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斑点和小痣。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曹元青和太监已经看傻了。
夏静双精神压力很大,早就紧张得开始冒汗,手微微有些抖。目光不时瞥向地上的一炷香,通过这炷香的长短判断时间的流逝。这时第一炷香已经烧完了,最后一点红光无声熄灭,变成灰烬落在地上。太监急忙点燃了第二支。
夏静双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拿出一张白纸轻轻贴在面膜上。当她重新把白纸撕下来的时候,面膜上就多了一层淡淡的毫毛,这些毫毛都是从白纸上转过去的。接着她又拿出一本小册子,打开来,里面全都是按照长短粗细颜色编号的毛发,分别用来贴眉毛和胡须。面积较大的部分可以一小块一小块地贴上去,但是边缘部分却只能一根一根地贴,这是一项细致而又耗时的工作,整整烧了两柱香才完成。
最后,夏静双模仿皇上的发型,在秋若云的额际和耳鬓贴上发丝,让头发自然地掩盖住面膜的边缘。
「好了,你可以睁眼了。」夏静双拿着镜子,坐在秋若云对面。
秋若云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缓缓睁开。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可以清楚地看到眼皮周围的面膜正随着他睁眼的动作而缓缓出现变化。有的地方变紧,有的地方变松,有的地方皱纹变密变长,有的地方皱纹变少变短。可以做出有表情变化的人皮面具,算是这一行的最高境界了。夏静双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成功了,近乎完美的成功。
这时秋若云的双眼已经完全睁开,他盯着镜中出现的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久久没有出声。
房间中安静极了,仿佛可以听见四个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激烈地撞击着胸腔。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若云抓住夏静双的手,在上面写到:「我可以说话么?」夏静双苦笑一声,马上重重地点头。
接下来秋若云迫不及待地说出四个字:「不可思议……」说话时目光依旧直直地盯着镜子中映出来的自己,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那四个字就是他对夏静双的最高评价。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指尖从眼角划过,顺着脸上的皱纹来到唇边和下巴。他找不到任何缺陷和破绽,就像在摸自己的脸一样,仿佛看到皇上就在镜子对面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不可思议……」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言语可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秋若云怔怔的,盯着镜子仿佛已经丢魂了。这时夏静双扭头催促太监:「时间已经不多了,快换衣服。」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太监是伺候皇上的近侍,每天的工作就是帮皇上更衣。他熟练地帮秋若云换上龙袍、梳理发髻。曹元青蹲在地上帮秋若云穿鞋,刚穿好一只,忽然想起一起问题,问道:「虽然如今样子是皇上,但是声音却不是啊。」
夏静双答道:「这个不要紧,只要我在他身边就行了。」话音刚落,突然冒出一句:「众卿平身。」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盯着她。刚才这四个字分明就是皇上的声音,但是夏静双却根本没有张嘴。
「腹语?」秋若云最先反应过来。
夏静双点点头说:「是啊,以前出于兴趣学着玩的,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
「无论你现在做什么,我都不觉得奇怪了。」秋若云轻轻摇头,紧张的神情稍微缓解。这次夏静双都已经舍命陪君子了,他还怕什么呢?
虽然他现在戴着皇上的人皮面具,但是刚才的神态依旧是他自己的,夏静双一眼就能认出他的是秋若云,提醒他道:「这样可不行,从现在开始,你是皇上。要想骗过秋若风,就先要骗过你自己。你不能流露出自己的表情,必须滴水不漏地扮演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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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就绪,夏静双和太监陪秋若云乘马车赶往东门,曹元青继续留在寝宫,守护皇上的尸体。
离东门大约还有百来米的时候,就可以听见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东门已经打开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围了东门。为首一人自然是秋若风,浑身漆黑的他高高地骑着马上,在阳光下分外显眼。秋若雨站在东门之上,正在与秋若风对话。周围的禁军就像燃烧的烈火一样,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喊着要进宫擒拿祁文王。滔天热浪扑面而立,夏静双从车窗中探出头去,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在烈日之下扭曲蒸腾,混合着地动山摇的叫声,令她的脑袋无比胀痛。
眼看离东门越来越近,人群中有人发现了马车。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扭头向马车的方向望来。
这时太监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皇上驾到!」尖锐的嗓音就像一道利剑,顿时劈开混沌的空气,突兀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皇上?」「皇上?」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仿佛沸腾的水面。
