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不愿告知身份,他的身份总可以告知我吧!
冷色月白的水晶帘反射雨水的星芒映在他英俊的脸上,他的淡笑如拂晓时仙境湖中的梦昙佛花,无暇净美、超尘迷人,然而恍惚间,又似黄昏日落时三渡河畔的曼陀沙华,绝美妖冶却引人迷失……
他指尖拂过我的眉间耳鬓,迷|情的清香,暖热的温度:“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一直陪着你。”
如此温柔,宛若毒药。
我推了推他,正色道:“师父告诉我,你是不是晟朝幼主沈慕寒?”
他猝然一怔,指尖顿在我的鬓角。
沈慕寒,晟孝帝长子,沈渊的亲侄子。当年父皇一战成名,从异族手中救下的幼主就是沈慕寒。晟朝灭亡时沈慕寒还只是太子,所以世人只称他为晟朝幼主,未将其视为皇帝,父皇便是以他的名义光复晟朝、征讨四方……
那时沈慕寒年幼,父皇独大专权,有心要复辟晟朝的人担心父皇自立为王,便想拥立沈渊为皇帝,沈渊原本就做过储君,只因失踪了几年错过了登基之时。可没过多久,长宇□□,父皇没能及时派援兵救主,沈渊战死沙场,沈慕寒也一并惨死……我不知道父皇是否真的有意要害死这两人,若沈渊没有死,沈慕寒也可能没有死!
皋端与沈渊长得相似,年龄又与沈慕寒相当,若非晟朝幼主还会是谁?
皋端怔愣良久,见我面露警戒之色离开了他,他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月儿,你问过我许多次我是谁,若我知道自己是谁,我也就一早告诉你了。”他沉了沉眸,语气异常坚定:“可我,不知道。”
我:“……”
“我儿时的记忆全部丢失,醒来见到的人便是师父,师父去世前也未告诉我真实身份,只道我命犯煞星、易招祸端,命我待在佑国寺避世,切勿沾惹权贵之人……”他说得诚恳,不似有假:“大约五年前,我游历行医时遇见了居士,才明白师父为何说出那样的话……因我这张脸与太子沈渊一模一样。”
我猝然惊住,所以他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长得像我父亲了?
他语气一转:“然而,无论是沈渊还是沈慕寒,年龄都与我不符。”
我惊。
“沈慕寒生于晟文帝二十六年,死时已有十四,而我记忆初始最多不超过十岁。”
我:“……”
晟朝幼主沈慕寒的生卒年月各国都有记载,不会有假,若皋端所言非虚,他不是沈慕寒,那会是谁?
我心如鼓敲,一声一声漫过喉间,眉毛挤在了一块:“你,你不会是我父亲的私、生、子吧?”
皋端眸色一僵,神色如同吞了吃苍蝇……
我道:“据我所知,父亲失踪那几年失去了记忆,说不定他看上了别的姑娘,一夜留情。然他恢复记忆后,又觉对不起我母亲,瞒着所有人没有说出这段情史。而你母亲是位好姑娘,为了成全我父亲,也就默默地将你生了下来,抚养你长大……”我说得煞有介事,皋端的脸色已乌云密布寒风阵阵了……
可又一细想,如果居士是我父亲,难道他不知道皋端是自己的儿子?
我又慌又急,将自己的推断否定掉:“一定不是的!你不是我的亲哥哥,我不要你做我的亲哥哥!”
他长眉微挑,薄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长线,半晌才道:“那时你胡言乱语,要我别做你的亲哥哥,要我做你的夫君,指的是我?不是洛君临?”
我愣了愣,半天才想起他说的是我被父皇重伤后,迷迷糊糊推断母亲先后在避尘台和宫中生下了他和我……他以为我指的是二哥吗?
“咳咳咳咳……当然不是二哥,是说你呀!”我莫名心虚,他一定颇为介怀,不然也不会此时忆起。
我解释道:“我梦见父亲对母亲提起避尘台,我就以为他们后来在避尘台上生活了……”
他猝然一僵,瞳孔微张,面上表情复杂,须臾急道:“你还梦见了什么?”
“额……”
一直以来,他视我的梦境是虚幻,告诫我别沉迷于梦境,所以我极少跟他提起梦中的具体事情,此番他竟有兴趣听了么?
我细细想了想,整理了一番思路,将所有的梦境串联起来组成凄婉唯美的爱情故事。
他一言不发地听我说着,面色由初时的惊异,转为阴沉,再到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我道:“是不是很离奇?只见过相貌身高可以遗传,却没听过记忆也能遗传的是么?我记得你曾说过,只在夜晚梦见的多半不是记忆,可最近这几天,我偶尔也能想起母后和父亲的事情,算不算是记忆呢?”我眨巴着眼睛向他求解,然而他眸色深黑一片毫无光色,抿紧的唇渐渐发白……我很少见他有过这种表情,即便他受鞭刑之罚时,眸里的光也没这样暗沉过……
“哪儿不对么?”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自己又分析道:“或者是因为九夜天石的缘故?那石头神奇得很,不仅能够治愈伤口,还能起死回生……我的特殊体质说不定就是遗传了父母身上的九夜天石?”
