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双臂扑出去。
萧明公子原就比堂弟聪明,在家还帮着管些事儿,人情世故自是懂得。原来他只说柳家要把他们兄弟俩陷在砖窑磨死,甚是心灰,然这几日看下来,虽然不与他们好衣穿,做活累却不过份,吃饭时他两个还是单吃的,饭菜虽然粗糙,但餐餐肉都管够。砖窑里的那些民夫们,三日才给一回肉吃呢。是以这几日看下来,萧明心里就晓得了,柳家这是在打磨萧贤呢,他是捎带的。
一来管家守的甚紧,他和堂弟说不上私房话,二来,萧贤若是自家能体会长者用心,柳家人才会喜欢,三来,萧贤到底是萧家子弟,若是能得柳家看顾,做个官儿十拿九稳,将来萧家全族都能沾光。所以他陪着老老实实搬了几日砖,虽是苦不堪言,却是一句怨言都无。
然,道理再明白这个搬砖实是苦呀。萧明大少爷提笔多写几笔字他娘老子还要怕他劳神呢,如今旧麻衣磨肩,砖胚坠的膀子都抬不起来了,磨的他时刻只把疼累二字放在心上,旁的都顾不上想。
好容易盼来了救星,萧贤扑出去了,萧明想都没想,紧跟着也扑出去了,哥俩个一边一个抱住柳家舅舅的大腿,一个喊:“舅舅,救我出去。”一个喊:“舅舅,我们晓得错了,我们认错。”
不是只有一个外甥,怎么冒出来两个?柳家舅舅心里吃了一吓,扭头看身边,一个管家忙小声说:“还有一位是贤公子的堂兄。”又指了指那个满口认错的大个花脸猫。
晓得认错的,倒是机灵人呐,然他也不是柳家亲戚,改造他做什么。柳家舅舅示意管家把这个便宜外甥拉起来,搂着亲外甥好言道:“贤儿,舅舅舅母把你送到此处可不容易,欠下好大人情呐,你且安心在此搬砖,舅舅过些日子再来瞧你。”
杨氏的家将就一把把萧贤扯过去,道:“贤公子,我们姑爷要走了,还是做活去罢!”提小猫似的,把张牙舞爪哭喊舅舅的花脸猫提走了。
柳家舅舅板起面孔冷眼看着萧明,道:“萧公子晓得错了”
萧明哽咽着喊了声舅舅。柳家舅舅压根就不看他,吩咐:“即刻把萧公子送出曲池府。”
几个管事的齐声答应,就有一个管家把萧明扯到一边,带他去换回他来时穿的那一身衣裳。萧明摸摸荷包里还有几锭小金锭,一把抓把那管事,陪笑道:“辛苦管事,与你老人家买碗茶吃。”
那管事笑一笑把金子接在手里,道:“萧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说?”
总算遇到个吃他这一套的了,萧明公子忙道:“舅舅像是不大喜欢我们……”
那管事拿眼把萧明上上下下看了数眼,才笑道:“实话说与你知道,何止是不大喜欢,简直就是半点都不喜欢。听讲你们萧家也是聚族而居,看公子也还晓得道理,为何贤少爷和清小姐半点教养都无?便是他那一房的妇人无甚知识,女孩儿在内宅无人教导也还罢了,怎么贤少爷也无一个正经人教导他?”
萧明公子被管事几句话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萧贤没有教养在萧家也是出名的,一来萧贤的老子活着时,他们老太爷余荫尚存,族里也无人敢管他家事,二来,他们这一房在萧氏族中最为富有,族里很有几个不贤的长辈巴不得萧贤没出息,上不得台面的事也没少做。这些事,萧明也晓得些,如今人家都明白说出来,他能拿什么话回?
那管事看萧明如此倒像是还有二三分良心的模样,倒不介意提醒他几句,也省得他总来碰钉子害管事们跑腿受累,因笑道:“咱们家那位姑奶奶从泉州回来可没说过萧家几句好话,她老人家又改嫁了,咱们柳家越发和泉州萧家不相干了。这个话烦你带把族里长辈吧。往后贤少爷出息了,他自家要回泉州去认亲柳家也不会拦,如今么……呵呵。”说罢摸着胡子看着萧明笑。
萧明到此时大略也明白柳家行事风格了,柳家行事实是光棍的紧,半点虚情面都不讲。人家明晓得得萧家挤了萧贤母子的钱,不来找萧家算帐原是要留把萧贤自家来算这个帐的。将来萧贤怎么和萧家算旧帐是萧贤的事,柳家不管就算是对萧家留手了。萧家现在要搭上柳家的线赚钱,更是想都别想。既然求不到,萧明本来就果断,对着管事行一礼,笑道:“多谢都管教学生。学生一定把话带到。”
到了来时坐的那个船上,那管事顺手就把那几锭金子扔把船上伺候的小厮,道:“这是萧公子赏你们的,小心伺候萧公子。”说完冲萧明拱拱手居然下船去了。
萧明此来原是来找路子的,就这样回去如何跟族人交待?柳家的路走不通,建新京城柳家只占三分之一,还有别家门路可以走得,岂能轻易就走?船至曲池府城,萧明便说有个至交在府城居住,需见一见,便要下船。
上头也没有特别交待,不过是个八棍子打出去挨不着的亲戚,小厮头儿尽本份问一声住几日,萧明说不需等候,他访过朋友自从陆路回泉州去,那小厮头儿便叫把船撑回清凉山去了。
