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一句话开口,总是:“救救我吧,小楼救救我。”
这情况在小丫头又学习了新词后有些好转,于是到了来年春末,小楼童鞋刚回到竹园里,就看见穿的像个小笨鸭的丫头在院子里吃力的和一个绿绿的大西瓜作对,嘴里念念有词道:“大西瓜,圆又圆,抱啊抱啊……不抱动……”
边上端坐着闭目养神的忆之睁开眼鄙视了一下自个妹妹的智商,小楼已经扑哧笑了一声,奔了过去纠正道:“是抱啊抱啊抱不动……”
“抱啊抱啊……不抱动!”小丫头歪着脑袋,语调清清脆脆,像学舌的小鸭子。
小楼不气馁:“抱不动!”
“不动……不抱动!”小忆卿眼睛乌溜溜,神色很认真,依旧是奶声奶气脆脆的。
小楼蹲在地上看着她,小丫头长高了一点,整个人趴在大西瓜上,比西瓜大了很多,鼓着圆润的粉粉的腮帮子,哼哧哼哧的出着气。
小楼一阵笑,索性也直接坐在地上,他个子窜的快,坐在地面上还能伸手摸一摸小忆之一本正经的小脑袋。
忆之看了他一眼,保持风度不出声,小丫头却是放了西瓜,跌跌撞撞落到他怀里,肉呼呼的小胳膊腿可爱非常,他一颗心软啊软啊,化成了水。
……
小丫头三岁了,开始摇头晃脑的学着背诗。
小楼打着盹,趴在桌子上,眯瞪着眼睛看她,小丫头头发软软的,声音甜甜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唔,卿卿好棒。”小楼勉强睁眼,嘀咕道:“谁写的?”
“李白。”小丫头十分得意。
“哦,对的。”
小丫头睁着眼睛歪头看他,哼哧哼哧爬到了他怀里,小楼连忙用手托着她小屁股,她白嫩小巧的手指已经将他两张眼皮抬了起来,哼哼道:“还有,《鹅》,李白……”
“这个不对。”小楼十分敏感,更正道:“《鹅》,骆宾王……”
“李白。”小丫头扁嘴。
“是骆……”小楼再更正。
“李白!”
小楼沉默。
“李白。”小丫头继续执迷不悟。
“唔。好吧,就是李白。”小楼抱着她投降。
“忆卿好棒,忆卿最棒啦!”小丫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自己夸自己,说完看着他等表扬。
“嗯。我们卿卿是最棒的。”小楼拖着她小屁股,两人挤到了一张椅子上,他小心翼翼的亲一亲她粉嘟嘟的小脸蛋,直到小丫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
忆卿六岁。
上蹿下跳的时候弄丢了两颗门牙,每每嘟着嘴说话总会呼呼露出一点风。
小楼看着她抿嘴直笑,小丫头不悦的扁着嘴巴瞪他,扑闪的小蝴蝶一样的睫毛低垂着,看着十分伤心。已经十一岁的小小少年果然上钩,连忙凑了过去小心的哄劝。
“哈哈,骗你的啦……”小丫头一蹦三尺高,笑的比六月的花朵还要张扬,一边蹦一边嘻嘻哈哈道:“小楼哥哥大笨蛋,最好骗了。”
小楼一脸黑线的抿着唇看她,初见清秀的眉眼羞涩又温柔。看着她不说话,心底也十分柔软,从小丫头慢慢会叫人了,每每一声小楼哥哥就可以让他放下所有。
不知不觉中,原本挂在口中的“玉姐姐”就慢慢变成了“玉姑姑。”
嗯,对,就是这样。
小丫头是玉姐姐的女儿,自己是小丫头的哥哥,所以“玉姐姐”大着自己一辈,得叫姑姑才行。
小丫头看着他突然沉默,嗵的一声蹦到了他怀里,语气软软甜甜道:“小楼最喜欢我了。”
小小少年已经懂得羞涩,耳尖有些红,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小小孩童,口无遮拦。
他小小少年,默默地像发誓一般将这一句记在了心上。
……
忆卿长到了七岁。
扎着两朵粉色的小珠花,穿着小小的粉色裙裾进国子监读书。
她粉嫩嫩的小脸带着婴儿肥,却十分可爱,但凡看见的人总想上去捏两把,小鼻子精雕细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是灵活生动,十分好看。
她看人的时候总是喜欢歪着脑袋,笑眯眯十分乖巧,偶尔好动,动起来又十分活泼,像跳脱的自由的小兔子。
小楼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他的小丫头开始像个小公主一样的上学了。似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小妹妹了。
当今圣上十分开明,既能广开言路,虚心纳谏,又仁厚清明,爱民如子。创新了科举,教育一视同仁,就连皇子也是按新规矩在国子监学习。
圣上膝下唯有一儿一女,小太子乃正宫皇后娘娘文氏所出,刚满六岁,同苏家七岁的小公子也一道在国子监念书。
想到那两个粉雕玉琢,和小丫头在一个学堂的半大孩子,小楼这一整天有些心不在焉,怕他们家丫头被那两个身份尊贵的欺负,又怕她有了新朋友忘了哥哥。
小楼很纠结,好不容易到了下课时间,才带着一对双胞胎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里气氛有些古怪,忆之小大人一样的坐着闭目养神,忆卿罕见的不说话,眼睛落在他身上,皱着秀气的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忆卿怎么了?”小楼对上她探究的视线,开口问了一句。
“小楼哥哥,学堂的小朋友说你是个瘸子。”小丫头童言无忌,歪着脑袋十分好奇的看他:“哥哥,瘸子是什么意思?”
