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豁达涵容,但想法却大致相似。
总之,过去常来常往的潇湘馆,今后再不是他可以随意涉足的地方了。
送走了宝玉夫妇,紫鹃陪着黛玉回房,看见桌上的东西,问黛玉:“姑娘真收了么?”
“为什么不收呢?”黛玉反问,好像紫鹃问得很莫名。
紫鹃一哂,没错,自己是问得可笑。
如果是为了赌气,林姑娘当然不该收他们哪怕一个针头线脑,然而这样岂不是更表明了,她还把宝玉当稀罕物,还计较宝钗抢了她喜欢的男人?
有时候,对待最最无法原谅的人的最理想的态度,不是哀伤,不是怨恨,不是当面给人难堪,而是释然,是漠视,是表明你自此无法再影响我半分!
紫鹃突然觉得很痛快,手脚麻利地把宝钗送的东西包起来:“好,我先收着,姑娘要用便用,如果不用,到离开的时候,一股脑儿还给他们就是!”
紫鹃说得畅快,黛玉听在耳中,却是心旌一摇。
离开?是啊,迟早是要离开的,只是,怎样的离开法,又往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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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午后,贾赦正在南窗边的竹榻上;倚枕半卧;由侍妾嫣红打着扇子纳凉,听邢夫人说起黛玉回来的事;他近日身子不大自在,自打黛玉回来,还未曾亲见过。
邢夫人絮絮叨叨:“老爷,你说古怪不古怪,林丫头在园子里住着;老太太疼得什么似的,还成日泡在药罐子里;这一死一活;搬出去了,倒看着比先前好许多,那天在老太太屋里坐了大半个时辰,竟一声也没咳,我总瞅着这事不大对。”
贾赦横了她一眼,懒懒地说:“成日的瞎想,什么一死一活,不过是碰着个庸医,没有诊断对罢了,你别乱嚼舌头,叫老太太听去了自找没趣。”
“我也就老爷跟前说说罢了?”邢夫人悻悻地撇了撇嘴,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切切察察,“我还听说,这林丫头很是得北静王爷,还有他那出家了的娘娘的欢心,老爷见到了没有,这几日老太太手里捻着的佛珠,就是北静王送给林丫头,她又孝敬了老太太,啧啧,这丫头分明很不乖巧的性子,怎么出去了反倒讨人喜欢呢?”
贾赦平日虽不大关心黛玉,终究是亲妹子的独女,听邢夫人这样说,到底心里老大不痛快,便翻了个身,懒怠再理睬她。
邢夫人觉得没意思,站起来正要回房歇午,忽然门外传来贾琏的声音:“父亲,可在屋里?”
贾赦眉头一皱,只得略略直起身子,应了声:“进来吧。”
贾琏进来了,先站在地上给贾赦、邢夫人请了安,又递上手里的一张大红帖子,“早间慎亲王府派了位长史来,送帖子给父亲,说本月十八是王爷的生辰,请父亲过府吃酒听戏,不巧父亲不在,是我先接了,这会子赶紧送了来。”
一听“慎亲王府”四个字,贾赦忙一骨碌坐起来,登时睡意全消,接了帖子过来,细细看了几遍,的确是慎亲王府请自己去赴寿宴的。
贾琏见贾赦捧着帖子,神情严肃,许久也不说话,忍不住问:“怎么,父亲还有顾虑么?”
贾赦这才拧了眉头,缓缓地说:“我们和慎亲王一向不大来往的,怎么他好端端的请起我来?”
贾琏赔笑:“父亲却是为了这个,慎亲王位尊爵显,他请父亲赴宴,自然是看得起我们家,该是好事啊,父亲不必多想,只备了厚礼去就成。”
贾赦瞪了贾琏一眼,低声呵斥:“你只当是寻常吃酒听戏么?这朝廷里的事,岂有你想得这样轻巧?你忘了头两年,忠顺王才来我们府上兴师问罪,害你二叔险些没打死宝玉,这慎亲王暗里和忠顺王不对的,突然请我,只怕另有用意。”
贾琏被父亲训斥,讪讪的不大敢说话。
邢夫人听着担心,忙问贾赦:“这样说来,两头非得得罪了一个么?那老爷去还是不去?”
贾赦挥了挥手,命嫣红暂且出去,才对贾琏说:“你去帮我备办一份礼,务必要看得过去,既然慎亲王请我,若是不去,我们家有多少能耐,能开罪得起这位爷?”
“是,父亲放心,这事儿子必定办得妥当。”贾琏也领命下去了。
回到自己住处,贾琏将这事跟妻子王熙凤说了。
凤姐正在看帐,听了这话,便把账本丢开,盘腿往炕上一靠:“得,我这个月的月钱,还有外头的几项使费,才东拼西挪的支应了,这会子大老爷又要备一份厚礼,倒是再去哪里开销?”
“哪里开销都好,这份寿礼定不能薄了。”
“二爷嘴皮子上下一碰倒容易,你却告诉我哪里开销?”
凤姐背过身去,她素来跟自己的翁公婆母不大亲睦,因而这事也不乐意张罗。
贾琏知道她赌气,但心里也清楚,这偌大的荣国府,外头看着富贵气派,实则内里早掏空了,亏得凤姐左右支绌,才勉强撑得下去,再叫她突然变一份大礼出来,着实也是为难。
两夫妻背对着背,沉默了半晌,还是凤姐先回过身,在贾琏肩上拍了一下,趴到他耳边悄声说:“要不,你带回来的那一箱子东西,先挪一些来使使?”
