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了一小半,再向后瞟一眼,发现林彦宇已经半趴下去了,正在和坐在一边的女孩子头靠头的窃窃私语。
☆、这真是最精彩的回答!
我推推眼镜,随口问:“你们是为什么选择了学美术?”
视线照例扫了扫全教室,毫不例外的,嫩芽芽们碰到我的目光就下意识的躲避开来,低下头去,有人做冥思苦想状。
我伸手一指,冲着林彦宇的方向:“林同学,你说说看。”
林彦宇猛的抬起脑袋,腰还是半弯着,保持趴着的姿势,左顾右盼,好像潜伏着似的。一边的方鸣捂着嘴偷笑。
我抬高声音:“看什么呢?就是你,这间教室里有几个林同学?”
全教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林彦宇身上,林彦宇不可思议的指指自己,苦着脸。
我笃定的点头,林彦宇慢慢的站起来,脸腾的红了。
他求助一般的看着那个刚刚还和他谈笑风生的女生,她只能报以同情的目光。再把求救眼神扫向方鸣时,那厮早就垂着脑袋装死去了。
我忍住笑,沿着台阶走到林彦宇面前,笑容标准而又温和,一副慈祥老师的样子。
林彦宇小心翼翼的盯着我,咽了下口水:“可以考取建筑系,自己造房子自己住。建筑师跟房地产商有勾搭的话,买房也会便宜点。”
我的嘴角抽搐着——这真是最精彩的回答!
方鸣抢答道:“出国方便,出去深造有充分的理由。而且,将来好找工作。”
我硬着头皮点头:“没错,答的很好。”——像当初的我和韩雨辰那样因为热爱画画而选择美术的人,在这个年代找不到了。
下了课,照常穿过长廊走向学校后门,阳光透过藤蔓植物斑斑驳驳的投影在地上,一小块一小块的圆形。
眼前有人影晃过,林彦宇从一边杀过来,龇牙咧嘴的冲我嚷嚷:“米老师,刚才丢死人了!”
我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路,“别靠过来,我不想惹人误会。还有你的好兄弟方鸣,叫他的嘴巴闭严实点!”
“知道知道!哎米老师,毛欣欣说,老师你很像………”
“像谁?哪个电影明星吗?”
林彦宇双手插兜,说的欢快,“她说您天天笑嘻嘻的,但待人好严厉,就像是笑面虎一样。”
我有些不悦,但还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很配合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想,您在家也老指使我做这做那的……”林彦宇突然住了嘴,紧张的看了眼我,陪笑道,“其实也不是,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她也说了,您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老师,崇拜您、追求您的人一打一打的……”
我捂着额头,挥挥手:“得了!你再说下去,我就成了那‘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仙女了。你和爸妈闹够了没有?可以回去住了吧?”
他瞪大眼睛,受惊似的:“米老师你想干嘛?”
“让你回家住啊!”——他不会以为,我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吧?!专门救苦救难的。
他张了张嘴,眼眶里瞬间盈满了泪。
我摆摆手,“别来这套!你身体好了,表面的伤痕也不明显,回家去也没什么。”
☆、你不觉得孤单吗?
七夕的晚上,我带班上的学生去海吃了一顿,末了,一大帮住校的丫头小子借着酒性像疯子一样在校园打闹着。甚至还看到别班的一个木呐男生站在灯光球场大喊“王慧,我爱你,很爱很爱!!!”众人惊诧,好事者帮着喊着,万目期盼。可惜,女主角最终都没有出现,男主角黯然退下,良久,人潮散去。
这就是人生,前一刻或许轰轰烈烈,下一秒已经黯然沉寂。已经过去的,没必要纠结,那只会让自己痛苦。
玩到深夜才回家,浑浑噩噩地躺到床、上,酒意过了,人却越来越清醒,默默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空白的屏幕,按动键盘。
电话那头良久的沉默,最终,我听到了苏然那声气若游丝的叹息:“今天是情人节,你陪着哪个情人过节呢?是男……还是女?”
我呵呵直笑,“没人陪我啊!你还有空接我的电话,不忙么?”
“很忙,看到你那么难得给我打电话,我还不快点接。哎,要不我给你介绍个男人,你觉着怎么样?”
