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运。我唯一的不安就是会连累你……」
说到这里,仿佛是看到夏静双目光中闪烁的畏怯,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指尖抚过夏静双的眼角说:「放心吧,这又不是送死,该恐惧的应该另有其人。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时隔两个多月的重逢并没有想象中甜蜜,短暂的感动之后,便是长久的压抑和胆怯,在夏静双心中埋下更多不安的种子。
虽然也想笑着回应他,但是僵硬的嘴角却难以牵动笑容,只能低头发出一声低喃:「我只怕代价太大……」
此时此刻的两人并不知道,另外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的一件事将打破他们迄今为止筹划好的一切。就像在微弱的火星上突然泼了一瓢热油,把隐藏在柴炭之下的火星引燃,变成了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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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靖安王由一名宫女带领着,向留宿的卧房走去。纵使寒冷的夜风扑面袭来,也未能吹散流窜全身的麻痹感。他的脚步早已深浅不一,必须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能走稳。今晚宴席两杯酒下肚之后他就感到头晕目眩,所以后来有意识地以茶代酒,以为可以提神醒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临近离席的时候依然醉得天旋地转,辨不清东南西北。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怀疑酒中被人下过迷药。
正因为已经「醉」得意识模糊,只能本能地跟随宫女向前走去,却不知道到底身在何方。他隐约感觉到身边行人越来越少,耳边越来越安静,然后宫女把他从一扇陈旧的小门引入一处庭院。院子略显荒凉,四周一片阒静,安静得不可思议。即便如此,早已麻痹的大脑却无法思考这其中的古怪。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找个暖和地方躺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大睡一觉。
终于,耳边传来宫女的声音:「王爷,到了。」然后便是低沉的推门声。
秋若雨整个人就像泡在深深的池塘中,所有声音都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来,朦胧而不真切。但是很奇怪的,跨过门槛的那一刻,鼻尖却敏感地闻到一股陌生的香味,清雅淡柔的香气中混杂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妖异感。这股异香令他的神智微微清醒了一点,但体内深处却渐渐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天旋地转的他无法对此深思,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近似梦呓的声音回应宫女,用最后一丝力气挥了挥手,示意宫女离开。
宫女见他连路都走不稳,便好心地一直把他扶到床上,然后才阖门离去。
秋若雨平躺在床,沉重地喘着粗气。明明神经极度疲惫,但阖着的眼皮底下却渐渐明亮起来,身体也飘飘然的,有种恍恍惚惚飞入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的感觉。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身旁有一团柔软温热的物体靠了过来。
迷迷蒙蒙之中分不清到底的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觉得那团热物身上传来舒服的淡香,解除了他潜意识中的防备,于是昏昏沉沉的头脑中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身影。与此同时,耳边还传来一句柔声呢哝,仿佛温柔的指尖从耳边掠过。一开始听不清楚,后来在梦境中越堕越深,仿佛行走于瑶池天庭,看见一抹靓影如薄云般从眼前飘过,这才突然听见她柔美的嗓音裹在重重回音之中,无比飘渺地低唤着:「王爷,王爷……」
秋若雨以为她叫的是自己,梦中有些惊讶,仔细向她望去。朦胧可见清秀的五官之中透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却辨不清到底是谁。那身影越飘越近,清凉的发丝和四肢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令他心中莫名其妙地涌动起一股欲念,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温柔爱抚,拥吻缠绵……
于是那天晚上秋若雨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与仙女枕席恩爱、春风一度;
同时,那天晚上杨青青也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与秋若云巫山云雨、终成眷属。
这便是此后所有悲剧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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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睡梦中的流云霁月还未清醒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惊天动地地传来,把栖息在院子中的小鸟都一起吓得振翅飞向高空。
来人正是秋若风和俞莲婷。事关重大,就连俞莲婷的婢女都只能守在迎仙阁外,不准任何人靠近。就在流云霁月听见吵声,预感到有大事发生忙着穿衣服的时候,秋若风已经「啪」的一声推开门,径直闯进夏静双的房间。
房间中门窗紧闭,隐约可以嗅到一丝淡淡的清香味。俞莲婷跟在秋若风身后,瞥了一眼烛台上燃烧殆尽的红烛,唇边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浅笑。
房间深处的卧榻之上,悬挂着一帘米白色半透明的帐子,一眼就能看见被子里是两个人影。见状,秋若风的脚步更快,冲到床边猛地把纱帐掀开——
顿时只听「啊」的一声尖叫,竟是夏静双的声音。
一身洁白睡衣的夏静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恐地盯着秋若风盛怒的表情。她身旁的被子下面明显还藏着一个人,不过那人从头到脚都被掩盖住,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秋若风狠狠地瞪了夏静双一眼,他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内容,夏静双本能地呆住了,咬住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秋若风已经一把抓住被子,眼看就要把被子掀起来了,夏静双急忙按住他的手,用嘶哑的声音低吼道:「你干什么?」