她话音落地,额头上猛地挨了一个爆栗,端坐着的忆之睁眼看她。
“干嘛对着我眨眼睛?”小丫头有些郁闷的看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同胞哥哥。
忆之无语,已经窜了个头的清秀少年牵动唇角笑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温柔,却似乎,哪里少了神采和亮光。
对面的小丫头看不透,也不明白。
车厢里气氛沉默了下来,小楼看着她好奇的天真又明亮的一双眼睛,心中闷闷的疼。
早慧的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原来,自己同丫头中间是有一道鸿沟的。
她是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他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落魄孤儿,纵然玉姑姑和世子爷将他视如己出,终归,是不一样的呵。
他有残疾,怎么配得上这样乖巧尊贵的丫头。
她现在不懂事,可终归有一日,会嫌弃自己吧?嫌弃这个连自己突然都看不上的自己。
……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转眼又是五个年头。
忆卿十二岁,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窈窕动人,引学堂少年竞折腰。
原本乐天派的小少年到了十七岁。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成了沉默、内秀、清俊的朝廷新贵。
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个头窜的飞快,文采日盛,却惜字如金。
圣上不拘一格招贤纳士,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参加科举,荣中探花郎,在京城一时之间传为美谈。
从七品的京城文官做起,不过两年,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是二品的刑部右侍郎,比当年轰动一时,现今已位居正一品尚书位的苏大人当年还要小上三岁。
尹小楼三个字,已经成了不少京城闺阁秀女的心头之好。这年仅十七岁的刑部侍郎身后有着地位超群的平西王府,身形高挑,面容清隽,洁身自好,清正不阿。虽说幼时逢变,传言中腿脚微跛,可见过他的人都会意外诧异。
那样淡然自若的步子,那样内秀温和的神态,他走路比一般人稍慢,可身形步伐说不出的优雅,举手投足带着一种难言的迷人魅力,哪里看得出一丝一毫的缺陷。
众人只觉得,少年侍郎风华特秀,甚至不怎么逊色于当年清俊无双的平西王。
只可惜,听说平西王妃已经十分无奈的替他推拒了好些小姐的庚帖。不过,这样清淡克制的姿态,却更是让原本不过抱着试试心态的各家夫人上心了。
天色微暗,尹小楼出了刑部,街边却是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蓝衣小厮来,他一眼认出正是忆之身边常见的一个。
“尹公子,小姐在学堂里面出事了……”
小厮急匆匆一句话,面前的年轻公子已经一时间变了脸色,脱口道:“怎么回事?”
小厮挠挠头,有些为难道:“小的也不知道。下了课大公子去接小姐回府,小姐却是趴在学堂里嘤嘤直哭,什么话也不说。大公子一筹莫展,想着学堂不是距离衙门最近么,这就让我过来了。”
“……”
尹小楼沉默了一下,神色微顿,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意来:“是和太子殿下闹了别扭吧,让忆之好好哄哄,讲些玩笑话逗逗她。我还有公务带回去,就不过去了。”
这些年天启最尊贵的小太子一直在她左右,十几年前了悟大师那个关于她“命格极贵”的传言,怕是要应验了吧。
“哎呀,不是!”小厮有些着急了,“太子殿下在边上哄着呢,可小姐就是一直哭,哪里理会啊?”
尹小楼还是沉默,边上的小厮喋喋不休道:“哎呀,尹公子你就别犹豫了。大公子说小姐以前最听你的话了。小公子今天也是第一天上学堂,回去晚了,王妃该着急了。”
跟着小厮一路到了国子监,顺门熟路的到了忆卿所在的课堂,果真,男男女女的学子们早就走的差不多了,一进门就看见那丫头趴在桌面哭的伤心。
书桌边的忆之抿着唇一脸莫可奈何,小忆安紧紧站在他边上,滴溜溜的眼睛也是好奇又困惑的看着自己哭鼻子的二姐,边上还有两个锦衣玉冠的小少年,尊贵的太子青涩又俊俏,正凑到她面前,一脸担心的哄道:“忆卿你别哭了好不好,到底怎么了啊?”
尹小楼蹙了眉,远远看见已经是心疼,大跨步走了过去。
几个小屁孩对这一位被周围人挂在嘴边的年轻侍郎有些小崇拜,都乖乖站到了一边,尹小楼耐心的俯身看她,对上女孩满脸泪痕一张脸,温声询问:“忆卿,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很轻柔,忆卿很久没有听见他这样说话,哇的一声哭,扁着嘴就委屈的半抱着他的腰,伤心道:“我……我要死了啊,小楼哥哥,我在流血……”
“……”周围十一二岁的几个少年全部呆住。
尹小楼眉头皱了皱眉,神色间有些疑惑,突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了然大悟,对上几道看向自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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