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苦脸地去见他。如果让小姐知道我对你说了这些话,她一定会怪罪我的。」
就连悦心都变得坚强了,夏静双忽然感到自己才是最懦弱的人。既然伤害和牺牲已经铸成定局,如果有错,也只有通过美好的未来弥补,不然受的所有罪都将无限延伸,永生没有尽头。
想到这里,夏静双捂紧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已经溢到眼眶的泪水,咬紧嘴唇说:「你说得对,悦心,对不起。青青已经做出牺牲,成全了我和秋若云。如果我再迟疑不决,她忍受的痛苦全都付诸流水,毫无价值了……」
也许秋若云也是同样的想法。因为杨青青的牺牲,他俩都站在无路可退的立场上。而唯一能让他们三人得到解放的办法,就是让秋若风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夏静双的心又坚定下来。夜风拂面而来,即便裹紧了斗篷依然觉得身体阵阵冰凉。但是这股寒冷并非来自夜风,而是来自内心的迷茫。
下意识跟着悦心的脚步,沿着曲折的回廊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听见悦心小声说了一句:「到了。」
抬起头,两扇美丽的雕花门立在眼前。从镂空的牡丹花纹中可以看到房间中一块蒙着薄纱的屏风。昏黄的烛火映在屏风上,落下一道熟悉的人影。
心脏在这一刻激烈地跃动起来,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再次涌上,连带着鼻梁两侧也传来刺刺的苦涩感。
夏静双痴痴地盯着屏风上的人影,竟没有发现悦心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去。微微抽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发出干涩的哭声。
虽然声音低得犹如夜风中枝叶的轻轻摩擦,但是屏风后的人影却蓦然动了一下,转身向门口走来。
夏静双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眼前暗淡的光线顿时突然变黑,宽阔的人影已经笼罩了她细弱的身影。
因为夏静双整张脸都被深红色的兜帽挡住,根本看不清相貌,所以秋若云用不确定的声音唤道:「静双?」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仅仅只是两个字就令夏静双胸口卷起的热流仿佛变成了漩涡。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一时间竟答不出话,只能轻轻点了一下头,干涩的喉咙拼命挤出「嗯」的一个音节。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肩膀猛地被他抱住,整个人倾斜着跌进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僵的身体缓缓融化,忍不住抬起手,反抱在他的背上。
重逢瞬间的喜悦令两人都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就这样紧紧拥抱着彼此,直到两人的温度变得一致,秋若云才清醒过来,把夏静双拉到身后,警惕地关上了房门。门一关,只在屏风后点亮了一盏烛台的房间中愈发暗淡。
知道牵挂的人就在眼前,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夏静双呆呆地低着头,把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忽然,她感觉到两只手伸到耳边,慢慢地把兜帽揭开,轻缓而又细腻的动作就像在洞房花烛夜时揭开新娘的盖头一样。瞬间的恍惚之下,夏静双竟有种真正嫁他为妻的错觉。
深红色的兜帽落在肩膀上,夏静双缓缓抬起低垂的双眸。映在屏风上的朦胧光线淡淡地笼罩在两人相对而立的身影上,跨越了整个漫长冬季的重逢令两人心中都涌动着感动和喜悦。只知道呆呆地凝视着对方,却都忘了如何言语。
「静双。」最后是秋若云的两个字化解了沉默,令夏静双的唇角缓缓绽放出幸福的微笑。一瞬间所有的苦痛和矛盾全都消失不见,融化在他深情的目光之中。夏静双轻轻点头,下意识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抓紧他的衣袖说:「我好想你……一直好想你……」短短几个字后已经泪流满满。
无论是寂寞孤单的时候、委屈无助的时候,还是看到难得一见而好天气而忽然开心的时候,都幻想着秋若云陪在自己身旁。但是每次都是妄想,每次都是失望,久而久之就变得冷漠麻木。然而现在他却近在眼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令夏静双显得茫然无措,只能用眼泪抒发心中的感动。
看到她哭得一塌糊涂,秋若云无奈地笑着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安慰:「不要哭,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只顾着擦眼泪的夏静双一时间没有深想,大约迟了两秒钟后,动作才蓦然停顿。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敢确信地盯着秋若云平静的表情。
那是一种胸有成足和运筹帷幄者特有的平静。不用多说一个字,夏静双就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只知道发出支吾呜咽的嘴唇不再颤动,倒抽一口冷气后,愕然地问道:「已经准备好了么?」比想象中更快,快得令她措手不及。还没有从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的大脑在混沌的思绪下拼命运作,挤出疑问。
秋若云的指尖抚过夏静双泪痕未干的脸,轻声道:「快了,明年春季。」很少见他露出这种执着和坚定,忽然感觉有点陌生。
