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许直接做给你看,会好接受些。”
说罢他便从腰间抽出那把青竹笛抵在唇上。我才想这男人怎的如此扭捏,连话都说不清楚,便被他唇边溢出的笛声引去注意。我总想着在青衫时老爹闲来会抚琴,已觉得是天籁,如今再一比,却不及风承安半数。能将笛声吹到这个境界,世上必定没有几人。可再回神时却险些被吓个半死,因为我们面前多了个人。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诈……诈诈诈尸!!”
风承安已不在吹笛,只是用那股淡淡的眼神看着她,那朱衣女子先朝他福了福身子,又看向我:“罗姑娘说得极是,凌霄已死了三百年,亦是等了三百年。前些日子叨扰姑娘,给姑娘添了麻烦,实在对不住。”声音清清冷冷,十分好听。
可我只觉得快要失心疯,拔腿刚要跑,便被身后的人提着领子:“冷静些,不是诈尸,是我唤她的魂出来的。”
我目光落下去,果真见到她的尸身好好的躺在原处。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阿青却远比我冷静得多,遇鬼也丝毫不显出惊慌的样子,摇头摆尾的看着。
风承安搀我站稳,柔声道:“阿槿,她没有实体,不会有事。”
寒凌霄闻言像是为了证明般,抬起手去握风承安的手,结果直直便穿了过去。我傻愣愣站了许久,才慢慢缓过神来,咬着牙关道:“这世上,真是有鬼的?”
风承安点头:“是死魂,因着对尘世强烈的留恋尚未往生。阿槿,我是生意人,可我除了尘世的生意,亦会做‘非常世’的生意。风家世袭的职业。你先前梦中所见,便是亡者生前一些零散的记忆。你的体质特殊,还能瞧见。寻常人便是前方有魂魄现形,也是看不到的。”
我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进去,唯一能听见的便是世界观碎裂崩塌的声音。
我生来大胆,觉得做事磊落,虽有时不得已而为之,却不违心,此其一;而且重要的是我本身不信鬼神,总觉得有也并无交集,何惧有之,此其二。殊不知今日这一遭算是彻底叫我清醒过来,十余年的观念一朝破,其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我在心里默念三声阿弥陀佛,不知者无罪,知了也劳烦别来寻我。
确定了无害,我也就没什么可怕。风承安说,他们家世袭的这个职业,叫引魂师。本来也不是什么生意人,只不过是送些还在游荡的孤魂野鬼重回地府轮回。但从他这一代开始却打破了这规则,开始与死人做生意。若是怀着异宝又心锁未解,他便费些心力,替他们将记忆改变,虽说事实没任何改变,只是自欺,也算是圆了心愿。何况逝者已逝,便是改了记忆也不会对现世构成任何影响,再者往后投胎前一碗孟婆汤便统统忘却,这样的买卖做得半分心理压力都无。
而我与他的交易,自然便是同他一同重构记忆,然后得到的东西平均分配。
我问:“这些日子能瞧见这些个异常,与冷翠凝有关?”
风承安含笑:“冷翠凝通灵,阿槿亦是通灵,效果自是叠加的。”
我噎了半天,又问:“那若是没有宝贝来做交易呢?”
风承安笑得坦荡:“那还是直接送他回地府灌汤罢。”
我心说商人果真是无利不往,未免太过现实。暗着便眄了他一眼
一旁站着的寒凌霄闻言倒是掩唇一笑,风情万种,倒不似死人。只是抬起眼来,不知是死了还是别的缘故,那双杏子般的眼中却不见半分光彩。
我看着就是一愣,无端想起梦中那股虚无的感觉和景象,慢慢的抬手捂住胸口的冷翠凝,难道连这魂魄,都是心死的么?
因为那几日的梦,我看到的虽是她的记忆碎片,可那样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刻进心里。不由对这同样以花为名的女子生出几分怜悯,道:“夫人可是郁结在心?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寒凌霄却只是将视线放到我颈上的阿青身上,唇边挽出一抹薄凉的笑意:“这可是竹叶青?这样的毒物有些灵性,却不好亲近人。”说着伸手似想要抚一下,半途却又收了回来,垂眸叹息,“这真是,死的久了,都忘了自己已是个死人。”然后看着躺在自己尸身旁的骨骸,暗沉的眼波中半分波动也无,淡淡道:“我想忘了一个人。”
没说出是谁,但我与风承安都知道。
我们三个就着青石台坐了下来,听寒凌霄说一个长长的故事,那是她的执念,亦是她的心魔所起,望之所钟。
坐在那具白骨边上,她只慢慢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手指透过他的头颅,眼里那样的不带感情:“二位想是知道,我是天灵送去的女子,不过是到手玩弄的一枚棋子,适当的时候就该弃去。我从来知道,从嫁去幽冥那一刻起,我便是这样告诉自己。”
先前风承安与我说过天灵教,此教乃魔教之首,立教之初曾不择手段多幼童,毒孕妇,累得他们不人不鬼,发色眸色异于常人,只为能孕育出拥有力量的教众。与江湖中以“仁义”立名的七水阁自然是天生的死对头。而寒家本与江湖无半分关系,双亲都是闲散之人,寄情山水,便在黎城小镇边的山上居住,育有一双儿女,分别取名凌霜、凌霄,望的是儿子能有面对困境的骨气和毅力,凌霜傲雪,卓尔不群。而女儿家,娇娆温柔,便如凌霄花一般红艳小巧。她与兄长时常伏于母亲膝前,或倾听或嬉闹,和乐美满,自在逍遥。
可惜这样的日子,只持续到她四岁。
四岁那一年,魔教崛起,一夕夺走数百幼童,饲以奇毒,留作心腹。她根骨颇好,自然没能逃过天灵教的眼睛。那群人杀了她的双亲,血将地面晕得发烫,她本是在劫难逃,却是年幼的兄长用稚嫩的身躯将她从魔教手中保下。他只比她大四岁,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却将她拦在身后,牢牢的看着那个杀人魔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要不动我妹妹,我愿意做一切事。”
彼时的教主瑛一脸嘲弄的表情,有意无意的把弄手里的一片绿叶,普通的草叶,山中随处可见,叶芯柔软的卷曲,却是方才杀她父母的利器:“你一个八岁的黄口小儿,凭什么来换一个良才?”
