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风华宴上各大家族的长辈不能来,但出生在这十家的闺秀小姐们惯例的被排在最前面。而作为后起新贵如陈郡谢氏,陈留阮氏,河南徐氏等家族座位自然安排在了后排。
宴会被安排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一尺高的矮桌两列铺开,上面摆着美酒佳肴,中间空白处则有一块很大面积的台子,有一寸多高,以供贵女们比试才艺。
两排矮桌上,一边是柔美温婉的少女,一边是浅酌欢笑的少年。隔着中间的低台,少男少女面对面坐着。
因为陈蓉待嫁并没有来,在座众女燕回又不认识,而结交闺友也不能盲目,再加上哥哥刚才的教诲,所以她没有聚众聊天,而是安静地坐在最后面。
燕回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酒,一边留神观察在座公子小姐的言谈举止,以此在心中给每个人一个简单的评价。
对于在座的众男众女,或者说整个京城人物,燕回都是陌生的。她一直生活在谢家庄,平日里不是跟着请来的秀才武夫学字练武,就是跟着族中青年去田间务农,十几年来,什么地方也没去过,更不要说见什么人了。
原本燕回的对面侧旁都是个空位,此时她的旁边却来了个女子,衣裳简单素雅,容貌却出尘不俗,坐正后对她微微一笑:“我姓阮,名朝云,陈留人氏。”
少女的笑容温和,带着暖暖的味道,很容易暖入人心,燕回对她印象不错,也笑道:“幸会。陈郡谢氏,谢燕回。”
阮朝云显然对京城的情况很熟悉,马上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可是如今左禁军统领之妹?”
燕回点头,阮朝云笑道:“我父亲是九卿廷尉,哥哥担任京兆尹。相识便是有缘,我们做个朋友吧?”
她态度真诚,表情真挚,燕回对她好感剧增,点头道:“嗯。我今年十四岁。不知……”
阮朝云接道:“我比你大一岁。如此,我便称你为妹妹了。”
燕回笑唤道:“阮姐姐。”
阮朝云道:“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听说今日有许多小姐要上场比试琴棋书画,我们可要大饱眼福了。”
燕回一怔,问道:“阮姐姐不参加吗?”
阮朝云摇头道:“不了,这些大家闺秀每天学的就是这些,我哪里比得过。再说,琴棋书画学得再好也是其次,为人处世品行端正才是最重要的。以才取人不如以德取才。”
这话说到燕回心里去了,她笑了笑,深以为然。
阮朝云慢悠悠吃着面前的点心,望了一眼在座公子小姐后看向燕回,道:“看谢妹妹这样,应该不大识得在座众位,我虽愚钝,但毕竟在京城住了些日子,还算认识他们。不妨趁着此刻闲暇无事给你说说。”
阮朝云心思灵巧,待人真诚,觉察到燕回对在座男女的陌生,便诚心相告。她悠然的吃着点心喝着酒,淡淡地说出在座每一位公子小姐的身份性情。这份淡定从容,透着几分运筹帷幄的气势,让燕回惊异不已。
***
“皇上驾到!荣妃娘娘到!太子驾到!”
一声太监尖锐的声音打断了阮朝云的话,阮朝云拉着燕回随着众人跪下行礼,高呼万岁。
皇上径直走到中间高台后,转过身抬手道:“平身坐着吧。”
众人这才缓缓起身重新入座。
燕回抬首望去,那高座之上坐着一位容颜俊美绝伦的男子,五官精致,脸庞帅气,轩然霞举,英英玉立,再加上温和的表情,竟比她曾在谢家庄见过的当世第一美人方若然还要倾城几分。忽然想起庾女说皇上是第一美男,看来此言绝无虚假。
燕回深知这样注视圣上不妥,便把目光转到皇帝身旁的荣妃身上。只见荣妃端庄大方,怡然从容,浅笑望着众人的目光中看似温和却带有几分疏离。这便是三皇子生母,为今执掌后宫之一的荣妃。
自从皇后薨逝,皇帝似乎不打算另立新后,后宫诸物就交由荣妃和贤妃主持。贤妃柔美动人,颇得帝宠,却偏偏体弱多病,一些宴会能不参加就尽量不参加。此次想来也是如此。
看过荣妃,燕回目光移到太子身上。燕回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却是忍不住大惊失色!
这太子……这太子可不就是两月前自己驰马迎接哥哥途中救下的那个少年吗!他竟是太子?到底什么人竟敢刺杀一国储君?
燕回大惊,在旁的阮朝云心思何等敏慧,很快注意到了,顺着燕回惊疑的目光望向太子,问道:“怎么了?”
燕回摇摇头,道:“这太子我曾见过一面,当时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刚才见到,有点惊讶罢了。”
阮朝云浅笑道:“太子素来低调内敛,你见到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奇怪。我去年第一次见到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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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到来之后,众人便没有之前的那份随意玩笑的惬意。
见桃花树下的少男少女拘谨的模样,皇帝无谓笑了笑,这世上也只有那么几个人面对自己时才坦然从容,不由心下感叹一声,道:“如往常一样,风华宴仍由太子与荣妃主持,朕在旁看热闹。”
荣妃笑道:“趁着近日桃花正好,良辰美景如画,这两日只图欢乐,不谈其他,大家随意一些,献出你们的才艺,为此届风华宴添彩盛贺。但凡参加风华宴者,无论好坏,均有赏赐。现在,本妃宣布,风华宴正式开始!静香!”