难怪杨青青说秋若云有很多话想说,除了重逢的甜言蜜语之外,想必更多要讲的是这件事——只不知杨青青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夏静双本能地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秋若云要想对抗秋若风,必定要借助靖安王秋若雨的力量。但是秋若雨却是镇守青州的将领,青州出现任何异变,都可能给北方的秦燕造成可趁之机。想到这里,夏静双抓紧秋若云,紧张地问:「难道不怕秦燕趁机南下么?」秋若风赶在春季之前迅速平定银州,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准备明年春季进攻秦燕。而秦燕肯定早已洞悉秋若风的野心,正在积极备战。如果这时候祸起萧墙,昭明则危在旦夕。
秋若云沉重地说:「虽然危险,但是不能再等了。我们不怕秦燕南下——因为这次要成大事,必须要有秦燕相助。」
这句话在夏静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她一直盯着秋若云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从对方平静而又坚决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以秋若雨的势力抗衡秋若风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必须借助与青州交界的秦燕帮助,才有把握战胜号称战无不胜的秋若风。但是这样做无疑等于引狼入室,对昭明虎视眈眈的秦燕铲除秋若风之后,极有可能吞并整个昭明,届时秋若云和秋若雨都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脑海中已经响起战鼓喧鸣的夏静双必须扶着秋若云的手才能勉强站稳,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要割地么?」秦燕不可能无偿出兵。
秋若云摇头,从容地说:「秦燕只要秋若风的人头,以祭当初被他斩首的乌兰荣将军之亡灵。」乌兰是秦燕的国姓,乌兰荣不仅是大将,而且更是皇亲。秋若风杀死乌兰荣是秦燕的国耻家丑。秦燕出兵报仇表面听上去合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秦燕的野心并非报仇之后就能满足。
惊慌失措的夏静双盯着秋若云静若寒潭的眼眸问道:「难道你真的相信秦燕?」
秋若云说:「我不相信,但是要想赢他,除了铤而走险之外别无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上周一直都在元旦假期的气氛中,绵绵软软的,不想做正事……所以从这个礼拜开始要加油填坑啦。
☆、102 巫山云雨
「别无选择……」下意识重复一遍,夏静双明白秋若云说出这四个字的无奈,但不安的心情却没有丝毫减弱。她拧紧双眉,仰头凝视着秋若云透着觉悟的神情,用绞紧的声音问道:「我忽然很害怕,我们是不是错了?」已经为李天锡之死承担后果的她,忽然有些惧怕再为祸乱国家承担骂名。
相较于举棋不定的夏静双来说,秋若云的语气由始至终都没有丝毫退缩。他双手微微用力,抓紧了夏静双的肩膀,用平静而又充满的力量告诉她:「我们没有错,错的是残暴不仁、民心尽失的君主。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我们的未来,更是为了整个国家。以前我总是逃避我的责任,辜负父皇对我的期待,是你让我醒悟,让我痛下决心,难道你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劝我悬崖勒马?事情已经牵涉到小雨和秦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除了继续前进之外就没有活路了。」
一席话语重心长,听得夏静双为之哽咽。她凝固的脖子就像生锈的零件,艰难地扭动着,生硬地点头。从秋若云的态度看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而且一开始煽动秋若云的人就是她自己,她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退缩,增加秋若云的不安。
秋若云又低声安慰了几句,见夏静双终于平静下来,又特意叮嘱了:「这件事不要告诉青青,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已经付出得够多了,万一东窗事发,我不希望再牵扯到她。」虽是一片良苦用心,但如果真的功败垂成,作为王妃的杨青青甚至整个杨家肯定都难逃一劫。这样的后果他俩都心知肚明,但却故意没有说破,就算是对彼此的安慰,并在心中留下一丝微渺的侥幸吧。
短暂的沉默后,夏静双突然抬头问:「你回苍州后有没有见到彭飞?」仔细算来,彭飞离开昭明已经三个多月了,夏静双一直远在皇城,没有他的消息。但是秋若云与杨青青成婚后,已于两月前返回苍州。如果彭飞回到苍州,肯定已经见过他俩。
除了「来自未来」这个特殊属性之外,夏静双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她所掌握的历史,已经与两次变化后现在历史正朝前发展的轨迹大不相同了。要想战胜秋若风,也许不用求助秦燕,只要知晓准确的未来,就能趋吉避凶。这一点已经通过令秋若云死里逃生和苍州大胜中原王朝两件事得到了有力的证明。然而神玉却被彭飞带走,夏静双无法返回现代,只能祈祷彭飞自己归来。
「彭飞?」秋若云露出诧异的表情。其实这个表情已经足以对夏静双的疑问做出回答,然而夏静双却不死心地盯着他,渴望听到一点奇迹。
结果奇迹并未出现,秋若云的回答只是摇头,还有一句无奈的话语:「我没有见过他。既然他三个月没有现身,未来也不会出现了,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无论此事是成是败,都是我的命运。我唯一的不安就是会连累你……」
说到这里,仿佛是看到夏静双目光中闪烁的畏怯,他露出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