且不提萧贤还在砖窑苦守,也不提萧贤在曲池府四处钻营,只说萧清在柳家后园伴着树娘住了几日,因她甚是老实,杨氏使人收拾了芷兰居侧的一间小院与她居住。这间小院极是小巧,三间小楼楼上与她做卧室,楼下起居,东厢两间与使女们居住,西厢一间便与拨把这院洒扫的婆子居住,另一间也把她设个小厨房,一切动用之物都和英华树娘比肩。若说居住窄小,十间确实也够了。论待遇,英华和树娘有的,清儿一样不少。然清儿自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有说不上来是哪里。明明管事丫头们看见她们姐仨都是一样的客气有礼,可是待她总有一丝异样似的,让她有气闷在心里发不出来。
杭州柳家大宅里头,主母杨氏管内宅和杂务,柳五姨管着柳家生意,她两个一来各有事忙,二来一个孕一个病,但得空就要歇歇,等闲几日也碰不到一次面。三个外甥女儿呢,英华跟着柳五姨的时候多,每日早饭在杨氏那里吃毕,或是午后得闲或是晚饭前得空到杨氏那里走一走,平时都在五姨的内书房呆着,襄理庶务。
树娘呢,祖母疼爱,替她置的陪嫁原就丰厚,她娘的陪嫁也无兄弟姐妹与她分,外祖父还说她没了娘可怜,平常得了好东西,总要分她一份儿。树娘一来真有钱,二来还没处花钱,三来和她相处的也没几个是真缺钱的。她不晓得没钱的苦楚,自然也不能察觉有钱的好处。她觉得柳家的钱很不少了,原当让舅舅读书,便是不能做官,到底书香能破铜臭气,是以她甚是看不惯舅舅姨娘们看的钱真,整日只想着做生意。
长辈们也就罢了。似英华表妹便是天份有限,琴棋书画也要略知一二,再不济也要会写几个长短句,才不枉她投胎到翰林家。偏她白生在清贵翰林家,姨母是个俗人,养得她除了挥拳打人,就只晓得看个家务帐,风雅的一件不会也罢了,女孩儿家绣个花都不大精通,实是俗的出众。树娘略劝过英华几次,英华笑嘻嘻的也不当回事,她就嫌英华俗气,无事不肯找英华玩耍,要么在自家院里写字儿画画儿,要么带人坐船在西湖里逛逛,去街市上买几本新书,一个人玩的极是自在。
英华和树娘各过各的,就把清儿落了单。清儿自然是不敢凑到英华那边去的,树娘那边她又贴不上去,独在她那个小院里住着也闷的紧,是以她整日只在藏书楼坐着。三个人居然相安无事。
这一日杭州城里沈侍郎家给杨氏柳五姨送来了赏荷花的帖子,沈家打听的甚是清楚,还给内宅的三位小姐发了请帖。
杨氏和柳五姨商量,沈家之前和柳家并无来往,突然送帖子来请女眷们,连前边借住的杜九娘都收到帖子,必是沈家有相亲之意。再使人去打听,沈家确是有两个儿子不曾择配,这确是相亲无疑了。既然是相亲,英华已是定过亲了,就不必去了。杨氏原是当家主母,若是直接把话说到她面前,又没有长辈挡在前面,不合适也没个腾挪,她也不合适去。便是柳五姨带着树娘和清儿去。
杨氏早饭时说五姨会带树娘和清儿去,留英华在家陪她。英华便知这个是相亲会,她订了亲的人没她什么事儿,笑嘻嘻答应了一声。
这样的宴会树娘也参加过好几次了,说英华不去树娘心中就有数,吃过饭就推不舒服回去了,使了她自己的人出门打听沈家底细去了。
清儿在沧州时,杨氏也带她出过门,虽然不曾明说,总是为她择婿计。从前她还不觉得这样的机会要抓紧。然前阵子她和哥哥暂时跟着堂兄过活,堂兄的朋友们也见过几个,她在堂兄的暗示下也没少露面,然人人都是想和她私会的,正经托人来说媒的一个都没。她自家也有些察觉,只说看见好的必要抓紧,是以遇到旧日同窗芳歌的兄长,晓得那人是个正经老实人,又是知府的儿子,家里也算有钱,长的又不丑,嫁也嫁得过了。她就说弄些手段嫁了那人也罢了,谁知那人居然避她如避什么似的,倒叫她没下手处。
清儿只说这回重回柳家,连五姨都不喜欢她,她是没指望嫁个好丈夫的了,不曾想还有机会,实是喜出望外。没得贤少爷扯后腿,清儿的头脑甚是清楚,算计她年纪一日大似一日,外祖父虽是许过与她嫁妆,然内宅是舅母当家,舅母不喜欢她,能把她多少?侍郎官也不小了,钱肯定不少,侍郎的儿子总是读书的罢,这样的人家不是好人家,什么样的人家是好人家?若是她能嫁进这样的人家,还能挑什么?过了这个村难得再有这个店,她拿定主意要抓住,吃过饭也回她屋里,将箱笼都打开,挑衣裳择首饰,为赏荷会做准备。
前宅杜九娘也收到请帖,也晓得这是个相亲会。她和树娘不说话的,英华虽然忙,偶然路上闲话也算亲热,平常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忘送一份把她,还要捎一份把席八娘,更何况,英华原是定了亲的——所以她收到帖子第二日便带着一小盒果子来寻英华说话。
英华恰好在家。东厢房里拼着几张桌子,堆着一堆图画,英华和福寿还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