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报仇的东西。或者是云游四海,或者是笑看人生,或者是些别的。
怀璧见他不语,也没有再说话。
说起那年的死因,也不过是他拜托容潋陪他演了一场戏,然后找人扮成他的模样成功骗过了所有人。
独独被怀璧看出来。
还真是……冤孽啊。
想到这儿,二人唇角几乎是同时扬了起来。
这一年,墨言二十二岁。
而这晚一别,此后的一年,他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音讯。
宣帝二十年,墨言二十三岁。
四国之首的齐楚两国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强国之战,难决胜负,楚国有勇将穆家与军师桃偃,齐国始终稍逊一筹。
几番打斗下来,楚国占了上风,再如此下去,齐国必败。
空守朝堂的姜怀璧着急的看着哥哥们冲锋陷阵,自己却只能纸上谈兵,齐王也一次次接到战场上传来并不算是好的消息,几次在朝堂雷霆震怒。
他终于安奈不住,找到了墨言。
“阿言,再这样下去,我怕齐国会败。”
这一天日光很好,春花开的满园,墨言负手缓步走在小院中,绣着百花之香,最终停留在一株桃树下,指尖轻触娇嫩的花瓣,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桃花好。”
怀璧见他不理睬,又说了一遍。
墨言这才缓缓转过身子,不解道:“齐国败了,与我何干?”
“你这个人——”怀璧看着他压下胸中怒气,好言劝说:“你若憎恨父王便恨去,姑姑那件事,父王的确做得不对,我不会帮他一句。只是齐国……”
“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墨言拨弄着手掌心中的桃花,淡淡的问道。
怀璧剑眉一拢,袖中双拳紧攒,毫不避讳的回答道:“父王不会一直做齐王,这齐国以后是谁的谁都不知道。但只要我活着的一天,绝对不会让我的两哥哥们拥有齐国!”
这是他第二次暴露自己的野心。
墨言称赞的点点头,松了手中的花:“不错。理由不错。起码你不像你的父王无能胆小,不像你的哥哥们毫无主见。”
“那么……”怀璧焦急的询问,墨言一耸肩:“去看看情况了。不过齐军曾见过我,你替我准备一套衣服来。”
“别说一套,十套都没问题!”怀璧大喜,一溜烟跑掉了。
那速度绝对比老鼠快上十倍。
“有些麻烦啊……”
一路赶到的墨言悠闲的驾在马背上,青衫换成了墨色锦袍,遮眼的布也给取下了,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马蹄踏过遍地横尸,猩红的血映着墨言的脸,就像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这一仗楚国在地势上就占了下风,齐国要想反败为胜的机会微乎其微。
除非——
墨言的目光转了转,摇了摇头。
除非让楚军的军心方寸大乱。
而让军队方寸大乱的事他的确干过不少,不算陌生,做起来也差不多得心应手了。
正想着,城门又开,号角长鸣,千军蜂拥而来。
又一波战开始了。
墨言一见形势,踩上马背飞跃上齐国辖地的城门。
士兵一见他,立即长矛相指:“什么人?!”
“来帮你们的人。”墨言看他们两眼:“拿箭来!”
士兵面面相觑。
墨言无奈的揉了头眉心,这群齐兵还真是没有脑子。
若他真是敌人,还会在这跟他们废话吗?
士兵愣了一会,注意到墨言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环佩时,才跑去取来了弓和箭。
墨言拿起弓箭拉好,对准楚国的将军:“穆家的啊……”他说着箭一偏指向了穆黎岁一旁的娇小身子。
“三殿下,听说这一次楚国公主亲自出征。”
“嗯?”墨言眉梢一挑,“我不是姜怀璧,我是他师父。”
士兵点点头继续道:“听闻楚国公主自幼习武,我军几次与她交战,的确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杀起人来毫不马虎。”
士兵话音落,墨言拉弓的手一顿:“楚王只有一个女儿,年纪不过才十三四岁。”
“就是她。”
“那我若杀了她,真是罪孽。”墨言调笑一句,城楼上又有士兵跑来:“不好了不好了。”急急忙忙一路跌撞,走来时没站稳整个人扑倒了先前与墨言讲话的那士兵身上,两个人的重量一同砸在墨言的手臂上。
长指一松,离弦的箭嗖一声飞射下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小公主的心口。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刚才有黑衣人潜入营中。”
“什么时候的时?!”
“与楚国开战的时候。”
……
墨言看了眼楼下的公主,一手取来一支新箭,却在垂眸看箭头时,脸色一变。
他将箭头放在鼻下轻嗅,喃喃道:“凫水?”
“是谁命令你们在箭上擦毒的?”墨言转身问那士兵。
士兵一脸雾水:“什么剧毒啊?”
“凫水。”
士兵愈发困惑:“那是什么……?”
