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二十八年三月末,陆艺华记得今年会有一件事发生。
自上海沦陷之后,日本便开始在这个大都市里发展所谓的“部分和平”,企图分化华夏。而且,因为不少情报人员已经叛变,军统内部的行动规律被这些人透漏给了敌方的特工总部,也就是大名鼎鼎的76号,上海乃至整个华北的情报机构都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二十八年以来,上海情报处遭到的破坏很大,妘芳当初离开这里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毕竟,当时上海实在太乱,而戴笠所派遣的王天木也正式就职,新老接替之时难免会有所摩擦。内忧外患之下,妘芳干脆放弃上海奔了重庆。随即,军统上海情报处,代号“郁金香”的传奇特工消失不见。
得知戴笠为王天木谋求上海区区长之后,妘芳可谓是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安排后路,妘芳现实中的“身份”在闹市区意外身亡,几天之后“郁金香”也在一起行动中失手被杀。
王天木顺利地接任了上海区区长,但妘芳的离开却不仅并未带走上海区的内部矛盾,反而成了矛盾激化的诱因。王天木接任之后与上海情报处内部分人员不和,而年底的时候,戴笠又在言语中明显地偏向上海区副区长。
这个背景下,王天木做出了一个决定,刺杀“维新政府”外交官,从而证明自身能力,使戴笠重新重用他。这次行动很成功,却也让他暴露在了敌方的情报系统之下。随着上海站另外一名军统高级官员人事科科长被捕后投敌,王天木彻底透明化,他的作息规律被敌方研究的透彻。
说起来,王天木被绑架后并未立即投降。其实即使前世,陆艺华对这些事情也了解不深,不过他倒是记得妘芳与他谈论此事时,曾经不无遗憾地说过一些话。
“我很少见像王天木一般如此适合于做情报的人,像我就是从兴趣慢慢培养的,他却从来没接受过此类训练,几乎是立刻就上了手。他的资历很深,与戴长官也有的一拼,当年那些刺杀事件无一不是经典,情报方面我或许擅长,但若说去做刺客杀手,我却是万万不能及他的一半。”
妘芳说这些话时表情有些暗淡:“他是我的前辈,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叛变。自他落水之后,由于他掌握的那些资料,内部受打击很大,整个华北的系统几乎全部瘫痪,我的很多同事都为此丧命。即便是他气愤于戴长官听信流言怀疑他,但如果是他的手下被绑入76号之后还能安全地走出来,他会不怀疑么?戴长官这么做虽然不乏私人原因,但也在情理之中,为了这些他竟然投敌做汉奸,实在太没有担当。”
如果不是这次来上海后,他听到竹内侑希谈话而想起特高科,他几乎忘了这么一件事。想起这一件事后,陆艺华的思路明显清晰了很多,顺着这条线往后想,陆艺华发现他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虽说因为不太关注这方面事情的原因,他很多事都已经记不大清,但是他可是明明白白地记起了一件大事。
四月份的时候,年前出走河内的汪兆铭将会秘密来到上海,四方走动之后,于今年九月份召开伪M党六届一中全会,并会从敌方驻上海特工机关“梅”手中接收“76号”。
虽然对情报方面的行动不太了解,但陆艺华能够感觉得到,这是一个契机,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能让王天木与汪兆铭两败俱伤。
“我一直认为军人都不很待见军统,所以即使知道陆将军到了上海,我也从来没有想到将军会出现在这里。”两个人坐下之后,王天木亲自为陆艺华倒了杯水,笑着说道。
“我是不怎么待见军统。”不顾王天木诧异的表情,陆艺华笑了笑,“不过,如果军统不查到我身上,虽然说不上欢迎,但我也没必要敌视,说到底咱们算得上战友。”
与王天木的谈话还算投契,陆艺华猜测中,这时候王天木虽然对戴笠有所怨言,但应该还没有投敌的想法,但是这个人毕竟是一个定时炸弹,与其他叛变人员不同,他手中的情报太过重要。
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思想,陆艺华对他提了竹内侑希,并且利用刘晟的遭遇,将一些只有他和刘晟知道的消息做了整改后当做情报说了出来,至于情报来源,竹内侑希对刘家的态度一向很好,这些军统人员不会不知道。
谈话结束,陆艺华找了公用电话亭与妘芳通了消息,简约地说了关于王天木和汪兆铭的事情,让她注意一下,有可能的话通知戴笠。毕竟,以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过多掺和这些事。
“你说的消息确切?”妘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像陆艺华这样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她并不奇怪。
陆艺华挑了挑眉毛,笑道:“还未发生的事情,我怎么直到确切不确切?况且,你们都还没有得到的消息,我也只能说是提醒,至于你们会怎么办,我的身份不好多说。”
妘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注意,同时也会上报。”
“上报的时候可别提我。”挂电话前,陆艺华又交代了一句。
在陆艺华与刘晟的磨合中,四月份很快到来。
自那天之后,陆艺华便深居简出,他出现在上海毕竟不安全,之前由于刚来出去两趟还好,如今他休假不在重庆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开,为了不惹麻烦,陆艺华听话地留在了刘晟的那所小公寓里。
这段日子,竹内侑希时不时的还是来这里,陆艺华却充当透明人,无论外面敲门还是喊人,只要刘晟不在,他都当做没听到,一个人躺在卧室里没事看看书,要么写两个字画几笔画。
说来,陆艺华虽然受过西方教育,行事作风也不算旧派,但与那些时下说话都用“密斯”来代替“先生”两字的潮流年轻人不一样,在陆家老爷子的影响下,他特别喜爱国画与书法,对金石古玩也算有研究。
虽然被陆老爷子批评成糟蹋国学文化,但真要说来他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毕竟战争开始之后,他就少有时间练习了。
刘晟回来的时候,陆艺华正在卧室里写大字。
完成最后一个字,陆艺华放下毛笔,抬头看向刘晟:“怎么样?今天应该有消息了吧?”