秋若风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甩过去,夏静双连哼都没有哼出来,侧身倒在床上。她彻底被打蒙了,不仅脸上火辣辣的痛,而且脖子都差点扭断。
与此同时,身上一股凉意袭来——被子被揭开了。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秋若风的一切动作却都静止。
等着看好戏的俞莲婷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探头向床上望去,顿时就连她也僵硬了。因为被子下面出现的并非剧本中定好的「奸夫」,而是一名眼神迷蒙的女子。仔细一看,认出那女子竟是杨青青。
杨青青显然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迟迟睁不开眼睛,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吟,下意识向夏静双身边靠近。
面对石化的秋若风和俞莲婷,被一巴掌打得趴在床上的夏静双微微动了一下。
她抬手用手背擦去嘴角渗出的血渍,竭力忍受着因愤怒而略带颤抖的声音说:「昨晚天气寒冷,青青又感染风寒,我们姐妹许久未见,整夜都在倾吐私话,一直聊到黎明时分才睡下,青青还没睡醒呢——皇上是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谣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好秋若雨跑得快是不是,不然事情就闹大了,囧。其实现在已经闹大了,至少在知情者心中这是问题就像世界毁灭一样。小王爷!那是你嫂子啊!还是处女的嫂子啊!——于是这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中怒吼,好有罪恶感。
☆、103 三角关系
夏静双的话说完后,秋若风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他抓紧被子的双手缓缓放松力道,脸上凶恶的表情也缓和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直起背,重新放下刚才被他掀开的纱帐。但是在刚才猛烈的动作下,纱帐有一半已经塌落,轻飘飘地挂在木架上,被门口灌入的冷风吹拂,静静地飘摇着。若非如此,整个房间就像凝固了一样,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就连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
这样的静止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夏静双的心跳愈发剧烈,预感到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极不自然的宁静。果不其然,就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秋若风突然转身向俞莲婷走去。两人之间仅有三步之距,俞莲婷吓得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但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就已响起。
声音撞在房间的四面墙壁上,变得更加洪亮可怕。
夏静双下意识倒抽一口气,虽然这一掌没有落到她的脸上,但是自己清晰浮现出五指掌印的脸颊却再次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俞莲婷的反应比夏静双更激烈。她重重地跌坐在地,后脑壳磕在墙壁上,好几支簪子都滑落下来,有的掉在地上,有的挂在发丝上。盘好的发髻顷刻间就散落大半,好几缕乌黑的发丝垂在脸颊边。再加上涨红的脸色和迸出血丝的双眼,她惊恐万分的样子哪怕在大半天看来都显得十分骇人。
秋若风捏紧拳头站在她面前,尖锐无情的目光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狠狠地骂了一句:「贱人,无事生非。」
音量虽然不大,但是口气之中露骨的嫌恶却足以令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为之颤抖。留下这句话后,他毫不留念地转身走远。每走一步就传来一声铁靴落在地板上的沉重响动,在这个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的空间中,每一步都仿佛地震般的巨响。
俞莲婷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血红的脸颊,仿佛已经被刚才秋若风的一句话冻成冰块了。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夏静双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拧紧的双眉却一点也没有松开。因为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接下来还将面对更可怕的问题。刚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身旁的杨青青微微蠕动了一下。她急忙低下头,轻轻摇了一下杨青青的肩膀,低唤道:「青青?」
杨青青双眼迷蒙,只睁开一道窄窄的缝隙,依旧半梦半醒的,微微张开的嘴唇中发出吚呜不清的呻吟。看到她这幅萎靡绵软的模样,夏静双更加肯定——这绝对不是没有睡醒,而是中了迷药。想到这里,立刻扭头对蜷缩在墙边呜咽的俞莲婷投去怨恨的目光。
俞莲婷已经被打蒙了,捂着脸嘤嘤啜泣着,沉浸在一个人的悲伤之中,似乎早已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夏静双咬紧牙根,从齿缝间狠狠地挤出四个字:「原来是你。」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对杨青青下迷药、造谣带秋若风来捉奸的凶手,正是这个本该母仪天下的女人。
听见夏静双的声音后,目光涣散的俞莲婷缓缓回过神来,艰难地把脖子微微扭过一个角度,泪流满面地望着不远处瞪着她的夏静双。
然而两个女人的对视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夏静双扭开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不再是被她的美貌征服,而是被她浸泡在泪水中的那抹彻彻底底的悲伤震撼。不需要任何言语,很不可思议的,夏静双竟可以将她读懂:这样的悲伤绝对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她们同样爱着的那个男人。
见夏静双移开目光,俞莲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