荣妃身旁一个女官出列,低头恭敬:“奴婢在!”
“分发签号!”
名为静香的女官捧着签盒来到女座一排开始让参赛贵女抽签,荣妃趁着此刻道:“如往常一样,此次仍由众佳丽先行献艺,另外每桌桌上都有花签,比赛结束后得花签数目前三名的小姐,另有丰厚赏赐。”
皇帝笑道:“朕与荣妃众皇子公主都有花签,也凑着投一票,”顿了下,忽然提高了声音,“你们看仔细了投!”
话音刚落,在皇帝座位后丛木花树遮掩的地方立即响起一片笑声,有男有女:“儿臣接旨!”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见花树丛中遮掩处,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原来这些皇子公主不是没有来,而是藏在了暗处,不仔细瞧当真不知道。
在座众少女一听,都是一惊,羞涩脸红的同时,更是暗暗下决心好好献艺。
发完签号后,静香回到荣妃身旁复命。此次在座贵女共有四十三位,但参赛的有三十八人,足足有五人不参加。荣妃也不在意,只吩咐把剩下的五个签留给后座花树丛间的公主们。
静香刚到后面,在座的众男众女便听到那里一片欢呼声。
一会儿,静香回来。荣妃饮了口茶,对着静香耳语几句。静香领命到前面走几步,站定后朗声道:“请抽到一号签者上前,二号签做准备。”
***
抽到一号签的同郡袁氏袁尔容缓缓上前行礼。
静香女官笑问:“不知袁小姐想要比赛什么?”
袁尔容笑道:“近日练琴颇有心得。”
静香便令两个太监在一寸高的低台上摆上案几与红毯,把琴放好。
袁尔容缓步上前,徐徐而坐,抬起白皙嫩手,随意拨动了两声琴弦,朗声道:“小女子要弹《阳春白雪》。”
随即琴音响起,清新活泼之意绕梁不绝,雪竹琳琅,大珠小珠落玉盘。
曲子欢乐有趣,燕回不禁大赞,要她弹,她可弹不好呢!
阮朝云也是点头赞道:“能弹出‘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看来袁小姐确实下了苦工了。”
燕回亦赞道:“弹得真好!要我,我可弹不了这么好!”
阮朝云轻叹口气,道:“只是有些可惜了。”
“哦?为何这么说?”
“现在要你的花签送给她,你去吗?”
燕回想了想,摇头道:“我不会去。虽然弹得很好,却没有一鸣惊人的震撼。我想后面会有更出彩的才艺,花签自然投给最好的那个。”
阮朝云道:“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依我看,袁小姐也没有要拔夺头筹的意思。”
一曲罢,四周掌声响起。
袁尔容站起身来,望向皇帝与荣妃行了一礼。
荣妃看着袁尔容端庄淡定,满意的点头道:“这首曲子能弹出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皇上以为呢?”
皇帝点头道:“确实不错。”只是这声不错,不知是说琴艺好还是人好。
“陛下谬赞!”袁尔容又恭敬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
阮朝云见此,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原来,难怪袁尔容会不在意得失,她一开始要的就是荣妃的满意态度。莫非是为了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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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香出列,道:“请抽到二号签者上前,三号签做准备。”
话音刚落,便有太监撤去案几古琴,摆上高桌,摆上文房四宝。原来是抽到二号签的裴雪馨在等候时间已与静香说明自己比赛的内容。
裴雪馨练得是书法。
她向御座前行了一礼后,在高桌前站定,拢好衣袖,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忽然双手开弓,笔走蛇龙写下一首绝句,一气呵成。她先自己看了一眼,然后放下笔,随侍的两名太监便把纸张展开让众人看。
好一手字!左右开弓竟不分轩辕。看后众人连连鼓掌赞叹不已!
燕回不懂字的好坏,字迹端正能看就行。只是自己看着她站在上面淋漓酣畅地写完,自己也有几分感同身受的畅快之感。再看字写的耐看,也便觉得好!
荣妃对着皇帝笑道:“我小时也曾练过左右开弓,只可惜练了三个月左手仍然写的虫爬似的,便弃了。没想到裴小姐小小年纪,便练得一手好字。不行,我这支花签先给了裴小姐吧。”
静香把荣妃桌上的花签放到裴雪馨的座位上。荣妃这样一起头,便有两三个人起身把花签献出去了。最后裴雪馨三支花签,袁尔容一支。然而,四支花签中没有一支是皇子公主的。
裴雪馨见状,有些失落,但还是恭敬地朝御座前行了一礼:“多谢娘娘。”之后恭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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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香道:“请抽到三号签者上前,四号签做准备。”
话音刚落,只听“丁零当啷”的一串脆响,划破了席间的寂静,响亮无比。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女座后排有一个身穿绣衫罗裙的少女浑身颤抖,脸色发白,矮桌前瓷碗破碎一地。
燕回想起刚才阮朝云提过她的身份,叫赵诗茵,父亲乃宗正少卿赵绪,生母早逝,日常被继母欺压,素来怯弱软懦。
皇帝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