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上面,又往左边,又往右边……——都是一片空白的。他感受到了这光、这热量、这寂静,可是——他什么也无法看见!
江晚临不禁轻微的颤抖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世界明明就在他眼前,他却觉得它前所未有的陌生巨大和令人畏惧。他不知道失去了这双宝贵的眼睛,他还该怎样去画画,去看那个人。手不自觉的就抓住了胸前那冰冷的金属东西,幸好——那串着戒指的项链并没有在车祸中丢失。江晚临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戒指上那个人肖像的纹路,渐渐镇定下来。慢慢开口,试探着向未知的黑暗问道: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
黑暗如此沉默地看着他。江晚临的心莫名的收缩起来,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这里没有消毒水的味道,相反,有一种陈旧的霉味,似乎是因为房间长久无人居住产生的。难道……自己竟然不是在医院里?!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一串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蔓延了进来。
那脚步声也与医护人员的脚步声不太一样,似乎应该是属于一个老人的。是这个病房的其他病人吗?
“请问……”
江晚临开口,那脚步声却根本没有停留一下,恍若不问一般径直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从那个人走的范围来看,这个地方居然是出奇的大,实在不太像一个医院的病房会有的空间。
“请问,您是护士吗?联系过我的家人吗?”
江晚临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了下去。“嘭”非常沉重的一声,那个人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依旧没有理江晚临,又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到这时,江晚临心中已经基本确定这里不是医院了。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出于怎样的目的把自己带到这里?
又静待了一晌,确认那个人不会返回来了,江晚临慢慢从床上支起了身子。下床之时,左腿微微有些刺痛,大概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幸而并不严重。没有精力去找鞋子,江晚临径直赤着脚走到了地上,摸索着东西前行。
紧挨着床的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有一盏台灯,似乎是很华丽的样式。床头柜旁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着似乎是女子的化妆品之类瓶瓶罐罐的食物。这里是一个女子的房间?江晚临更加疑惑起来,又继续往前:穿衣柜,书架,非常高的一整座玻璃橱柜,里面摆放着非常多的洋娃娃——所以,房间的主人其实还只是一个少女?
再过去就是沙发和独脚圆桌了,那个人刚刚放在桌上的是食物。桌后的是窗户,此时阳光大概非常好,那种微微的热量非常熨帖地亲吻在江晚临的眼睑上,纱质的窗帘也被微风拂动,扫在江晚临的脸上。窗外还有密集的鸟叫声,江晚临可以想象那里应该也有一棵参天的大树,许多鸟儿在上面做窠,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江晚临越来越疑惑起来:这里,该是每一个少女憧憬的闺房,宁静,美好。如果对方是想绑架自己从而勒索那个人,为何会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并且没有看守?可是如果不是贪图钱财,又何必制造一场车祸把自己强行带到这里?
正当少年沉浸在深深的疑惑中——门又响了。江晚临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再回到床上。这次进来的不是第一个人。第一次的脚步声拖泥带水,而这一次的脚步声,则非常的轻悄,让人一瞬间就想到了猫儿以及它那幽邃诡异的瞳孔——江晚临呆站在了原地,后背都因紧张而僵直起来!
谁知,那个人也没有径直冲自己而来,听脚步声,是走到了床前,在那里停留了一晌,不知在干什么。江晚临努力保持着镇静,心却“怦怦”跳了起来,他下意识就感觉这次进来的正是绑架自己的元首,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离开床边后,那脚步声就直直朝江晚临而来,失明让那一步步接近的东西显得更加危险。江晚临知道自己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惊慌,他静静注视着那个人来的方向,当那脚步声走到他身前时,开口道:
“——你,为什么……”
还没说完——右脚却忽然被什么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江晚临下意识想要把脚收回来!却被忽然抓住了脚腕!接着,长时间站在地板上而变得冰凉的脚被穿进了一只温暖柔软的拖鞋里。
江晚临一怔——那个人帮他把另一只脚也穿上了。江晚临不敢相信来者那时在床边停留就是为他把拖鞋提过来了,还亲手为他穿上!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囚犯”该得到的待遇!
那时那只抓住自己脚腕的手——非常纤细的,似乎还是一个孩子的手。江晚临心下忽然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更加不可置信的事情!然而,当他想到这点时,这一切事情又变得合情合理起来!难道——……?!
那个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沉默的把餐具递到了江晚临的手中。江晚临也没有抗拒,甚至没有什么疑心就吃起了桌上的东西。为什么不说话呢?江晚临可不以为那是因为他不会说话,只有一个原因吧——因为怕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面前这个人,自己是认识的吧……
“那个,橱柜最上层右边的娃娃很漂亮,你能拿给我吗?”
