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煜终于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能对吃产生如此浓厚兴趣的女孩子,通过文字来满足这种欲望的女孩子,当真极品哦。
他心底赞叹着,最后顺着她的话说:“现在还能想起那些句子吗?”
“当然,要不要我背给你听?”桑红顽皮地眨眨眼。
宋书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开了手机等她背。
桑红得意一笑:“摘一个放到嘴里,舌尖触到杨梅那平滑的刺,使人感到细腻而柔软……你轻轻咬开它,就可以看见那新鲜红嫩的果肉,嘴唇上、舌头上同时染满了鲜红的汁水;没有熟透的杨梅又酸又甜,熟透了就甜津津的,叫人越吃越爱吃。”
宋书煜把手机屏幕移向她,指点百度出来的课文段落给她看,赞叹连连:“真了不起,背得一个字都不差。”
“嘿嘿,有时候又特别遗憾,记得读了这一课,我曾经为了满足对杨梅的好奇心,到水果摊上购买过贵死了的杨梅品尝,可惜,哪里有上边描写的味道;
而且还被老爸骂成败家女,我也觉得挺遗憾,当真是品尝不如赏读啊。”
桑红说着嘟了小嘴巴,懊丧不已。
宋书煜不由笑了,伸手捏捏她的鼻尖:“你吃到的估计是贩子卖了很久的,不新鲜,现在季节已经过了,等明年七月,杨梅熟了的时候,我带你去树上采摘,咱们慢慢地尝,看它究竟是什么滋味。”
“当真?”
宋书煜点头,桑红笑得很不好意思道:“额,你这样的解释倒还能让我释怀,不新鲜所以没有那种美好的滋味,如果吃了新鲜的,却验证了它压根儿就不好吃,那多遗憾。”
“不必遗憾,你想想那题目,我爱故乡的杨梅,故乡的东西,那味道可能都有点失真的,估计,让作者长大了再去吃,他不一定能吃出记忆中的味道来,文字就是这样,让想象力无限勃发,仅仅如此,已经让生活增添了很多的趣味了;
再说,有我陪着你,那杨梅的滋味应该也会有所不同的吧。”
“嗯,也对,记得学到《一碗阳春面》的时候,我回家问老爸,什么叫阳春面,他说不知道;
后来他问了很多厨师,最后他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阳春面就是清水煮的白面条,手工面,最原始简单的面,没有一点菜花花,这样说来,老爸我很早就给你煮过阳春面的’;
我都被他的解释打击了,觉得他一定是糊弄我,那时候我就想,等有一天,一定专门去日本吃一碗传说中的阳春面。”
桑红说着咂咂嘴巴。
宋书煜这才终于哈哈笑出了声:“你真逗,去日本就为了那碗阳春面的话,你恐怕更要失望了。”
“怎么?你吃过?”
“嗯,你爸爸说得没错,就是那什么菜都不放的白面条。”宋书煜咧着嘴兀自笑个不停。
“你骗人,鬼才信。”
“这个哪里需要骗你啊,其实坐到日本吃那碗阳春面,只是特殊的体验,吃的是文化;就像咱们大街上卖的肉夹馍和汉堡店里的汉堡相比,营养差不多,可是价钱就差多了,多也不过就是多了那片生菜,这都是不同文化背景的食物;难道你读了《我的叔叔于勒》就一定要去法国尝尝于勒落魄时候卖的牡蛎?”
宋书煜总结得很到位,反问得很巧妙。
桑红傻眼,嘿嘿尴尬地笑笑:“额——你怎么知道我有过这样的念头?”
“我真的是服了你了,劝你还是品尝止于文字的好,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去编一本菜谱,更容易把你拐跑。”
宋书煜说得相当认真。
桑红耸肩偷笑,埋头喝粥。
宋书煜回想她说话时候的神态,不由揣测她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
什么样的家庭,能那么小就让孩子做饭?
妈妈呢?一家三口的预想中没有把她排除在外,估计身体非病即弱。
什么样的男人,能忍心责骂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估计看着她挨饿,心疼一定大过生气,自责一定大过悲伤。
当时,他以为她父母不过是秦洛水手下的商户,贪图赚钱的机会,让她攀附过来的,如今,恐怕其中另有隐情,抽空一定要问问清楚。
“现在的女孩子,会做饭的不多,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好手艺骄傲过?”
宋书煜好奇地问。
桑红扒着饭想了想,说:“做饭炒菜时,只是希望饭好吃一些,妈妈能多吃点,至于一家人开饭馆的事情,我知道爸爸是哄我的,怎么可能开得起?而且那时候,我压根儿就不曾想过自己会有离开家的那一天,会有进入大学的机会。”
宋书煜听着她的话,看她只是低着头喝粥,连菜都不夹,知道她可能还有些放不开,联系到秦洛水送她到自己身边的事情,体会到生活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的艰辛,他有些心疼地瞧着她,给她夹菜说:
“多吃点,正长身体的时候。”
“嗯,你也是,喜欢吃什么菜,就和我说,我会努力做出你期待的滋味来的。”桑红看他这么体贴自己,有些小小的甜蜜。
“呵呵,我在想,现在我已经明白了你所谓的独门佐料是什么了。”宋书煜看她眼睛里满满明亮的笑意,忍不住来了兴致,和她开玩笑。
“噢?”桑红显然不信,“说来听听。”
“猜对了可有奖励?”
