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裴烨泠输送内力的手一顿,夜衣缓缓抬起了头,而只一下,他就愣住了,眼前这个微笑着看向他的男子,给他的感觉好特别,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不用了,谢谢。”收回目光低下头,再特别又如何?他们只是陌生的人,只有裴烨泠,只有他和自己才是一国的,别人,再特别也与他无甘。
眼睛微微的眯起来,果然……没有看出他来吗?夜衣,是你根本就忘记了我这个主子,还是你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他?眼神扫了下脸色苍白若纸的男孩儿,很不错的主子呢,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海之国活下来并逃出来,他值得人赞扬,只是……背叛就是背叛,一生只伺一个主子的暗卫,跟了别人就是最大的背叛!
“夜……”明显感觉到了裴烨煦的杀意,心中不安,海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裴烨煦面前,伸臂用力拥住了莫明哀伤愤怒的少年,海王轻拍着裴烨煦的背轻声的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慢慢安抚下了裴烨煦阴暗的异常。
“我没事。”有些感动的回抱住海王,从没想过,在他人生最低落最孤单的时候,给他以安慰陪他以真心的那个人,竟是他差一点亲手杀死的海王,抬眼再看一眼那个感觉到了他的杀气正站起来以身体护住他人的夜衣,一阵阵愤愤和怒火夹杂着说不出来的凄凉让裴烨煦差一点又杀意四起,转头,猛闭眼,不去看不去想,努力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他是裴烨煦,那个死过两次都没死成的裴烨煦,八年地狱一般的生活告诉他,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只有自己才最真实也只有自己才会永远只属于自己。
“抱着他跟我来,前面有个水潭,到那里再为他好好包扎一下吧。”扯着海王的手大步向前走,淡淡的语气一出口就消失在了风中,一如这夜里的薄凉,惊破了满地的寂静。
站着直直看了远去的人半晌,心头争扎了许久最后夜衣还是抱起裴烨泠跟了上去,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一次他选择了拒绝独自离开,那自己一定会后悔,很后悔,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但身为一个以直觉为准的影卫,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绝不会错。
摆弄着木架子上的野鸡慢慢转动,眼神默默看着夜衣一会为那人擦拭汗水一会又担心的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看着裴烨煦就低下了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夜衣也会属于别人,夜衣是他生来就存在的必然,一个一直守在身边永远不离不弃的影子,曾经的他以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他,夜衣也一定不会,可是现在……如果说前生太子哥哥是他的阳光温暖了他的生命,郁是他的空气没了就等同于死亡,那夜衣就是他的呼吸,平时从来在意不到他的存在但却绝对不可以失去他,所以他才会在今生再选暗卫的那一天,以坚持的尽乎于执着的样子认定了他咬准了他,可是如今,才不过八年,只不过是八年,那个记忆里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直到生命的尽头也不离不弃的夜衣,竟然属于了另一个人,真是太可笑了。
仰起头望天,让微微自嘲的笑意隐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连夜衣都变了啊,那太子哥哥和熔会不会也变了?如今的自己没了傲龙决的内力已无法再特别吸引血亲的目光,那是不是等再见到他们时,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一如夜衣一般?想像着太子哥哥或熔用陌生的眼神问他是谁的样子,裴烨煦痛苦的低下了头,不,不要,他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实!
站起身几大步跑到了水潭边,蹲下身细细打量水潭中的那张脸,一张诈一看只是有些俊逸但仔细看越看越精致迷人的脸,这张脸和他前生半点也不相像,准确的说,和小时候也完全不一样,在这张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点小时候的痕迹,别说别人认不得就连自己,在头一次见的时候还不是也被吓了一跳?颓然的坐下来双手抱膝,怎么办?他们一定不会再认得他了,而以自己现在‘黑户’的身份,想进宫入府见皇子,又谈何容易?
‘唉~’仰头一声长叹,算了,那时走一步算一走吧,细想想这样其实也挺好,自己不是早就想着出了山也不再入宫门的吗?如今老天既然给了他重新生活的命运和脸,那就一切都重新开始吧,什么夜衣,什么太子哥哥,那都是属于裴烨煦的却不再属于他溪夜,所以,放下吧,就让一切都成为历史埋葬在心底无人的角落再不要翻开来看了。
偷偷看着那个一会黯然一会哀伤一会又释然淡笑的人,一阵阵止不住的心慌袭上了夜衣的心头,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间这样不安?就好像要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可他又不知道是什么一般,那真实的疼痛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久久都不能言。
“不用担心,他会没事的。”整理好了心情,当重新面对夜衣时裴烨煦已能淡然面对了,轻拍了拍夜衣的肩膀安慰了他一句,裴烨煦就又回到了火堆旁用心的当起了大厨。
而另一边一直用不安彷徨的眼神直直盯着裴烨煦的海王,也在这时又放松了下来,扬起了纯净如水的笑一点点凑到了裴烨煦身边,直到手臂如藤再一次缠绕上了裴烨煦的腰,他才完全安下心来,头用力蹭蹭裴烨煦的肩膀,一声喟叹悄然而出,还是待在夜的身边最好,他喜欢夜,最喜欢!
