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子中没有一点杂色,通体碧绿,无限深邃,令人看一眼就被它吸引,无法移开目光。夏静双也不例外,露出惊叹的表情。
悦心小心翼翼地把镯子取出来,帮杨青青戴在手腕上。杨青青抚摸玉镯,抬头望着夏静双,微笑着说:「这镯子名叫『连梦』,是此前曹夫人送的。」
曹夫人是老靖安王之妻,秋若雨的生母,秋若云的养母。她送给杨青青的这只连梦镯,无疑是代替已经辞世多年的谢皇后送给儿媳的一份礼物,难怪杨青青如此珍视。这镯子是祁文王妃的象征,代表夫家对媳妇的认可和祝福。
夏静双羡慕地看着杨青青幸福的表情,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丫鬟的催促声:「小姐,吉时就要到了,快点上轿吧。」
悦心替杨青青应道:「马上就来。」说罢连忙拿来红盖头,遮在杨青青的头上。
缓缓落下的鲜红挡住了杨青青的目光,也挡住了夏静双的视线。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杨青青了,下意识抬手,想要把盖头掀开,与杨青青面对面再多说几句话,哪怕再多看她几眼。但是手抬到半空,却又默默垂下。纵然依依不舍,但却终有一别,与其令杨青青产生疑念,不若就此道别。
视线被隔断之后,杨青青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谨慎。夏静双和悦心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刚才一直候在外面的流云霁月也忙着帮王妃开路,嘴甜的流云不停地说吉利话,不仅把杨青青逗得欢心开怀,而且把夏静双心底的几分忧郁也微微拂去几分。
一行人一直把杨青青送上花轿才离开,夏静双恋恋不舍地看了杨青青一眼,下决心扭开头。离去之前,夏静双不忘把悦心拉到角落里,偷偷地塞给她一封叠成小豆腐干的信,说:「悦心,明天早上,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家小姐。」
悦心接过信,愣愣地问:「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夏静双不愿多言,只轻叹一声,便正色叮嘱道:「到了明天你自然知道。切记要明早的时候再交给她,不能让她提前知道。」其实这是一封辞别信,夏静双思前想后,依然觉得不辞而别终究于礼不合,至少留下一点消息,告诉杨青青自己是自行离开,而非被暗杀之后丢进了臭水沟,死不见尸。
悦心满脸疑惑,但身为丫鬟不便多问,她点头答应了夏静双。这时正好有姑姑在远处叫她,她急忙告别了夏静双,重新返回花轿旁。待她回过头来,想再看一眼夏静双的时候,却只见墙角空寂无人,夏静双早已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怎么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百合,囧。其实夏静双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估计就是杨青青,欠杨青青的也最多,不过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哈。
☆、089 大喜之日
热闹一日之后,夜深人静,宾客散尽,只剩下满屋杯盘狼藉和昏昏欲睡的晕眩感。纵使皮肤下的每一条血管中仿佛都流动着酒精,麻痹的神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混沌的脑海总有一丝清醒,想醉却醉不了,想要逃避却又无处可逃。祁文王府的下人们忙着收拾酒觥盘碟,大堂内外四处灯火通明,艳丽喜庆的鲜红在烛光的照耀下刺眼夺目,秋若云只觉得满眼都是晃动的大红双喜,哪怕站着一动不动也被笼罩在天旋地转之中。
即便是喝了醒酒汤,依然目眩神迷,直到被冬子搀扶着来到户外,被清凉的夜风一吹,顿时才觉发热发晕的脑袋冷却下来。环顾四周,新房就在不远处,秋若云却停下脚步,扶着走廊上的红柱勉强站直,抬头望向头顶深蓝色的夜空。
冬子担心王爷着凉,移动身体挡住夜风,扶着他的肩膀说:「王爷,时候不早了,回房休息吧,王妃还在等你呢。」
身后房间的窗口透出淡淡的红光,从微微敞开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身红装的新娘还端正地坐在床边。虽然夜已经深了,但是新娘却没有倦意,背依旧是挺直的,直得有些不自然,似是漫长的等待依旧没有令她松懈下来,怀揣着无法抑制的紧张独守新房,等候夫君的到来。
秋若云轻轻摆手,推开冬子向庭院中的石桌走去。「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清醒一下。」从廊道到石桌区区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但是秋若云却走得跌跌撞撞,冬子哪敢离去,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搀扶着。最后秋若云几乎是一头栽倒似的扑到桌面上,然后身子慢慢下滑,坐在圆柱形的石凳上。
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混着酒气的气息很快就在寒冷的夜风中变成一团白雾。秋若云挥挥手,不断地驱逐冬子:「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