“有,说吧。”桑红做事情一贯爽快,见不得别人卖关子。
“那独门佐料就是用心用心再用心,做饭菜的时候,努力想着,这样的菜色怎么样配好看好吃有营养,希望那个吃菜的人,吃出些心意和希望来。”
宋书煜没有信口胡诌,只需要联系一下她前后的言辞,就可以推出这样的观点来,毕竟,他厨房内常见的佐料味道他还是很熟悉的,哪里有她所谓的独门佐料。
桑红有些诧异地琢磨片刻,觉得他的话和她当初随口说出骗他出去时心思差不多。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桑红笑得眉眼弯弯地点头:“你话里提到的用心,说得很好,用心思在菜上味上色上,还有吃饭的对象上,比如中午正餐,你在餐厅吃的,一般都是米饭菜蔬,晚上,粥类带着清淡菜,会宽慰有些疲劳的胃;这是我的阐述,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我做的这顿饭里,吃出了什么样的心思?”
宋书煜听她的话,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也有些意料之外的小惊喜,听她又把球踢回来,当即笑着瞧她:
“吃出了你的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
桑红顿时瞪圆了眼睛,她是很紧张他的态度的,只是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人家已经发现了,当即嘴硬道:“理由?”
“——这粥,无论怎么挑剔的人,晚餐看到都不会太过排斥,所以,选得很巧妙,毕竟,冰箱里有速冻水饺、馄饨之类的,胡乱应付一餐饭,轻而易举;而你竟然用了四十分钟煮粥,是挺把这餐饭当回事的;
——这菜,以素菜为主,清淡加小辣,估计这顿饭吃下来,不用我开口,你可能就已经咂摸出我的基本口味了。”
桑红听他这么说,不好意思地扭捏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复杂,我也就是那么信手一做而已。”
“呵呵,不是这样最好,我喜欢咱们能处得轻松一些,顺其自然,你不用太过小心,部队里混出来的人,这嘴巴很好打发的;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让我吃了顿可口舒心的饭菜。”
宋书煜说着,鄙视了自己一把,这么耐心地琢磨小丫头的心思,风魔了?
桑红笑笑起身,对他做了一个等一下的手势。
起身进入厨房,一会儿就端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出来,放到他跟前:“这是你的奖励,尝尝,真正文火慢炖的粥是什么滋味的。”
宋书煜纳闷地拿起勺子搅了搅,除了觉得更稠一些,并无不同。
“尝尝嘛!”桑红看他只是看、并不吃,不由娇声催促。
他拿起勺子舀了,吹吹放入口中,略一品味,如丝细滑,如羹鲜美:“咦?薏仁能炖到这种程度当真不易,这才有真正的诀窍哪!”
他赞赏地点头,也不矜持,几勺子就吃了个底朝天。
桑红看他吃的开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儿:“刚刚是担心你等久了,饿过了劲儿,反而坏了胃口,剩下的这碗,留在锅里继续煮着,多了这二十分钟,粥就煮成了糯羹了,老爸说薏仁到了这种程度,药性才能充分地被胃吸收。”
宋书煜觉得这丫头当真不能小瞧,细腻体贴得让他充满了被关心的暖意:“你知道的挺多。”
“嘿嘿,只是经验,虽然饥饿是最好的食物美味添加剂,但过火就容易得胃病,我记得以前有过那种记忆,饿得太厉害了,反而吃不下东西。”
桑红觉得宋书煜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冰山和难以接近,刚刚的交流,让她有出乎预料的亲近感。
饭后,宋书煜主动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刷。
桑红也不说什么,跟到了厨房里,推推站在水槽边准备开动的某男,举举手里的蓝色围裙。
宋书煜看看,扎叉着两只刚刚沾水的手,乖乖地低了头,让她顺利地帮他戴上。
桑红垂着眼从他身后系上带子,手指感觉着他结实的腰肢,忽然觉得,就这样——岁月静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该多好。
“嗯嗯,你再拉扯那带子,会不会直接就断了?”宋书煜觉得这丫头真奇怪,系个带子都能躲在他的身后窸窸窣窣地摸上这么久。
桑红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出了厨房,擦着餐桌画圈圈,扭捏了许久,觉得开口和他商量晚上睡哪里的问题,实在是开不了口。
索性去卫生间刷牙之后,小碎步跑着,溜到了卧室,关了卧室的门,咬着唇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反锁。
钻到了被子里,面朝里躺下了。
宋书煜在厨房里慢条斯理地打扫卫生,耳朵却没有放过外边的一丝一毫动静。
听得她那么快就进了被窝,不由失笑,生活习惯挺好,可是这么早,心下竟然有丝丝遗憾,她都不窝在沙发上边看一会儿电视,多少和他聊一会儿。
他刚刚还在想,他们俩一起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动作,怎么才能让她猫儿一样缩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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