眼神有些恍惚的看着两个相依相偎的人,早在第一眼时他就认出了海王,可一直乱成一团的心根本就没时间理会他为何会出现在此,有些胆怯有些茫然的抬头,最后让眼神定在对面少年越看越有味道的脸上,心为何会因为见到他而悸动?特别在刚见面时,当这人用那种复杂的他根本就看不懂的眼神直直盯着他看的时候,心里的悸动最深也最浓,担心着裴烨泠的伤势,本想着等弄好了他再和这人好好谈一谈的,但,刚刚却一切都变了,那种复杂的让人心悸让人心惊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种平静中隐含疏离的陌生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让人看了直想哭。
哭?为什么自己会心酸的想哭?连主子被人公告天下说已死亡的那天,他都没哭过今天为何就会想哭了呢?是错觉吧?可心底若有若无的心酸是从哪里来的?再次看向对面的少年,他正微笑着对身边的海王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柔如水的神情如针一般刺痛了夜衣的眼睛,快速低下头,夜衣再次自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夜无眠,当第二天起来时,夜衣的精神明显不是很好,可看看相拥着睡在一处的另两人,两人那唯美的表情和画面,让夜衣心里又升起了一阵阵不舒服,蹲身一边为裴烨泠上药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当海王一声满含甜蜜的夜字传入耳中之后,夜衣又赶紧闭上了听觉只顾‘专心’工作了。
“有缘相聚自有分离,我想我们也该到了分手的时候了,就些拜别。”拱手淡淡而笑,三天的相处他从没有向夜衣问过名字也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名字,既只能是人生的过客,那知不知道又能如何?至此他们皇权江湖两条路,已各不相甘。
“你……”迟疑着无法开口,不想他走不想他离开,说不上为什么,反正他就是不想让这人离开,大概,是这人曾用异样的让人不可忘却的眼神看过他,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可那种有如实质能灼伤人身心的目光,只一次也就够了,“他还没有醒来,怎么说你也算是救过他一命,总不能让他连你的样子都看不到就走吧?所以……留下来好不好?”连夜衣自己都没发觉,此时他的语气和眼神有多么的不正常,就如一个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正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直盯着那个正要狠心离开的人。
沉默,然后再次淡淡而笑,“还是不用了,日后有缘再见吧,在下虽不是什么人物,但施恩不望报的品格还是有的,等他醒来你与他说一声也就是了。”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再相处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改变曾做的决定,就说现在,夜衣的眼神已让他好不容易有些放开的心又隐隐的动摇了,自己这个性子啊,对于放在了身边的人,从来都是心软的不得了,看来以后这性子真得好好改改了。
有些急了,夜衣猛上前两步,“我只是主子的仆,主子的事情我根本就做不了主,如果你真的走了,那主子醒来一定会惩罚我的,真的,我不骗你。”一听对方坚持要走,夜衣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搬出了最不应该搬的理由,曾经他和裴烨泠做过约定,主仆关系只是名义上的,除了在裴傲决的那纸文书中写着,其它的时候完全不需要理会,而今天,为了能留下这个少年,什么脸面什么约定他都不在乎了,因为心一再的告诉他,不能让这人离开,一旦离开他们就会成为永别,这永别指的不是身体上而是心灵上,这几天这少年对他的冷淡越来越明显,他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所以一旦让这人离开了,那随着时间的拉长,遗忘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主子?”神情莫测的回看着夜衣,裴烨煦在牙缝间来回咀嚼这两个字,冷冷的笑意于眨眼间就映上了裴烨煦的嘴角,主子啊,夜衣的主子!“那是你的事,与我何甘?水水,走!”愤然转身,拉起海王的手一个纵身就离开了,不想承认不甘承认,自己刚刚又在妒忌了,果然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只要给自己时间,裴烨煦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完全放弃夜衣,一定会!
“喂~你……”有些无措的伸出手,提起的脚步只来得及迈出一步就完全失去了对方的身影,呆呆的低下头,眼睛无神的盯着摊开的手掌,真的……走了?失落落的转回身向还昏迷不醒的裴烨泠走去,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心酸,夜衣,那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人而已,走就走吧你又不舍什么?可……那人临离去前的眼神,那眼神中明明显显的愤怒和指质是那么的真实而又理所当然,就像,就像是自己背叛了他,而背叛……
突然间抬起头定住了脚步,那眼神,那语气,那第一天看到他对裴烨泠守护时的复杂神情,都再再说明了什么,心头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