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
这就是杨青青的觉悟。今天这场大婚,虽然让她的人嫁入了皇室,但却没有令她成为真正的王妃。她甘愿把王妃之位拱手让给夏静双,而自己只要挂着一个虚名便已知足。
迷蒙的泪眼望着秋若云离去的背影,不能怨恨也不能向别人倾述,所有的伤痛都只能自己承受着,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像她说的那句话,无论秋若云做什么,她都愿意原谅他。哪怕被他伤透了心,但是依旧放不下对他的爱慕,痛也痛得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别看杨青青现在说得很轻巧,但其实在见到秋若云之前,她纠结了很久。她的心本来更多倾向于把事情隐瞒下来,但是看到秋若云失意的样子后,才突然改变了决定。其实她的心胸没有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豁达,她不可能不在乎,而且忍得也很痛苦,不过暂时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091 失而复得
天刚蒙蒙亮,深蓝色的夜幕还笼罩在头顶上方,但是远处地平线的方向却已浮现出一片金黄色的暖光。驻守皇城的士兵们准时打开城门,沉闷低重的声音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徐徐分开拱卫皇城的坚墙。城门内外都已聚集了不少等候出城或者进城的芸芸众生,有的是奔波的商队,率领着马队,货车上搭着麻布;有的是质朴的农民,肩膀上挑着扁担,前后各坠两个装货物的竹筐。
由于时间太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重的倦意,耷拉着眼皮,脖子和手都缩在衣服里,一个靠一个地哆哆嗦嗦地杵在地上。没有人说话,偶尔可以听见几声中年男人冻得咳嗽的声音。城门打开后,士兵们各就各位。冻僵了人群这才微微移动,在断断续续的问话声中开始陆续通过城门。
离城门大约二十米的一间酒楼背后,夏静双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情况。昨天祁文王大婚,把杨青青送出阁后,夏静双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没有一路陪同,而是在珠翠堂稍微休息了一段时间。主仆三人被安置在一间相对安静的厢房中,夏静双先以肚子饿为由,把流云遣走了,又说想喝一碗热汤把霁月也遣走了,然后便偷偷溜出房间,顺着小路绕到后墙处,直接登着墙壁就翻出去了。珠翠堂中的仆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中有人翻墙逃走。
离开珠翠堂后,夏静双直奔城门,想趁正午人多的时候混出去,但去了之后才发现城门居然关闭了。她担心流云霁月发现她失踪后报官,官兵会搜查各家客栈,所以只能躲在城门附近一间酒楼的柴房里,哆哆嗦嗦地熬过了半夜最冷的一段时间。初冬的天气白天虽然不冷,但是夜里却冻得刺骨。一想到祁文王府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酒宴,而自己却只能又冷又饿地躲在黑黢黢、到处都是蜘蛛网和小虫的柴房中,心中感到无比凄凉。
总是忍不住幻想秋若云和杨青青拜堂成亲的样子,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心中又痛又酸,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热泪。这是自己的决定,如今已经无法后悔。其实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见到秋若云的第一眼,他的影子就一直映在脑海,就算曾经被他误会落入天牢,心灰意冷地返回现代,依然抹不去他的身影。夏静双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将越来越难离开,这次秋若风被赐婚也许是一个机会,让她痛下决心与秋若云分别,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就这样,夏静双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之下,度过了最漫长的一夜。估摸着天亮的时间,早早地离开柴房,躲在角落里窥探城门的情况。她早已寻到目标,有一支运米粮出城的车队正好排在城队伍的尾巴上。车队由三辆马车组成,四块低矮浅板围成的车厢中堆满了装米的麻袋,胀鼓鼓的,形状正好与夏静双蜷缩起来相似。而且麻袋上搭着深灰色的麻布,只要偷偷躲进最后一辆车的麻布下面就可以顺利溜出城去。
想到这里,夏静双小跑着向车尾靠近。清晨大部分人的脑袋都处于迟钝状态,有的闭着眼睛恹恹欲睡,有的则伸长脖子张望着前方的城门口,很少有人回头注意马车后面的情况。夏静双揭开麻布,正好看到两袋米之间有一个空隙,心中暗暗高兴,正想一头钻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什么人!」
居然被运粮的马夫发现了。夏静双在柴房待了一晚,没有洗脸梳头也没有吃饭,脸颊上沾满黑乎乎的柴灰,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她正想运用自己「造型」上的优势,挤几滴眼泪出来演一段苦情戏博取同情,但是那五大三粗的马夫却招呼了另外三名伙计一起把夏静双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莽夫,上来就推了夏静双一掌,凶狠地吼道:「赶来偷米,是不是不想活了,还不快滚!」