少年原本一直沉默的低头吃着饭,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样,抬头对面前的人道。
橱柜最上层的那个娃娃,如果是一米八的江晚临,踮起脚来大概可以勉强取到,可若是再矮一些的……
那个人搬了一个椅子,站在椅子上,帮江晚临把那个洋娃娃拿了下来。
当那个人一言不发地把洋娃娃递到江晚临手上,江晚临接过了,却露出一抹苦笑,道:
“其实你都没有想过,这个娃娃漂不漂亮,我又怎么会知道?”
不等那个人反应,江晚临轻叹一声,接着说出下一句: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啊——琥珀。”
、UntouchableChapter el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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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踪了……?”
坐在黑暗中的男子轻声吐出几个字,听不出喜怒。
“是的。没有那个人来过的痕迹,似乎是他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为什么。”
站在前面的人也沉默了。其实如果可以,他愿意立刻避开这里——他知道,男人在狂怒的边缘。其他人不一定感受得出来,但对于他,那危险的气息再明显不过。
“我明白了。”
最后,男人吐出了几个字眼,依旧用那不着感情的的声音静静道:
“你把店里的事情打理好。我,需要——离开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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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五十八岁。苏氏家族昌盛之时在S市郊区购有一栋豪华别墅,他在那里担任苏家的管家,据说为苏家工作兢兢业业、鞠躬尽瘁。苏氏极盛之时,却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这件事情几乎没有见报,后来和苏家有关的一切事情也被刻意淡化。这时,陈悄无声息地拿出一份遗嘱,上面写着他有权继承继承苏家那栋别墅。没有人能证明那份遗嘱是假的,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大,只能让陈继承了那栋别墅。
“陈继承那栋别墅后,遣散所有仆人,自己也并没有住进去,只在偶尔的时候,会有人看到他像幽灵一样飘荡在那栋荒宅里。这七八年来,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却渐渐有谣言,说陈就是就是苏家灭门的凶手。且不说这样一个为苏家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的老人有什么动机做出这样的事情,鉴于他对苏家的忠诚度,我猜测他一定再继续为着苏家做事——他在尽量解救着自己的小姐和少爷。
“所有人都知道,苏家的人其实并没有死光,苏家的千金苏绾和公子苏榕都被易名收入了汪盛囊中。汪盛炙手可热、权势熏天,喜欢娈童艳女是出了名的,甚至有人私下猜测他就是因为欲求那两人不得从而残忍的将那一家人都杀害,将那两人强行抢了过去。后来的事情也证明,汪盛的确非常宠爱那对姐弟,甚至公开场合都会带他们出席。后来,弟弟不再出现了,有人猜测他逃走了,有人猜测他被汪盛虐待致死了,而真实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弟弟——就是后来被称为琥珀的——被南叶那家伙收留,在酒吧做了一个领舞。这次的事发地点离那个酒吧不远,而肇事者就是许久未露过面的陈,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陈的行为正是受到了他少爷的指使。”
白霄停了下来。而他前面那认真听着的长发男子也仿佛依旧在沉思,并没有马上说话。白霄“哎!”地重叹了一声,接着道:
“谢生,我现在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琥珀那家伙会不惜冒失去庇护的风险把那个人劫走?是以前那个人在酒吧工作时两人结下的梁子?”
谢生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没有回答白霄,而是自己低声喃喃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什么啊……”白霄不满的嘟哝道,“你不是要做好人吗?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再告诉他?”
“不用……”
谢生喃喃着,目光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想他已经出发了……向苏家S市的别墅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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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我的家。恩,江晚临大哥没有想到过我也有家的吧。你住的就是我姐姐的房间,我曾经也有家人,爸爸,妈妈,还有姐姐,我和他们一起住在这里,非常幸福……可是现在,这里已经八年没有人住进来过了,院子里的荒草都疯长,爹爹为了迎接我们住进来把这里又全部打扫了一遍,所以显得不是那么寒酸了,恩,除了江晚临大哥,就是爹爹对我最好了的……”
男孩带着江晚临几乎将这诺大一个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一遍。一边固执搀扶江晚临,男孩一边自言自语般地向江晚临述说着自己的曾经。其实,男孩不知道江晚临对于他曾经的了解可能超出了他的预期。
当时,江晚临叫出男孩的名字后,对面寂静了几秒,随后,江晚临听到一阵轻笑,那个熟悉的声音也接着响起,饶是江晚临有心理准备,依旧感到震惊——居然、真的是他绑架了自己!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让江晚临大哥你认出来了。不过,我现在不叫琥珀了,我的名字是苏榕。”
男孩的心情很欣喜,江晚临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