冗长的静默,皋端英俊的脸色变得苍白无血,捏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手心里渗出了大汗……
突然长廊那头传来人语声,云珠恭敬道:“大人请留步,公主有命,不许任何人打扰……哎,大人留步!大人站住呀!大人……”
眼见一抹深色人影往这边急来,我慌忙捡起面具扣在了皋端的脸上,跳下玉桌飞跑了出去……来人却是楚国国舅!
想来在这齐国皇宫也就他敢无事我的命令,横冲直闯!
国舅穿着楚国使节的官服,仙鹤紫袍金鱼袋,银丝进贤冠,颇具威仪。约莫是要去面见父皇,或者已经见过了父皇。
他见我面色阴沉,连忙道:“微臣有急事找公主,失礼打扰,望公主见谅。”
上午的时候二哥苦口婆心地劝我:“如今两国合盟,国事为重,妹妹痛恨鬼面将军,二哥也恨。可楚国国舅毕竟是无辜的,妹妹莫要迁怒于他,再给他吃辣椒了……”
我并未迁怒于国舅,而且我对鬼面将军也没到恨之入骨的地步,战场上的胜败就如擂台上的输赢,败者技不如人,岂能怨怪胜者武艺非凡?反倒我颇为敬畏鬼面将军……他而立之年已功勋显赫、权倾朝野,楚国太后和皇帝都要忌惮他三分,无人能撼动他分毫。此等权略神机,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令人惊叹!唯一怨恨他的一点便是他废了我的武功……
二哥说鬼面将军护送和亲公主已抵达城郊丰州,再过一日便至皇城,届时我且不要与他们生了冲突。
我心中想着,只要楚国国舅和鬼面将军别来我这找存在感,我也不会和他们生冲突。
可此刻,楚国国舅来找存在感了……
第49章 殿下
我故意挡住了国舅的视线,他却不知趣地往亭中瞅,珠帘摇曳间他看清了皋端的身影,眸中微亮道:“原来公主与太傅在此叙话,正好微臣也要去找太傅……”说完就要往亭中去,我连忙拦住他道:“联姻之事大人找皇后和礼部商议即可,找本宫和太傅做什么?”
他顿了下,也未强行进入,愁眉道:“公主有所不知,前几日睦硕公主染上寒症,加之舟车劳顿、水土不服,今早卧床不起了。随侍太医虽竭力医治,然不见起色,微臣闻得太傅医术高明,特请太傅前去医治睦硕公主。”
睦硕公主既是这次的和亲公主,这公主颇有些意思,其父在世时盛宠她,将她惯成了刁蛮霸道的性格,诗书琴画不精、骑射武艺却佳,宫里宫外闯过不少祸事,年过花信仍嫁不出去。其父离世后,皇太后非她生母,小皇帝又不喜欢她,一道圣旨便将她远嫁来齐国。按理,学武之人体魄健壮,她怎么刚入齐国就病怏怏成西子了?
我道:“宫中诸多太医皆医术高明,大人何不去请他们?”
他踌躇道:“不瞒公主,睦硕公主这病……病在心头,而非身上。她离乡半月,整日以泪洗面、忧思伤神,太医们纵使华佗再世,也治不好心病呀。”
我眉角微抽:“言下之意,太傅就能解公主的心病?”
他解释道:“太傅妙手仁心,也不一定能解此病,不过太傅前去诊病,公主也一定会同往吧……”
我怔了下:“什么意思?”
他谄笑道:“恕臣斗胆猜测,睦硕公主的心病源于希珍公主您。”
我:“……”
他幽幽一笑:“江铃之战时,公主可还记得萧将军身边的子陌副将?”
这……似乎有些印象,那位子陌副将长得细皮嫩肉、隽秀俏美,颇有公瑾之姿,不像沙场之人,我方将士便私底下打趣说他兴许是鬼面将军的男|宠也未可知。
国舅唉了一声:“这位子陌副将不是别人,正是睦硕公主啊。”
我惊!原来不只我一人女扮男装上战场,睦硕公主也干过此事?隐约记得我与她交战过一场,她武艺略输我一筹,我险些杀了她。因想起军中流言说她是鬼面将军的男|宠,一时感念二人不畏世俗的真爱,便手下留情放她走了……
国舅瞧了眼亭中的皋端,压低声音道:“这事儿还只能跟公主一个人说呀,萧将军失手将公主打落悬崖,睦硕公主生了好大的气,私底下命人四处找公主来着。后来公主安然回来,睦硕公主欢喜得很,要萧将军向皇上提议合盟联姻……”他瞅着我的面色,给我足够的时间理解话中深意,又道:“可联姻之事刚定下来,公主却不做太子出家为僧了,睦硕公主差点没哭死呢!”他摇头叹气,为难道:“微臣和萧将军都不知要怎么告诉她你是女儿之身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微臣以为,睦硕公主的心病需得希珍公主您亲自去解开才行……”
我扶着阑干缓了一缓,国舅你要闹哪样?前几天你说鬼面将军为了弥补错失提出和亲,今日你却说睦硕公主也喜欢我?公主喜欢我!喜欢我!我?
我内心已在风中凌乱了……
好在我并非第一次被女人喜欢,以前风流不羁狂霸拽的时候,常有名门闺秀明恋暗恋我来着。我表面上镇定住了,转念一想,莫不是这国舅老狐狸想要我承认自己就是之前的太子殿下?
我悠悠一笑:“国舅大人玩笑了,本宫长得像胞兄,但并非胞兄。”我顿了下:“不过想要睦硕公主彻底断了对我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