贾琏吓了一跳,赶紧跳下炕,往外头张了张,幸而附近没人,只有平儿带了大姐儿,远远地在院子玩耍,方才松了口气。
他坐回炕上,压低了声音数落凤姐:“我早说了,那东西不是我们的,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轻易动它,没准儿将来还要还了人家。”
凤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顶回去:“既不是你的,二爷又藏着它干嘛?不就是备着不时之需么?”
贾琏略有些尴尬,干笑两声:“林妹妹一个姑娘家,这些东西即便交还给她,她也不会管,左右在府里吃穿不愁,将来老太太定给她找一门好人家,难道还把东西白白地都带过去?”
“二爷说得在理,二爷想得长远,倒是告诉我,这眼前的该怎么办?”凤姐娇娇懒懒地拖长了声音。
贾琏只好抱了肩膀哄她:“好歹屋里屋外找找,或是跟太太商量商量,瞧瞧有没有像样的古董器具,弄出个一两件来,这事不独是大老爷的,也关系着整个荣国府呢。”
“好吧。”凤姐将贾琏推开,唉了一声站起来,“既二爷开了尊口,我少不得去讨也得讨了来,只盼着那一位早些儿嫁了,我们也别成日里跟窝赃似的。”
望着凤姐的背影挪进了里屋,贾琏的心头也是七上八下。
当年他陪着黛玉回扬州奔丧,由于黛玉年纪尚小,又是个女孩子,林府的管事便将林海所遗的田契屋券,并银钱器物,不下巨万,在当地官府见证下,统统交付贾琏,再由他日后再移交黛玉。
谁知贾琏见财起意,暗自扣下大部分遗产,回去见了贾母和贾赦、贾政,只推说林姑父为官清廉,祖上所积有限,只有田宅钱物若干。
林家远在江南,自贾敏嫁了过去,就因路途遥远,不常来往,加之林海的确官声清廉,贾母等人也就信了。
贾琏将所昧之物藏在自己屋内,只告诉了妻子王熙凤和侍妾平儿,他只道黛玉出嫁之后,这些东西真正成了无主之物,再无人过问,才敢安心踏实地享用。
他却不知道,凤姐早已将这一宗财物,看作囊中之物,嘴上不说,实则已偷偷挪用不少。
贾赦又把慎亲王府邀请之事,告知了贾母、贾政。
贾政只当是寻常官场应酬,并不在意,只贾母又想到张道士说的话,心下更是忧虑。
到了十八那一天,贾赦携了寿礼,亲往慎亲王府上拜贺。
王府门前是车水马龙,贵客盈门,即便是不曾受到邀请,主动上门送礼的,也是络绎不绝。
寻常客人,慎王府一概安排了长史并管事接待,许多身份不高,官职不显的,只搁下了礼物,在外间堂上喝了一口茶水便走。
贾赦到时,报了姓名官职,马上有王府长史笑面相迎,请他到内堂奉茶,说是王爷早吩咐下,只等贾大人来了,定要当面谢过。
贾赦万没想到,自己如此受慎王看重,虽受宠若惊,更有些惶恐,总捉摸着事情不那么简单。
那名长史收下贺礼,录了礼单,便领贾赦到了一处清静的小花厅。
长史请贾赦稍坐,告了罪,复又到前头招呼来客。
尽管马上有丫鬟奉上香茶,但贾赦见厅上只有自己一人,前方的喧闹声被阻隔了大半,静静的反叫他越发不踏实,想不出慎王为什么要独自见自己。
约莫半盏茶工夫,正当贾赦如坐针毡,猜疑不定之际,忽然听见一个朗朗的笑声,走进来一位身穿紫缎蟒袍,头戴束发金冠,气度华贵不凡的青年。
贾赦慌忙起身,那青年已先对他一拱手:“贾大人有礼,今日内外事多,一时抽不开身,累贾大人久候了,还望莫怪。”
贾赦明白这一位必定就是慎亲王了,慌忙起身,纳头便败,口中连称不敢。
慎王不等他跪下,就一把扶住,又请他入座。
贾赦坚辞不坐,说王爷跟前,哪有下官的座,只站着恭领训示就好。
慎王见他再三不肯,因而笑着说:“小王请贾大人来,实是有事相求,贾大人不肯坐着,我倒不方便说了。”
贾赦更是忐忑不安,只得告了罪,挺腰直背,战战兢兢地侧坐着,等候慎王发话。
慎王先请贾赦饮茶,自己也捧杯浅啜了一口,方才慢悠悠地开口:“贾大人府上,是否住着一位令甥女,是已故巡盐御史林大人的掌珠?”
慎王和颜悦色,如叙家常,贾赦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一愣。
他知道慎王避开耳目,单请了自己到这里,还独自接见,必定是有要紧的事相询,没想到是这样既突兀,又不相干的一个问题。
他猜不透慎王的用意,只能诚惶诚恐地照实说:“回王爷的话,林海确是下官妹夫,只因他夫妇早年亡故,只遗了个小女,家母接在身边抚养,如今已有五六年了。”
慎王微笑颔首,似乎很满意,又问:“那么这位林姑娘,可曾许配有人家?”
贾赦一直低头回话,乍听此言,不禁愕然抬头,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听慎亲王的口气,莫不是……不是……
他依约猜到了慎王的用意,只这事过于突然,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只好讷讷地回答:“未,未曾……”
“那就再好不过了。”慎王起身,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