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将这段看完,莞尔道,“有意思。”
姜微忿忿说:“这是谁写的!分明就是在胡诌!”
赵恒将她搂在怀里,“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我可心疼。”
“她真不要脸。什么贵妃档虎,她以为自己是冯婕妤啊。当时一点危险都没有,就她一个人在做戏。”姜微不开心了。
赵恒亲了亲她额头,悠然笑道,“她可不认为自己是冯婕妤。”
“嗯?”姜微仰头望着赵恒。
“她以为自己是阴丽华。”赵恒目光落在书卷的第一则小故事,微微一笑,眼底却殊无笑意。
、78 风波起(上)
“她哪里像阴丽华了?阴丽华是原配;她从头到尾都是妾吧?”她真会往脸上贴金,姜微翻着《闺训》,这文的作者除了安贵妃,也把赵凤翔的安皇后、安太后、何太后和阿姑都写进去了;但这些不是皇后就是太后;就是先帝生母都没有写进去,她就一个贵妃有何德何能能跟这些人比肩?
“阴丽华不也是从贵人到皇后的吗?”赵恒轻点前面几位;“这些汉朝皇后大部分都是妃妾而后上位的。”景帝王皇后、明帝马皇后、和帝邓皇后都不是一开始就当皇后的。
姜微放下书册,“所以她是想走那些先辈的路?”这话讲得有些重了;幸好房里也就她和赵恒两人,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赵恒点点她的额头;“走吧,该进晚膳了。”
姜微却有些忧心;“阿兄,现在外面真没事吗?”她眼下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花团锦簇,每个接触自己的人都告诉她现在一切都好,但是真的吗?真的一切都不需要担心吗?或许祖翁的丁忧给姜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赵恒莞尔,“放心,我不会只让你当太子妃的。”他也不准备只当太子。
“你莫哄我。”姜微指着那本《闺训》,“没上面授意,不可能有人会写这本书,可她为什么之前不出,就现在出呢?”这是不是代表她有所依仗了?她依仗是什么?还不是皇帝,“阿翁、叔祖翁丁忧了,翁翁现在就领一个太傅的虚职,我大舅现在是左侍郎,可上面还有崔中书令,右侍郎是靖王妃的父亲,崔家跟郭家、安家都有联姻,本来就是中立的,行书省是安竣在掌管,现在尚书省接替的人是衡山公主的家翁吧?”很多事姜微不是不懂,她只是不说而已,因为这些事不需要她去想、不需要她来操心,其他人都会帮她打点好。
“对。”这些事瞒不住姜微,瞒了只会让她更担心。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很危险?”别看姜家掌兵,但天下的兵权还是在皇帝手里的,尤其是眼下这情况,天下安定、皇权相对集中,就算想要造反也没那么容易,大部分人是肯定是不愿意有战事的,而且京城一旦混乱,没个可以安抚天下的借口,地方各地豪强也会纷纷起事,又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能造反、能养兵,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而且皇帝手中还握着大秦最精锐的部队——就在京郊驻扎的虎贲营。这只军队才是历代皇帝手中的杀人锐器,当年赵凤翔数度出生入死,全仰仗虎贲营救,能进入这只军队的人基本都是皇帝的嫡系,统领历代都是皇帝。
“没那么危险,你忘了我是太子。”赵恒说,他是太子,在没有一个真正站得住脚的理由面前,赵旻想废了自己也不容易。
姜微捡起这本闺训放入了自己的博物架,赵恒牵着她去膳厅用膳,“你今天又人做了什么?又琢磨出一种青草汁?”赵恒逗她开怀,他很喜欢跟胖丫头一起进膳,当然胖丫头不让他吃些奇怪的东西就好了。就比如说她最近新想出来的青草汁,说是鲜榨了马上喝下去对身体好,那味道连茹素的沈奕都受不了,但这丫头每次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众人,一脸担心他们身体的样子,让所有人无奈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然后看到她满脸的欢喜欣慰,就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喝,喝习惯了就好。
“那是小麦苗鲜榨的汁液,喝了对身体好。”姜微说,“你喝了那杯汁液后少吃点蔬菜也行。”姜微没有阻止赵恒吃肉,他还在长身体,吃得多是必然的,但绿叶素也是要补充的,青梅精、小麦苗汁都是她突然想起的碱性食物,多吃对人身体有好处。医疗技术不好的古代,姜微总希望家里人的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赵恒无奈,要不是她也是每天都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在作弄自己。
饭桌上姜微亲自给赵恒剥了一个粽子,让太子殿下心怀大悦,也不让宫女动手,给她完整的剔了一条塘鲤鱼出来,鲥鱼和塘鲤鱼都是南面的东西,中原不常见,也就宫里到时节有进贡。姜微上辈子是典型的南方人,爱吃湖鲜江鲜,她晚饭基本不进荤腥,偶尔如果有时鲜会吃些清淡的鱼虾。赵恒见她喜欢,就年年早早让人去南方打捞了送来,也练就了一手剔鱼骨的好本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一学就会了。小夫妻两人一人吃肉粽子、一人吃着无骨的鱼肉,脸上都是笑容,皆大欢喜!
