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番号对军人来说非常重要,当年抗战初期,川军出川作战部队被敌军打散后,军令部就曾不止一次地下令撤销番号,这种做法很普遍,多数杂牌军都是这种待遇。军政部是M党的军政部,除了中央军嫡系,杂牌部队很少能够拿得到兵员补充,兵员死一个是一个,人数越来越少,若是部队不幸被打散,等待他们的就是撤销番号,不论功过。
更何况,这时候的军队中山头主义还是占主流的,部队长官通常都将军队看成自家的,撤销番号可谓让他们疼到了骨子里。就是陆艺华这个谨守军人法则的,他也有这种思想。三十六师是他的嫡系,即便后来由于各种原因被划给了土木系,他依然对三十六军颇为照顾。况且,除了一个师长外,三十六师下层军官依旧是以他的人为多数,这些人才是命令是否能够执行的最终保障。
对于张轸的话,陆艺华不置可否,他示意张轸坐下。
张轸却仍旧站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陆艺华:“还请司令给我一个说法。”
陆艺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张军长还是先坐下吧,等小风把命令都念完了,如果你还有话要说,我那时候再听不迟。”
盯着陆艺华的脸,张轸瞳色变了变,最终垂目道:“是。”说完就坐下了。
见张轸如此行事,那两个师长急了,其中一个想要站起来,却被另外一个紧紧拽住。那师长猛的抬头,正巧对上钟彬挑眉看向他们。
钟彬也是一愣,最后颔首朝他们一笑。那位师长气愤地哼了一声,转头坐好不再说话了。
这时梁小风已经开始念第二条命令了。
这条命令对比上一条还算温和,却也是一系列得罢免令。
第一、罢免第六军甘丽初军长之职务,其第六军残部六千余人并入第九十三师,调往车里、佛海一带整训,并兼守备国境(车里和费海两地位置紧靠越南);
第二、撤销暂编第五十五师番号,保留第四十九师基干调往昆明,归昆明防守司令部整补;
第三、令黄杰接任第十一集团军副总司令兼第六军军长,预备第二师及新编第三十九师编入新第六军,第六军直属部队及新编第三十九师即刻开到滇西;
第四、令方天第五十四军由昆明开到祥云、弥度一带,暂归第十一集团军司令长官陆艺华指挥。
张轸听完这些一时无话可说,甘丽初都被罢免了,自然也就没有单他一人仍旧坐在老位子上的说法。况且,平心静气地想想,即便他的罢免令是陆艺华主动申请,下命令的毕竟是军委会,可以说他根本没机会改动。
暗自叹了口气,张轸一瞬间有些心灰意懒。
处理完这些事,陆艺华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想起刘瑜的尸体他有些头疼。刘晟还在等着,陆艺华难得有些急,就问道:“诸位可还有事情?”
陶晋初有些无奈,他看得出来陆艺华那并不明显的急切,但有些事还必须得说。站起来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给陆艺华,陶晋初道:“司令,这是从六月份开始,我们统计出来的疫症情况。”
这是正事,陆艺华按下心中的其他想法,接过来文件仔细看。
今年五月份时,入缅军的溃败和敌机的滥肆轰炸让滇西这地方民不聊生。
当初他带人去保山,除了收编散兵之外,最让他担心的就是疫病。毕竟,除了城东南外,整个保山几近沦为废墟,一片片的尸体无人处理,在夏天的时候最容易引发疫症。
当时还算是好的,疫病还未大范围爆发,后来陆艺华又对此下了严令,情况还算能够控制。
但这些好情况实在禁不住缺医少药的冲击,疫病最终席卷了滇西。几乎是一夜之间,热带病——虎列拉就在滇西大地上肆虐开来。
保山一带更是严重,村庄的居民不到两个月里死了一千多人,有的甚至全家老少无一幸免。
陶晋初道:“由于之前军队都注射了防疫针,感染不情况并不严重,尚在控制之内。民众虽然得病的多,部队下去帮忙后,情况也得到了改善,前段日子的医药不足问题在月初时已经得到缓解,昆明医疗机关反映很迅速,现在疫症已经得到控制,得病人数正在逐步下降。”
陆艺华点点头:“要继续做下去,疫病的问题不能放松。让下去的部队多注意环境打扫和隔离工作,疫苗注射也不能放松,医药有缺的话,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是。”
说完,陶晋初又递上一份文件,见陆艺华疑惑地看着他,陶晋初笑道,“这件事是刘上校管的,开会之前司令不是有事交给他?他无法过来,就将这事情拜托给我,让我拿过来汇报一下,文件是刘上校整理好的。”
陆艺华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上面工工整整地签着刘晟的名字。
陆艺华问道:“是当初收容的那些学生和华侨青年?”