秋若风和秋若雨同时扭过头来,盯着突然出现的马车。
这时车门突然打开,首先跳下来的是夏静双。认识夏静双的人不多,禁军都不知道她就是涉嫌谋害皇上的妖女,看到一名陌生女子突然出现,全都开始议论纷纷。只有秋若风和秋若雨两人认出了夏静双。秋若风微微眯细了右眼,冷冽的眼瞳仿佛令阳光都骤然降温;秋若雨的目光并未在夏静双身上停留,而是直直地盯着马车,紧张地期盼着什么。
短暂的沉寂之后,又有两个人影从车门出现——太监扶着秋若云走下马车。
时间仿佛静止了,刚才还如同一锅沸水的禁军顷刻间变得阒静无声。
秋若风立刻跃下马背,秋若雨则在东门之上面朝皇上跪下。
看到他俩的行动之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垂下手中的武器,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发出地动山摇的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夏静双的易容术终于要发挥作用了,本文一开始也说过,作为现代人,她算是现代人中的奇人……她会的一些东西,普通人应该都是不会的,囧。接下来就要与秋若风正面接触了,能不能顺利过关呢,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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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了五千人以上的东门,此时安静得就像墓地一样。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只有三个人站着——化装成皇上的秋若云、夏静双、近侍太监。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唯一知道□的人就只有秋若雨。此时秋若雨正低着头,表情莫名紧张,额角早已被汗水濡湿了。
没有人喊平身,没有人敢站起来。所有人都低着头,气氛紧张到极点,仿佛只剩下五千以上心跳的声音在暴烈的骄阳之下重叠。
秋若云现在不能说话,太监不停给夏静双使眼色,让她快点开口,不然气氛显得极度诡异。然而夏静双也有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挽住了秋若云的手臂,扶着他向东门之上走去。秋若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事已至此,除了配合之外别无选择。他迟疑的脚步声听上去格外沉重,不过这样正好符合他扮演的角色。重病的皇上在侍婢的搀扶下,艰难地登上石阶,来到东门之上,俯视跪在地上的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从秋若风身旁擦过的时候,秋若云终于明白夏静双为什么这么做。之所以不让其他人平身,一来是显示皇上的愤怒,二来就是不给他们抬头看清自己面孔的机会。哪怕从秋若风的鼻子前面擦过,秋若风也只能看见膝盖以下的部分罢了。顺着石阶登上东门之后,离地面大约有十米,而且头顶烈日,光线格外刺眼。下面的人抬头向上看时,多半只能看到明晃晃的阳光,很难看清某个人脸上的细节。而东门之上的秋若雨早已知悉□,所以不必避讳他。
夏静双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被别人识破,这不仅是因为谨慎,更是因为胆怯。不能错,不能有一丝一毫地错误和疏忽,不然就只能人头落地。
她扶着秋若云胳膊的手微微颤抖,手心全是汗水,就像刚洗过手似的。秋若云察觉之后,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慰她不要紧张。
夏静双猛地抬起头,用眼神警告秋若云不要做这些多余的动作,担心会引人怀疑。但是秋若云却用释然目光告诉她:不要紧,生死有命,毋须强求。
读懂他的眼神后,夏静双激烈的心跳终于渐渐减缓,最后恢复正常。她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知道秋若云已经相信自己了。此时得到他的信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还觉得有些悲凉。秋若云正因为相信了自己预言的「他会被秋若风斩首」,所以才能如此冷静地面对死亡。对于他来说,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后希望,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扭转生死,他已经不愿强求,就当是为了实现夏静双的愿望,配合她帮自己做最后的挣扎。
不满百步的石阶,走起来却格外漫长。这条路的尽头是生是死?就连通读了昭明历史的夏静双也无法预测。因为当她回到昭明的那一刻,历史就已经脱轨,向着她不知道的方向呼啸前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车头调整到自己期望的方向,但却不敢保证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万丈深渊。
最后一步,夏静双和秋若云同时登上东门。
夏静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向前望去,眼前出现的景象她以前只在电影中看过。披甲戴盔的禁军密密麻麻地跪在地上,就像鱼鳞似的一片盖着一片,又紧又密,不留空隙。他们仍旧面向马车的方向,把头埋得极低,蹙眉思考的神情令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就像他们身上穿的盔甲似的,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在高高立于东门之上俯视他们的夏静双心中。
「全都给朕站起来。」夏静双终于发话,但是用的却是皇上的声音。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前两个字秋若云根本来不及做嘴型配合她。不过好在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发现说话声与嘴型之间微妙的时间差。唯一目睹这一破绽的太监吓得淌了一身冷汗,嘴唇不停翻动着,似乎正喃喃念着求菩萨保佑的经文。
夏静双发令之后,身边的秋若雨以及东门之下的禁军们齐声高喊了一句:「谢皇上。」一起站起来。铁甲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