭狼嚎,就听见自家主子又是一声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东西接过来伺候爷换上。”
“哎。”一个护卫应了一声,麻溜的急步过去,就要从当先一位婢女手中接过外袍,却不料,凭空出现一只纤纤素手挡住了他。
这侍卫一愣,连忙将手给缩了回去。
笑话,主子的女人,不管主子要不要,他们都得远远地滚开才是。
“殿下糊涂了。”文韵抬步走了过去,两只手已经伸到他腰间开始替他解着腰带:“这以前府里没有个女主人,这些事自然是让侍卫小厮代劳。眼下妾身已经嫁入王府,这些事情哪里还有假手他人的道理。”
她话音落地,已经动作温柔的解下了他腰间的玉带交给了边上伺候的婢女,又伸手过去脱他的外袍。
司空远伸手按了上去,微微蹙眉道:“我可以自己来。”
“假若这些事都要殿下亲力亲为,那妾身,岂不是真的成了一个摆设么?”她后半句话轻轻地,里面带着些淡淡的委屈,边上一众人不一定听得见,司空远却是刚好听的清清楚楚,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松开了握着她的一只手,目光如刀的看向了那六个正低下头憋笑的景字辈护卫,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滚。”
“哎。属下们这就滚了。”一个护卫挑挑眉说了一句,众人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司空远身子僵硬的站在当下,任由眼前的女子忙碌着为自己解了衣袍,又轻手轻脚的伺候自己穿戴。
他其实极为善良,对上无辜的人从来不会无故动怒,眼下心知自己终归要辜负眼前这女子,昨夜本就让她受了委屈,如何能连这样的事情在一众丫鬟属下面前继续驳她的面子。
文韵一边替他穿戴,唇角一直勾着浅浅淡淡十分得体的笑容,她自然知道刚才自己说出那句话,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再拒绝自己的。因而将衣袍替他穿戴整齐,不由自主轻轻地倚在他胸膛之上,语气里带着些满足又有些惆怅道:“殿下尊荣英气,能嫁给殿下为妻,真是妾身的福气呢。”
司空远身子又是一阵僵硬,外面隐在两边偷听的一众侍卫却是一阵嘴角抽搐,能让他们爷为难,这新王妃看着也当真是一个妙人啊!
拿下,拿下,拿下,一众护卫默默地给新王妃在心里加油鼓气,听见屋子里自家爷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连忙一个两个正儿八经的各就各位了。
司空远垂眸看着她,心里也是颇有些复杂难言的感觉,外面素来传他风流浪荡,事实上便是因为他从十来岁开始,一天中便有大半时间流连在宜春院,只是外人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宜春院原本就是他的产业而已,也正是他在京城最大的消息收集点,事实上,从某种程度讲,他是极讨厌女子近身的。
因而这么多年,身边能接触上的,除了紫黛,连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都不曾有,在男女相处这一点上,虽说看的多了,如此刻这样面对一个女子赤果果的表白倒还真是第一次。
要知道,紫黛少时逢变,性格十分内秀,虽说心里知道她对自己有心思,可她也从来也不回这样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殿下,好英俊,做你的女人真是福气云云。”
因而此刻司空远颇是有些头大,过了半晌,才抬起一只手缓缓落在她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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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赏赐宫女
因而此刻司空远颇是有些头大,过了半晌,才抬起一只手缓缓落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薄唇里溢出一声叹息来。
“妾身失言,让殿下见笑了。”文韵笑着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来,静静地含情脉脉的看了两眼,神色间有些自责道:“都是妾身的错,洞房花烛夜,却委屈殿下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想起来只觉不安,若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惹了爷生气,真是……”
她攥着帕子,似乎是有些为难的说到一半,司空远却是已然有些听不下去,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握上她的手腕,文韵已经是含着惊喜又含着期待的抬起头来。
微微愣了一下,他语气缓缓道:“给我些时间。”
他眉头微微蹙着,眸光深沉,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神色间有些似乎喟叹一般的怜惜,俊美的面容却是绷得紧紧的,很显然,勉强说出这一句话,已经很艰难了。
于文韵却已经是意外之喜,这小小的试探倒是让她有些明白了这一位的性子,自知不能逼得太紧,轻轻点了一下头,目光却是一直饱含欣喜的看着他,司空远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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