寒凌霜坚定道:“忠心。”
这两个字,换了她近半生的安宁,只是她的哥哥,服用毒药后痛苦的表情,本是漆黑的长发渐渐转红,宛如秋枫那样妖艳的色泽,幽深的黑眸染上琥珀一般晶莹的色彩,原本便精致的五官愈发美得夺人心神。每每回来总带着一身的伤痕和些许残留的血迹,即便她不晓得他在做些什么,却也知道那必是九死一生的活计。时日一日日过去,他身上的伤也愈发的少,戾气却与日俱增,从不闻一名的小卒到凌驾人上的凌霜堂主,前后不过十年。只是无论如何,寒凌霜看她时,永远都是如水一般温柔的笑容,想叫妹妹安心,却只让她更加难过。
这些,寒凌霄便是死了数百年,却依然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要说:持续存稿……放假反而不能宅了囧
12
12、第八章 。。。
我与寒凌霄委实有太多相似之处,但相较之下又是何其幸运。没卷入什么江湖纠纷,双亲虽不靠谱,却也安好,还有力气与罗白檀抢抢鸡腿,调戏幺舅。可她一生何其多舛,亲人已逝,她却从那一刻开始便沦为棋子,初是为了压制她的兄长,后来却是为了两派交邦。
寒凌霜以自身之能,足足护了她十年。十年间她身居凌霜堂中,在小院种满凌霄,爬过矮墙,盛夏时节便是满墙艳色。她常常坐在院中,身侧是贴身丫鬟小意,就这样等着兄长任务归来。
在她心里,她的兄长很强大,无论如何艰难的任务,必定都能平安回来。这是一直支持她的信念,而寒凌霜也从未辜负她的期望。
但凡事都有意外。
终于到了那一日,她的十四岁生辰,三日前离去的兄长终于回来,却染了一身带着紫气的毒血被四使中的秋使秋岚架了回来。而临行前,他曾亲口允诺她会平安珍重。
寒凌霄说,从前那样重的伤,那样的艰难,哥哥都熬了过来。但那一日,她至爱的兄长胸口一道巨大的创伤,面色青紫,唇边却染着笑意。她颤着手去触他的脸,只觉得连心都凉了:“秋使……这到底……为什么……?”
秋岚此刻忙着为寒凌霜运气逼毒,绝美的脸上凝着虚汗,已无暇答她,只厉声道:“还愣着作甚?快去请舒雨堂主过来!!”于是她头也不回的奔出去,顾不得汗水与泪水一同落下,忙碌一夜,寒凌霜终是保住了性命。只是舒雨堂主临走前郑重叮咛:“毒入肺腑,定要安心静养。秋使每日会来与他度气续命,切记万不能妄动真气!”说着顿了顿,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叹了口气。
她明白,她的兄长,只怕命不久矣。
起初连着几日高烧,那样烫手,烧得人都迷糊。可寒凌霜唇边挂着的笑却是幸福的,或喃喃的唤着“紫儿”,或满脸痛苦的说“对不起”。然而那个占据兄长心头的女子,却成了她心中的一道伤。她听秋使说过,那是七水阁的三小姐,也是这次重伤兄长的元凶。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漂亮的唇边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叹息又似感伤:“那七水家的流紫剑法虽好,凭哥哥的本事,她是伤不了他的。可哥哥却自愿要死在她的剑下。从小到大,我从不曾见到哥哥这般的脆弱。只想着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哥哥身边。”
我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即使我没经历过爱情,也知道人这样的生物,在爱人面前往往既坚强又脆弱,前十年寒凌霜爱寒凌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死去;可十年后他爱上七水流紫,她要杀他,那么他便容她来杀。他能为自己的妹妹活,也能为爱上的姑娘去死。
这时不由想到,若是有人拿罗白檀来威胁我……后来想想便罢,敢这么威胁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不容我动手也会先被罗白檀乱棍打死,还不如拿幺舅威胁来得保险,虽说那样便极有可能被我们全家乱棍打死。
我甩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