“这箭……。”
士兵赶紧解释道:“所有的箭都是一样的啊。”
墨言敛眉一想,立刻拨开士兵跑下了城门追寻出去。
果然,出了城后看到了贺慕南驾马等在那,几个黑衣人跪拜在那说了几句话后一行人又匆匆离去。
马奔跑到一半时,贺慕南回头朝墨言笑了笑。
那笑中之意不言而明。
他们在箭上擦了齐国的剧毒‘凫水’
想要两国间的仇恨永远化不开,所以刚才即便是墨言不出手,也会有人不停的去要那小公主的命。
可惜还是他出手了。
这事若换别人,他自然不会有那么好心多事,偏偏阴谋的背后是贺慕南。
思及此,墨言缰绳一拉追寻而去。
没有追到贺慕南,却在一条河边发现一人一马。
血迹顺着马背流下,淌入河中。
马上之人早已昏死过去,墨言走近一看,一身戎装,脸尚稚嫩,胸口中了一箭。
正是那个小公主。
他从怀中摸出两枚解药放入她口中,再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用水清洗着脸上的血迹。
“咳咳……”扶兮有了些许意识后努力睁了睁眼睛,确认是被一个看不清长相的黑袍男子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一把揪住墨言的衣襟,用尽力气只说了一句话:“若我死……等结束后……再……再把我的尸首……送回去。”
她一早就知道敌人目标是她为的什么,为了让楚国方寸大乱。
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不能遂了敌人的意。
墨言低头看她,在那双明亮的眼中,他看不见任何慌张,那样的镇定与从容。
于是那一年,二十三岁的墨言情不自禁的在十四岁的扶兮额头落下一吻:“你放心吧。”
然后十四岁的扶兮真的放心的沉睡在他怀中。
他亲手射伤了她,又将她救起,送回了楚国。
在往后的三年里,独自一人承受着长达三年的愧疚。
凫水即便解了毒,也会给她带了很大的伤害。
多少次,他翻越宫墙去偷偷看她。
他其实也想问问她,为什么生死关头,是那样的镇定,这本不该是一个深宫里的公主该有的从容与气魄。
可是到嘴的问题又一次次咽了回去,千言万语只换做了无数个夜晚的静望。
就连仇恨也不知在哪一天被突然深埋心底,然后灰飞烟灭。
他忽然发现,在时光静好的现世,看她练剑,写字,嬉笑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美好到他第一次有了牵挂,第一次要去珍惜。
第一次想保护她。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窥视一个人久了,熟知她的一切喜好事物后,真的会爱上她。
于是在三年后楚梁一战中,他故技重施,射伤穆黎岁,以半壶梨花酿跟桃偃狼狈为奸,终于骗的她去了九重宫。
因为那里有最好的寒冰床,他要为她治伤。
再后来,他知道穆黎岁已经背叛了她,便违背了承诺,再一次踏进齐王的宫殿,愿意与缓解与齐王僵硬的关系,要求齐国以质子的为条件,出兵救助楚国。
说的是救楚国,救的却是即将被叛死的她。
在他盲目的寻找所谓的执念时,殊不知早已是情在不能醒。
那一年,他藏匿在一旁负着手看她站在桃花纷飞的树下带着细碎的美好与安静。
那一年,他站在九重宫前等待她的到来,三年了,她终于来了,站在他的面前好奇的问他:“请问谁是九重宫的宫主?”
有风拂过他平静的心房,他微笑着说:“我就是九重宫的宫主,墨言。”
横空出世,格物致知,却是情在不能醒。
公子褚墨言的一生,大抵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上最后一章~
好的番外大结局~
第63章 大结局(二)
物换星移;时光荏苒。
姜怀璧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登了基;如今算来已有三十年之久;想起这些年;伸出手来,从指间不经意流淌出的;均是岁月韶华,不复年少。
不似当年挺拔的身影孤单的立在门扉大敞的殿前,远眺这一座座红瓦高墙;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际遇与成就;还有那些人走马灯般闪过脑海,沧桑的脸上泻出一丝苦涩的笑。
旧梦依稀是单薄得如纸一般清晰地画满了纹路;可醒时欲抓,阴霾又散;终究也只落得一场空欢喜。即便如此,记忆中的心照不宣也能一瞬定格永远,毋须言语,便能抵达心间。
三四月的天还有些凉意,大开的宫门招来一阵阵凉风,倏地竟是冷了半边心房。老太监匆匆取来大氅替她披上,语重心长的说:“陛下,可别着凉了啊。”
姜怀璧伸手紧了紧大氅,摇头看屋檐廊柱已生出些许斑驳,只觉如今心血已涸,鬓边白发也已生,就这样黯然老去吧。
这样……也好。
老太监见他不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株已有花骨朵的桃花树。
那一年,帝后便死在那树下。
尽管姜怀璧曾封锁了消息,扼杀了一切谣言,对外称扶兮是病死的。
可他跟随姜怀璧多年,这些事,他还是知道的。
多少个夜晚,他瞧见陛下扶额叹息。
多少个夜晚,他看见陛下像此刻一样负手远看那树。
多少个夜晚,他看到陛下拿着帝后的笑容满面的画像发呆。
自帝后去后,这个英明一世的帝王,终