一听这话,我赶紧摆正态度:“我们都还年轻嘛,豪门嫁不进去,暴发户我还配不上了?三十岁的瞧不上我,六十岁的还不能将就一下啊?满街都是男人,我的前途光明得很!不劳烦你费心了。”
她语带不屑的说:“你年轻个屁!虽然比我小两岁,但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有人叫你阿姨了吧?看电影不能混学生票了吧?不抹眼霜不行了吧?流光水滑的妹妹成群结队上来抢生意,还六十岁……你想什么好事儿?六十岁多抢手啊!驾崩了马上能继承遗产。再说六十岁的还想找年轻的呢!你就听姐姐的话,找个男人嫁了。”
“我嫁人了,你不觉得孤单吗?”我故意说的暧昧不明。
她笑,“姐姐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喜欢我的男人多了去了,我要是结婚了,那些男人还不得排着队自杀啊!你结婚就不一样了。”
放下电话,我等着苏然给我介绍男人相亲。
相亲这个事,起初我是嗤之以鼻的,后来是半推半就,再后来根本就是丧心病狂,结果是伤自尊了——男人们一见苏然就傻了眼,哪里还看得见我的存在?虽然我打扮打扮也是不错的,毕竟曾经花大钱在脸上动过刀子。但关键是,我素面朝天的过去时,险些将那些老头吓出心脏病,还以为见到了传说中的人妖。
我决定画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妆外加性感妖娆的连衣裙去迷倒我的相亲对象。
苏然给我打来电话,说,这次过去能装多嫩就多嫩,千万别穿得跟3。40岁的老太婆似的。我还没来得及问,那边就挂断了。我莫名其妙,但碍于媒婆的意思,我还是扎了个马尾,穿着T恤牛仔裤运动鞋,背着双肩包。说实话,我照镜子的时候看上去极像高中生,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这次的对象会是谁。
☆、喜欢小萝莉的猥琐男。
来到“一帘春梦”夜总会,对上了暗号,我跟着服务生往里走,眼睛东瞟西看寻找心目中的相亲对象。目光总往年纪偏大的老头身上看,我一心认定苏然给我介绍的对象绝对是喜欢小萝莉的猥琐男。
“苏姐,你等的人来了。”服务生恭敬地喊了声。
我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推门的惊鸿一瞥,脑袋里还是没有防备地嗡的一声巨响,尤其是苏然还在一旁灿若桃花——如果不介绍,我会以为她把她儿子带出来了。那一瞬间,憋了近三年积累的脏话都在胸中翻涌,我惆怅地瞥了苏然一眼,我想我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瞎了。
礼貌微笑,落座,内心挣扎。
苏然冲我嫣然一笑,开始介绍:“这是唐永乐……”说罢,悄悄凑近我,说,“他老爹上周成为我们会所最大的股东……”
我面上微笑,心里隐恨——你要跟大老板唐老鸭套磁也不用把姐妹捐出去吧!要捐献也捐献给大老板啊!介绍给他儿子算什么事?难道是让唐小鸭先生接受我这个未来的后妈?
“米小姐喝什么茶?”
“龙井!”思考中断,唐小鸭先生的声音还不错,比起林彦宇和方鸣的粗喉咙,显得格外的轻柔,令人很轻易的联想起丝绒蜜糖之类的东西。
心里打着小九九,转着心思,表现得肯定像个低眉顺目的乖乖女。我估计如果我不说话呆不了半小时,过场走完大家就可以各奔东西了。
沉默不到一分钟,唐小鸭掏出手机打电话:“嗯,‘一帘春梦’,进门找服务生!”
看来他也看不上我,直截了当招来朋友。相亲没感觉,可以借事遁,借尿遁,借电话遁。
我忍不住放松下来,微微地笑了笑。
苏然凑过来看着我,秀气的眉头轻蹙,“你好好把握机会!唐永乐我卯足了劲儿追了几个月都没到手,便宜姐妹你了!”苏然现在的样子,十足一个旧社会的老鸨。
我连连点头,目送苏然离开。我好像忘了问一件事,这位唐小鸭先生今年几岁?跟我的学生比起来,谁比较大?
“米小姐学的是美术?”
“嗯。”
“毕业一年多了啊?”
“嗯。”
“紧张么?”
“嗯。”
………
他说话时声音懒洋洋的,像我面前的龙井,杯口笼着层水雾,懒心无肠的感觉。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笑出声来。现在只等他的朋友来,然后我就礼貌地说句,“既然唐先生有事,我就先走了。”
不到十分钟,他的朋友们来了。一来就是六七个!服务生赶紧上茶上果盘。
正想开口告辞,唐小鸭对他的朋友们说了句让我想晕倒的话:“这是我女朋友,米琪。”
“小米,你好。”五六个装扮很潮,说白了就是年纪很小的小鬼头齐齐点头招呼我。
我多么希望去掉那个“小”字,我和他们之间,最起码有10年的代沟。
“喊我名字就行了。”我吐出这句话,瞬间有种撞桌子的冲动。
☆、我是落入狼群的小绵羊。
——不是我想装斯文,只是你能够想象一个快要奔三的老女人和足以当她儿子的小鬼相亲是何种情景吗?我天生不喜欢照顾小朋友,也没有姐弟恋的倾向。
耳边似乎听到一声嗤笑,我抬起头的时候,唐小鸭凑到他的朋友耳边说了几句,那几个小鬼头纷纷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我,好似我是落入狼群的小绵羊。
到底这里谁是老大啊?
“米小姐,你从进来到现在就说了一句超过五个字的话。”唐小鸭笑得狡黠。
我想起了从前的政治课老师被学生气极了总爱嚷的一句话,“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又不是他们的保姆,为什么要陪着小鬼玩,好不容易送走了林彦宇,现在又来了个唐小鸭?
若无其事地把眼睛瞥向一边,说:“我不习惯和陌生人说太多的话。”
有人唱,有人跳,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猜枚劈酒,如此这般的过了一个钟头,唐小鸭坐过来,问:“你身体不舒服?”
我不自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