进完晚食,两人又在花园里散步半个时辰,姜微先去梳洗了,留下赵恒留在书房里跟石文静说话,赵恒指着那本闺训吩咐道:“去查查谁在搞鬼。”
石文静点头,又想起一事,“五郎——”
“怎么?”
“有一事是有关姜家小七娘的。”石文静略有些迟疑,这也是五郎这些天让他们打听小七娘时无意间发现的,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她?她还有什么事?”赵恒随口问。
“是关于小七娘和庾恒的亲事……”石文静讲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说这件事是姜七让人弄出去的?”赵恒挑眉。
“是的。”石文静点头,“庾郎君以前并无男风之好,那温郎君都是一直喜好男风,他们两人以前相识但不相熟,两人在一起好像就是小七娘撮合的。”石文静说的含蓄,用词也以不确定为主,可他既然跟赵恒说了,就说明这件事他已经是调查清楚了,事实上他发现事实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谁家未婚妻会去特意让自己未婚夫跟一个有男风之好的人在一起,虽说姜七没干其他事,而她的未婚夫也的确被那人吸引了,还闹出丑闻来了,他还是觉得理解不了姜七的想法,可用男人来试探自己未婚夫——这姜七不算后无古人,也前无来者了。
赵恒第一次听到有这种事,这姜元仪行事还真是让他开了眼界,“这件事抹干净了吗?”既然胖丫头对她有好感,就顺手替她善后一次吧。
“我知道后就让人抹平了。”石文静说,“但姜家那边我没插手。”
“以后不用盯着她了。”赵恒说,即便她跟胖丫头是一样的情况,他也无法对姜元仪生出好感来,这人行事太过肆无忌惮,赵恒本身也是这种人,但他有本事给自己善后,而姜元仪没有,却胡乱闯祸,早晚咎由自取,赵恒可没兴致一直替她善后。
姜府二房姜怿书房前,姜元仪有些忐忑的走入书房,看到姜怿正低头看书,神情莫测,她心中莫名一跳,“祖翁。”她恭敬的上前行礼。
姜怿指了指面前,没说话,姜元仪落座,书房里长久的寂静,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姜元仪不安的动了动膝盖,心头跳动的厉害。
姜怿放下书卷,看着孙女的目光带着几许疲倦,“阿绮,你为何要这样做?”
“什么?”姜元仪心头狂跳,难道事情暴露了?是什么事?庾常还是郭老太的?郭老太不至于吧?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连钩吻都是她无意间得到的,没人会知道的。
“庾恒。”姜怿忍着怒气问,“你为何要设计让庾二跟温大在一起?”
“祖翁,我——”姜元仪想辩解,却被姜怿手一抬,他目光望向窗口,姜元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两个被堵着嘴的人,她心里一沉。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如果不愿意嫁给庾恒为何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不说?为何要现在弄出这种事来?你知道被庾家发现后的下场吗?”姜怿越问越失望,他不懂孙女为何要作出这种事。
姜元仪心里也懊恼不已,谁让她一开始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庾恒跟赵恒名重了,她那次参加了姜微的婚礼后才突然想起来的,赵恒是肯定会登基的,庾恒肯定要改名,常不就是恒吗?就算不是,她也冒不起这个险!所以她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主意,庾常应该是同性恋,那么如果让他跟一个符合他审美的男人在一起,应该能冒出火花来吧?姜元仪算腐女,可那也是二元次,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当同妻!
“祖翁,我只想试试看——”姜元仪低下了头哭着说,“你们说他平时不近女色,我就怀疑了,我就想试试看——”
“你就因为这个怀疑?”姜怿不可思议的问。
“祖翁,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姜元仪放声大哭,她也只是想试试看,实在不行就找其他机会,反正一定要退婚,没想到她一招就得手了,姜元仪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慨自己运气好。
饶姜怿久经风雨,也被自己孙女诡异的思维怔住了,半晌无语。
“祖翁,我真不是有意的——”姜元仪趴到了姜怿腿上大哭。
姜怿揉了揉眉头,“罢了,既然庾二真好男风,我也不会让你嫁他。”
姜元仪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跟郭家说好了,让你嫁给郭家小六。”姜怿说,原本他不怎么看得上郭家,但阿绮先前跟赵四有了风言风语,已经让京城几个大世家避之不及了,眼下又出了庾家的事,庾二固然名声不好,阿绮也必然要受连累,想要再嫁高门大户也嫁不了太过出众的郎君了。姜怿当然不愿意让孙女嫁给平庸无奇的夫君,两人婚后怎么能幸福?
姜怿思及此就恼孙女太冲动,她不愿意为什么不跟自己说?知道那件事为何不先告诉长辈?定要自作主张,要不是他发现及时,眼下姜家就跟庾家结仇了。郭家虽是寒门起家,但眼下家族枝繁叶茂,郭小六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绝对没问题,也不可能好男风,当初也是在他行孙女婿名单上的,就是出生有点亏欠,可眼下阿绮婚事一波三折,再折腾她就真毁了,还是早点定下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