“是。”陶晋初点头,“刘上校负责将人收容后,发现那些人人数太多,又由于受战争影响,大多数人也没有什么钱,食宿问题是个大事,刘上校就拟了这个方案交上来,我看着行。”
远征军溃败之后,腾冲、龙陵被敌军攻占,当地的很多中学生都趁乱跑到了保山避战。
当初,陆艺华停留在保山查看情况时,保山城东南的那些人,除去当地人之外,最多的就是这些中学生,以及从缅甸回国的华侨青年。
这些人的行礼身家多数都在逃难过程中丢失或者被抢了,身无分文之下连饭都吃不上,有的人更是病了也没钱医治,更别提回昆明等地继续就学了。他们就那么三五成群地聚在保山城东南,可谓是走投无路。
那时,是刘晟和陶晋初陪着陆艺华在保山,疫症的事陆艺华交给了陶晋初,而收容这些人的事则交给了刘晟去管。当然,刘晟只是拿个大方向,具体的事情只要交代下去就行了,除了费些神之外,并不怎么占用他的时间。
刘晟在文件中提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食宿,但养着他们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份文件就是刘晟拟出来的计划。
看到最后,陆艺华心情非常不错:“是个好办法,你们也都讨论讨论。”
将陆艺华递过来的文件大致过了一遍,向军次笑道:“这样做可是两全其美。”
剩下的人听他们这样说,也都提起了好奇心,向军次笑笑将文件递给下一个人,示意大家都传着看看。
文件内容详细而分明,刘晟在这些中学生和华侨青年中做了调查,多数都对报效祖国很有热情。所以,在这份文件中,刘晟提出他们可以开办一个训练班收容这些人,扩大招收一批滇西青年,并对这部分人进行一个时期的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完成后将其派到各地去从事地方工作。
“组织民众,运济粮草,侦察敌情等等,都用得上他们,有知识毕竟不一样,训练速度以及人事素质都会很高,我同意这个做法。”其中一个参谋很赞同。
另外一些人则考虑得更加实际一些:“司令,这个办法是好的,但是我们毕竟管的是军务,滇西军务归您管,这些事虽然在咱们职权之内,但最好还是要 与林团长商量一下。”
向军次想了想,也点头道:“林蔚估计会同意,这些事都是好事,况且也影响不到他。”
陆艺华拿笔在传回来的文件上签上名字,然后将文件递给向军次:“那这件事就有劳向参谋长了。等会议结束后,你去找林蔚商量一下,他同意后将这份文件送给他转报军委会。”
会议结束后,陆艺华口中上松了一口气,心头上那一口气却是还实实在在地悬着。没有见到刘晟时,他觉得着急,等就要见着了,他又觉得难受。
见着了要怎么说?陆艺华第一次找不到开启话题的语句,刘瑜对刘晟的重要性他非常清楚,而如今刘瑜死了,虽然并非他动手,这次死亡却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靠在椅子盯着窗外等了一会儿,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
陆艺华看都没看直接问道:“如何了?”
廖国青脚步一顿,回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低沉不少:“刘小姐的尸身用冰冰着,这会儿还在那屋子里,刘上校还在您卧室等着。”
“你去我屋里把正则叫来……”话音顿了顿,陆艺华烦躁地揉揉额头,“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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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滇西大练兵二(二更) 。。。
刘瑜的相貌并非极美的那种,但她却年轻,死去之前更是放下了心中执念,面露微笑,所以这个于盛夏中躺在冰内的女人,此时此刻第一次美得夺人眼目。
她静静地平躺在木棺里,摆放在身体周围的冰袋冒出丝丝的白色寒气,然后融入空气中就不见了。刘瑜面上白中透着隐隐的青灰,合身的簇新衣物被人穿在她身上,长长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刘海上的发烧整齐地散在额头上。
而刘晟最喜欢的那双黑亮的眼睛,如今已经无法睁开了。
刘晟觉得难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难过。
对于亲人的情感,仿佛在当年家破时就已经损耗殆尽。
他已经为刘瑜的死亡伤痛过一次,已经为她的死而复生高兴过一次,更为她没有记忆的不谅解难受过一次,此时此刻,当他真真正正地看着刘瑜栩栩如生的尸身时,刘晟竟然发觉自己不知道如今应该摆出哪种神情了。
伸出手摸了摸刘瑜冰凉的脸颊,刘晟喉头酸胀难忍。他或许早已料到这般的结局,然而人总是会往好的地方想,事情为来临之前谁都会有所期待。却也正是因为这样,希望被打破后,才会显得更加痛苦。
交代完事情,陆艺华推开门就看到刘晟的背影,他脚步一顿,随即关上门走到刘晟身旁。沉默了一会儿,陆艺华出声道:“正则,想开一些。”
仿佛未听到一般,刘晟没有说话。陆艺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正则……”
然而,等他真正想要劝解,陆艺华才发现他根本无话可说。刘晟所怀念的那段日子是他没有参与过的,那是刘晟心中最为美好的时光,他甚至能够猜测的到,刘晟会怀念哪些。温柔而不失爽利的母亲,威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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