刘晟点点头:“王区长已经得到了汪兆铭来上海的消息。”
陆艺华笑了笑不再提这个话题,换了个话题道:“这是我今天写的,你也过来看看,是不是比昨天的要好一些?”
刘晟走过去,只见那张生宣上写着一首诗,他随即念道:“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群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刘晟诧异地抬起头:“王维的诗?”
陆艺华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字怎么样?我看着比昨天的要好一些。”
刘晟低头去看那三十二个字,陆艺华的这一手飞白与他的人很像,潇洒自如毫无羁绊。刘晟看了一会儿,道:“是比昨天的要好,不过你的字比往常多了些东西。”
“是吗!”陆艺华闻言也看了过去,刘晟出自那么一个家庭,又是从小就接受训练的,这方面的眼力自然比学了一半就丢下的陆艺华强。陆艺华对着那字看了好些时候,只是觉得比平日里好了不少,其他却说不上来,只有说道,“我之前最近一次正经写字也是一年前了,可能是过了一年阅历增长的缘故吧。”
说完,陆艺华走向一旁倒了杯水,见刘晟还在对着那副字看,就笑道:“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没必要这么一直盯着看吧?再说了,我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事情,你能看出多了东西就不错了。”
“或许是诗的原因。”刘晟突然说道,“你这几天也在写字,我看了虽然觉得有变化却感觉不大,但这些字配上这首诗却是合了意境。”刘晟抬起头看着陆艺华,说道,“你以前很少写王维的诗,即使真写,也很少能合上他的意境。”
陆艺华喝了口水,想起真算上年龄,如今他倒是比刘晟要大上十岁,何况前世里三十四年之后他经历了太多,重生一回很多事都看得开了。如今,他想的不再是如何建功立业或者征战沙场,而是在抗战结束之后,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利用安排好的退路离开。
或许重生伊始,因为对赵睿他还有不甘而无法真正心平气和,但时间毕竟长了,随着赵睿逐渐远离他的生活,没有了前世里随时陪在他身边的经历,这些不甘心也就淡了。何况,他既然对刘晟说了要试一试,他就会表达出应该有的诚意,其他那些东西,他实在没有必要再记着。
看着眼前的字,刘晟心中下了个决定,无论往后如何,此刻他决定投入一次。
“敬安,你在上海应该还有事情吧?”
陆艺华眉毛一挑:“从我过来,你可没主动问过我这些事。”
“等你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还是会留在上海情报处这里工作。”刘晟顿了一下,接着缓缓道,“但是,我想和你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年他们要互相了解,下一年要一起上战场,再过几年就要夫夫双双把家还。
这个是以后的剧情总结~~
39
39、番外·赵睿一 。。。
我叫做赵睿。
我的生命开始在一个名叫绵城的四川城市,流于骨子里的传统掩藏在繁华之下,而那个有着赵姓的家族则是绵城里,令人欣羡的存在。
是的,我的家庭令人羡慕。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家庭与旁人不一般,我的父亲在看到我的时候最先流露出来的,通常并不是见到家族长子时的慈爱或者严格,而是令我不解的愧疚。这种愧疚一直伴随着我的童年,自我记事开始便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徘徊。
我脑袋不笨,相反,因为希望父亲关注的缘故,我在功课上异常用功。但随着时间推移,我的这种用功非但没有得到父亲的赞赏,反而让父亲眼睛中的愧疚越发浓重。我心中不解,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小,转眼就忘了,然后接着日以继夜地努力,然而最终我却发现我做的这些不过是徒增笑柄。
父亲眼睛中的愧疚不是对我,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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