一天没有吃饭的夏静双饿得头晕眼花,被他一掌推得连连后退三四步,一屁股摔到地上。侧倒下去的大腿正好落到路边一家商铺的台阶上,紧接着全身的重量压下去,顿时只听「咔」的一声,痛得夏静双眼泪直打转,张开嘴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还以为模样凄惨一点可以博取同情,没想到却恰得其反,被当成饿得偷米的小贼。
那满脸横肉的伙计见夏静双趴在地上不走,还以为夏静双不肯放弃,于是又亮出胳膊上的肌肉在空中挥动,作势要把夏静双赶走。
夏静双吓得连忙坐在地上往后退,拼命想要爬起来,但是痛得快要断掉的大腿却使不上力气。眼看那伙计一拳就要朝着脸上落下来,夏静双反射性地扭开头避开。感觉到拳风正在向脸庞逼近的瞬间,突然只听一声「住手」,随即她上半身便向前飞了一下,整个人横着扑倒在台阶上。
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夏静双身上,痛得她「哎哟」□,但是下一个瞬间马上感受到那股巨大的力量是一个人的体重。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刹那之间已有答案。夏静双猛地回过头去,眼神那一瞬间中怀疑变成了惊讶,又变成不敢置信——因为眼前这个正用身体保护她的人,正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祁文王秋若云。
文弱纤瘦的秋若云根本不是那个壮汉的对手,本想阻拦壮汉动粗,但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推开夏静双却害自己脸上挨了一拳。眨眼之间就已泛出乌红色的淤青,半边脸都毁了。
眼冒金星的秋若云一手捂着脸上挨打的地方,旋转的视野还没有固定下来,就一把抓住夏静双的肩膀。他似乎痛得说不出话来,咬紧的齿缝间传来「斯」的抽气声。夏静双从他抓紧自己肩头的五指中可以感受到,他想说的是「终于找到你了」。
秋若云一路跑来,气息紊乱,又痛又喘不上气,淤青的脸上阵阵煞白。刚才动手的伙计见他受了伤,立刻吓得心虚地嚷嚷起来。秋若云虽然脱去了新郎的红衣,但一身便服依旧富贵逼人。皇城之内、天子脚下到处都是皇亲国戚,伙计生怕得罪了哪位达官贵人,心中也很忌惮,连发狠话的声音都在哆嗦。
「你怎么来了?青青呢?」夏静双扶着秋若云,扳开他捂脸的手检查伤势。刚才的骚动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大家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很多都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他们,生怕打得不够热闹。在这种情况下,夏静双不敢直呼秋若云王爷,生怕以后传出什么祁文王大婚之日丢下新娘出城的流言蜚语。
秋若云痛得暂时说不出话,只能轻轻摇头,皱紧的双眉把眼睛压成了两条细线,整张脸都变成一团皱纸。看来刚才那一下着实不轻,他的脑袋已经被打昏了。夏静双心痛不已,恨不得刚才挨打的是自己。因为自己皮厚肉糙,一拳半腿还受得住。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响,仿佛置身于一堆蚊子之中。夏静双下意识扭头向城门处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几名侍卫探头向他们望来,然后便开始交头接耳,大概正在商量派谁过来看看情况。
见状,夏静双心中顿时拉响警铃。护国神女和祁文王都不能暴露身份,在侍卫行动之前,夏静双强忍着大腿处传来的剧痛,咬牙把秋若云从地上扶起来。两个人彼此搀扶着,硬撑着用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地向旁边的小巷子里逃去。
离开之前夏静双不忘狠狠地瞪了那伙计一眼,虽然不能动手帮秋若云报仇,但至少要用眼神警告他一下。夏静双一张脸黑得就像煤球格外有恐吓效果,凶起来的样子颇为吓人,把那伙计瞪得不敢吱声,就像一只夹着尾巴的败犬。
秋若云突然出现,彻底打破了夏静双混出城的打算。她扶着秋若云向背街人少处走去的同时,心底不断有个声音在问她:「你不是决定要走么?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如果你丢不下他,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了。」
没错,明知道应该丢下秋若云,义无反顾地出城,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却又痛又甜,眼眶发热。
临走之前见秋若云最后一面是夏静双的心愿,但是又怕见了他之后,本不坚定的决心更是摇摆不定。最后夏静双宁可带着遗憾离去,也不敢与秋若云道别。如果秋若云健步如飞地追过来,夏静双肯定掉头就跑,但现在看到他为救自己而负伤,甚至连路都走不稳,就算铁石心肠也要软下来,舍不得撒手不管。
夏静双咬着嘴唇,心想:既然天意安排他这时候出现,那不如就趁此机会,把话当面与他讲清楚。他与杨青青大婚,自己一走了之,这样的做法的确不够光明磊落。思及此,夏静双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却听见秋若云退去血色的嘴唇中传来一声低微的哀求:「不要走……」
短短的三个字中夹着微弱的抽气声。他刚能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挽留夏静双,听得夏静双心中百味陈杂,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静双……」秋若云喘着气,停下脚步,紧紧抓住夏静双的手。他费了莫大的力气,才终于抬头迎向夏静双躲闪的目光,恳求道:「静双,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写秋若云痛得整张脸皱成一团的时候,我发誓真的很想写他皱成了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