如果就这样把秋若云留在院子里,说不定还不等他清醒来,就直接伏在石桌上睡着了。如果洞房花烛夜辜负了房中苦等的王妃,这个罪名追究下来冬子可担待不起。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低微的脚步声。下意识扭头一看,差点吓得把心肝从嘴里吐出来,哆嗦了一下唤道:「王,王妃……」
不知何时,杨青青已经从新房走到了院子里。就在冬子发愣的时候,又向前移动数步,来到秋若云的身后。大红盖头已经被她自己掀开了,向后搭在凤冠之上,虽然于礼不合,但却顾不上那么多了。杨青青上前扶着秋若云的肩膀,秋若云似乎已经半睡半昏,身体微微蠕动了一下,并未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冬子生怕被别人看见,慌张地左右望了一下,急促地说:「王妃,你先回房吧,我这就把王爷扶进去。」
冬子的大嗓门把秋若云吵醒几分,挥挥手又要赶他走,不许他扶自己。
冬子又着急又无可奈何地看了杨青青一眼,杨青青平静地笑了笑说:「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王爷。」
「可是……」冬子面露难色。本来王妃开口,他应该立即奉命离去,但是低头看看秋若云不省人事的样子,又看看杨青青糅合了凄凉、矛盾和不安的复杂表情,总觉得不同寻常,心中有些疑虑。
杨青青又说:「没关系。我在屋里闷坏了,也想出来吹吹风。况且王爷醉成这样,让他清醒一下也好。你放心,待王爷稍微恢复一点,我便扶他回房。」话已至此,冬子不便多言,况且接下来的时光本来就应该这对新人相互依偎着度过,他站在这里不但帮不上忙,而且还破坏气氛。思及此,冬子告辞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走远,杨青青才又重新垂下目光,注视着身旁发出均匀呼吸的秋若云。杨青青并未唤醒他,而是无声无息地坐在他的身边。
夜风轻拂,四周安静极了,隐约可以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下人们收拾残局的忙碌声。深蓝色的天空中,依稀可见几颗明星闪烁。置身这样的环境之中,杨青青的心情平静许多。刚才在新房中等待的焦灼和不安渐渐消散,她默默注视着伏在石桌上没有半点动静的秋若云,心中百样滋味混杂不清。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远处低微的忙碌声都归于沉寂,连最后一批下人都已经安歇了,杨青青忽然感到喉咙有些痒,忍不住低头掩口轻咳几声。即便是极低微的声音,但是在这片彻底的空寂之中却显得尤为洪亮。从刚才起很长时间一动不动的秋若云终于灵魂复苏般有了一点动静。他微微抬头,循着咳嗽声望去。视线望去的方向虽然正是杨青青所在的方向,但是浑浊的双眼却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了杨青青的脸庞。
「青青?」声音中透着惊讶,没有想到杨青青就在身边。意外的情景令他倏忽间清醒几分,猛地直起上半身,捂着胀痛的太阳穴,蹙眉说:「外面风寒,你先进屋吧。」说着一手抓住杨青青的肩膀,向外推了一下,但是软绵的身体却使不出力气。
杨青青趁机握住他的手,拉到心口处,摇着头诚恳地说:「我不冷,我想多陪陪你。王爷,你的头还痛不痛?」
关切的目光在黑夜中璀璨夺目,秋若云只感到一丝刺眼,下意识扭开头,把手慢慢从她手心抽了出来。刚才的一觉长眠已令他醉意消除大半,眼前杨青青格外清晰,甚至连她的每一根睫毛都映在眼中。但越是看得如此清楚,就越是难以面对她的真诚,觉得光是拜堂就已是一种欺骗。
醉意减弱后,却又感到喉咙之中干涩痛苦,秋若云低哑问道:「有没有水?」其实只是找个借口,让杨青青暂时离开罢了,缓解四目相对的尴尬。
「我这就去倒水。」杨青青说完立即起身走进房间。紧接着房间中就传来茶杯茶壶磕碰发出的几声脆响。
秋若云回头隔着窗户望着她纤弱的身影。有妻如此本该爱爱疼惜,但秋若云一整天都心事重重,就连喜宴之上也一味地借酒消愁,逃避现实。本以为醉倒之后再睁眼一切皆已过去,但是半夜酒醒之后才蓦然发现,一切都是躲不过的。杨青青已经成为他的王妃,注定将是与他携手共度余生之人。
想到这里才蓦然醒悟,逃避只是懦弱的行为,于事无补。忍着头部传来的胀痛,秋若云迟缓地向房间走去。
房间中杨青青端着茶杯刚要出门,转身就看到秋若云站在门口,不由微微呆住了。秋若云迈着深浅不一的脚步走进房间,进屋时顺手将门轻轻掩上。这时候正好有一丝夜风从窗口灌入,把床边火红的花柱吹得猛然闪动了一下。杨青青蓦然回过神来,意识到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人独处,顿时又变得紧张起来,差点失手打翻了茶杯。就在她忙着擦拭溅到桌面的茶水时,秋若云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青青,夜很深了,你先睡吧。」说话时已坐在桌边,心事重重地低头望着地面。
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也主旨明确,暗示杨青青今晚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早有预感的杨青青从容平静,短暂的沉默后便无声无息地在秋若云身边坐下,柔声问道:「王爷,你是不是有心事?」
瞎子都能看出来秋若云满脸愁云,必有烦恼郁结于心,不得宣泄,但是秋若云却不愿谈及,一口否定说:「只是有些头晕,你不必多虑。」
这时温婉的杨青青变得有些倔强,她并未依言退下,而是继续娓娓说道:「其实王爷不开口,我多少也能猜出一点原委。王爷清心寡欲,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